第六十四章
行吧行吧，陈伶妥协地下车，买了两个细长的烤红薯回来，先掰开一个，皮剥掉一部分，再递给陈硕，“来，小心烫啊。”
扶着陈硕的手，看着他咬了两口，一边吃一边满足地笑，这才放心，让他自己拿着慢慢吃，再去剥第二个，递给“雇来的司机”。
赵子杰也不嫌弃自己排在陈硕后面，高兴的接过烤红薯，两口下去一半，还问陈硕：“咋样，你姐会挑吧，是不是特甜？”
“我也会挑，烤地瓜要吃细的，摸着软的，吃着就都甜。”陈硕边吃边骄傲地回答，从小耳濡目染，这个可难不倒他。
香甜的红薯吃起来很软糯，陈硕很快吃完，被陈伶捉着擦嘴和黏糊糊的手指头。
轮到赵子杰就没这待遇了，陈伶抽出张湿巾，只是递了过去，就没再多看他一眼。
赵子杰只好悻悻地接过，自己没什么意思的抹了两下。
陈伶像没事儿人一样，路上看到超市还叫赵司机停一下，她领着两人进去，采购了足足大半车零食坚果和日用品、干粮。
给陈硕美的，抱着一大袋雪饼不撒手，平时妈妈才不会给他买这么多好吃的呢。
陈伶怕提前跟姥姥姥爷说了陈硕回去，老人会大冷天在外边等外孙，就没他们打电话，让赵子杰直接开回了自己家。
等到了家门口，她有些愧疚的跟赵子杰说：“我准备拿些青菜去姥姥姥爷家，就不留你了好吗？”
“我一起去呗，又不是没去过，他家电视还是我帮忙给安的呢。”
赵子杰有点不乐意，两个人在一起才呆了不到两小时，都没亲热不说，旁边还有个一百来斤大灯泡。
“哪有一百来斤，硕硕还小呢，”陈伶嗔怒的拍了拍他，心想可不能带他去，姥姥那头还惦记把孙子介绍给她呢，她还不知道怎么拒绝才不伤到老太太，直接带赵子杰去了可还得了。
“下次，下次，你有时间了提前跟我说，我跟陈硕在家等你来吃饭好吗？”
赵子杰哼哼唧唧的，也只能这样了，看陈硕已经往屋里跑没看这边，他把陈伶拽到怀里抓紧温存了两口，“那我还想吃饺子，酸菜馅儿的，放多多的肉。”
“放开，放开，”陈伶紧张的推开他，生怕让陈硕看见，“行，等你再过来，给你吃现包新鲜的，”又撵他，“快走吧快走吧。”
陈硕站门口等，看姐姐一直跟警察哥哥说话，那个哥哥怎么还拉姐姐手不松开呀，是不是姐姐忘记给他车钱了。
说了好久，陈伶才拉着箱子回来，开了门跟陈硕说：“你先别换鞋，就在这儿等我，我把你行李放屋里，咱们拿了菜先去给姥姥姥爷送过去好吗？”
“嗯！”
陈伶知道他想去姥姥姥爷家，又懂事不肯说，就快快的放好了行李，挑着把小推车里的青菜每样拿出来点儿，剩下的全拉着给老人家送去。
陈硕跟着姐姐高高兴兴往姥爷家走，一路上兴奋的专挑有雪的地方走，棉鞋踩得雪咯吱咯吱的，陈伶由着他去，到了姥爷门口，陈硕扯开嗓门就喊：“姥姥姥爷，是我呀，快开门呀！”
这边的村里，大多数人家院子的大门都是不上锁的，只有晚上要睡觉了才锁，秦家的围墙比较高，大门也是高高的红漆铁门，很气派。
陈伶在外面用力推了下，红漆铁门就开了，陈硕逮着个缝儿就钻了进去，一马当先的往屋里跑。
姥爷从屋里推门迎出来，身上的棉袄都没披好，他笑着看着裹成个球儿的小外孙，说：“我就说在屋里听见有人喊姥爷，透过窗户一看，可不是我硕硕大外孙嘛！”
陈硕最会看人撒娇，他一把扑过去，抱住姥爷的腰，脆生生的连声喊姥爷，直把小老头儿乐得见眉不见眼，回搂住小外孙不撒手。
姥姥也出来迎接她们，陈伶在后面拉着菜进屋，屋里烧的很暖和，姥姥拽着她的手一直往里屋走，连声问怎么这么些天没来家里看看，陈伶眼镜又白了看不清，老太太推着她在炕上坐好，又去给她拿纸擦。
就听着陈硕在旁边闹着跟姥姥说，自己跟姐姐是坐警察哥哥的车回来的，车上可暖和了一点也不冷，姐姐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带回来，都是给他一个人的……
姥姥笑容滞了一下，问陈硕：“哪个警察哥哥啊？”
“就上次那个赵警官，正好遇上了，就捎我们一段。”陈伶忙解释。
“哦哦，那小赵是吧，人还不错，自打上回出了孙大脑袋那事，我看他总来。”
姥爷对小赵警官的印象不错，他说：“上次一起去山里拾果子，我就看那小伙子不错，后来失火，人还算救了你一次呢，再说他那个工作也稳当，伶伶，他要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多跟他接触接触也行，都老大不小了。”
“接触什么接触啊，俩人差着岁数呢，而且伶伶不是都说过了，就是把她胳膊弄伤了，出于愧疚来照看照看，是吧伶伶？”姥姥反驳道。
“啊，是啊。”陈伶拧了下陈硕，“你饿不饿？回家可没饭吃了啊。”
村里冬天习惯吃两顿饭，但姥姥惯孩子，一听陈硕说肚子有点饿，立刻就去厨房重新开火，陈伶不吃，就单给陈硕炒了碗金灿灿的蛋炒饭，还切了红肠干肠和酱肉，又给陈伶热热的泡了壶新茶。
陈硕在家挑食，出门到了姥姥家却好养的多，陈伶给他脱了羽绒服，洗了洗小爪子，他就半趴在桌上，乖乖拿勺子挖炒饭吃。
陈伶给姥爷也倒了杯茶，俩人坐旁边陪着孩子，一边闲聊：“姥爷，我爸他们冬天忙不过来，没人管着陈硕，我就把他接回来在村里住一个寒假，少不得也得总过来麻烦您二老。”
“嗯好啊，你要是不愿意做饭，跟硕硕到这儿来吃就行。”
“不用，我俩的饭，我都能做，现在每天习惯了生火做饭，就家里那个小炉子，我用得特别熟练，比小时候可强多了呢。”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年初你爸他们去北京照顾你的时候，硕硕就跟我们住过一阵子，可是我们都不怎么会学校那个签到啊、接龙什么的，每次都得等硕硕来弄，好不容易才熬到放暑假，结果暑假还要跟老师汇报，现在孩子上学，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也是想管管他的功课，成绩总在班里排倒数可怎么行。”陈伶说着还用手指头戳了下陈硕，他没敢躲，只乖乖的加快了扒饭速度。
“那可不好管咯，论吃饭，咱硕硕是班级里头几名，这论学习嘛。”姥爷啜了口茶，笑眯眯的没说完。
陈硕嘴巴周围吃的油乎乎，抬头认真的跟陈伶说：“姐，我有好几个好朋友都放假了，等明天我要先找他们玩去！”
“行啊，今晚咱俩连夜定个寒假补课计划，只要你能按时完成，随便出去玩儿。”
陈硕：“……”
他姐就是个恶霸，说好的可以去大河滑冰呢。
家里大半天没人了，估计冷的很，留陈硕在姥爷家先玩会儿，陈伶自己回家烧火，准备等屋里暖和些，再接他回来。
刚走到家附近，就看大门口蹲个黑乎乎的影子，还一动一动的，陈伶寻思近些年没听说有什么野兽下山跑村里啊，难道是谁家小狗没栓好跑出来了？
她慢慢走近一看，霍，这不是个人嘛！
“你咋又回来了？”陈伶吃了一惊，伸手把人搀起来。
赵子杰在门口坐的都快冻僵了，才终于看陈伶回来，他委屈的说：“你电话要是坏了我给你买个新的，怎么就是不看我给你发的微信呢？”
“不是让你先回宿舍，哎呀，怎么不坐车里等呢？”陈伶心疼的双手给他捂脸捂耳朵，果然入手一片冰凉，他们这制服也不知道够不够暖和，别她好了，再给他冻感冒。
“车停到胡同口了，我怕你看不见我，就一直在门口等来着，”赵子杰蹲久了腿都发麻，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恨恨的说：“我连晚饭都没吃上呢，现在回所里食堂也没饭了，饿着肚子我肯定睡不着，我寻思你去别人家坐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结果等了这么久也不回，还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陈伶听他一边吸溜鼻涕一边“控诉”觉得有点好笑，开了门，让他先进屋去。
看在他听话没找到姥姥姥爷家去，陈伶决定忍耐为上，不跟他一般见识，“好好好，都是我都错，全怪我没有随时随地看手机的习惯，你先坐会儿，我生炉子给你暖和暖和吧？”
她也累了一天，到家还得哄人。
“行吧，看你知错的份上，我就进屋，斯，暖和暖和。”赵子杰就这点好，有个坡就赶紧下。
赵子杰是真的有点不甘心，越到冬天所里越忙，他今天好不容易凑出半天零一宿的时间来，就想给陈伶当当司机，再吃个小饭摸个小手，结果司机当完就被撵走了，连饭都没混上，他回去路上越想越生气，直接掉头杀了回来，今天饭必须吃上，手也必须再摸上！
陈伶哪里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抱了捆苞米杆子进屋，先把大灶点着烧炕，锅里添了水留着洗漱，又塞了点苞米瓤子到炉子里，再撕一页草稿纸引火。
赵子杰不舍得让她自己忙活，就帮着打水铲煤，俩人一起在外屋一顿忙活。
炉子热了，炕热了，整个屋子慢慢就有了热乎气，陈伶摸摸赵子杰的手还有点凉，就让他靠近点炉子坐着，自己去拿了一捧生栗子，让他在炉边烤着玩儿。
“我买回来好多零食，你挑几样先吃着，我去看看能给你做点什么。”
赵子杰诉苦：“我早上在食堂吃的鸡蛋汤泡烧饼，那烧饼又咸又硬，鸡蛋汤像刷锅水，压根就没吃饱。”
中午也没吃饭，下午就吃了一个小红薯，早就饿扁了。
“你们那么忙，伙食还不怎么样，一天天的怎么扛过来啊？”
“别看我们吃的不好，胖子还挺多，就因为在单位吃的差，所以出外勤或者在家吃的时候，就都爱吃又咸又油的，”赵子杰摸摸肚子，“没准过几年，我这肚子也要起来了。”
“你嘴这么壮，胖起来不早晚的事么，今天刚从家拿回来的青菜，我先给你炒两盘。”
陈伶还以为今天的家务活就剩帮监督陈硕洗脚了，结果还得给赵少爷做饭。
早上焖的那锅饭，她就挖了半勺吃，现在回锅一下，也给赵子杰做个炒饭吧，就这还不一定够，看来以后得多准备些面食冻上，随时备着有人过来蹭饭。
拿蒜薹炒了点瘦肉丝，空心菜简单清炒一下，再拍两个黄瓜加点蒜末，大块的肉也有，但嫌炖肉时间太长就没做，把溜肉段回锅再热热，一顿晚饭，陈伶给他弄了个四菜一炒饭，满满的摆了一桌。
“从家带的这些吃的，陈硕一口还没吃上，先进了你的肚子，所以吃完就不能再委屈了嗷。”
陈伶家里没有饮料，她烧水泡了壶红茶，给两人各倒了杯，坐边上陪他吃饭。
“嗯嗯，好吃，这个也好吃。”赵子杰早就闻着饭菜的香味，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不等饭菜上齐就呼噜呼噜吃上了，哪还记得刚才为什么闹别扭啊，吃得太急还差点被烫到，被陈伶嗔怪着拍了两下，赶紧让他喝茶顺顺。
几道家常菜，吃的赵子杰眉花眼笑，连自己手机号多少都快忘了。
桌上的饭菜以惊人的速度被消灭掉，尤其炒饭，明显没吃足的样子，陈伶又去给他拿了个面包，他也不挑，照旧吃得香甜。
再给他热个馒头好了，盘里的那点儿菜汤没准都能蘸着蹭干净，还省得刷盘子了。
陈伶在心里不厚道的想，不过就自己那点厨艺，有人捧场的感觉也还……不错。
赵子杰吐出一口热气，把最后一点菜扒拉干净，摸着肚子说：“我就知道我对象做饭全是我爱吃的 ，呼~”
说罢又抢过陈伶的杯子，吨吨两口喝干，问道：“晚上你还喝茶，不怕睡不着啊，对了，今天咱咋睡，你弟弟还回来吗？”
陈伶听他话里这意思，怎么吃饱了不走，还想留宿吗？
她着急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弟回来过寒假，当然和我一起睡，今天你不能留下。”
“为啥不行？”赵子杰也急了，一屁股往炕里蹿了蹿，双臂往胸前一抱，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陈伶见他倚着被垛，想到了个理由，说：“我家没那么多被褥，再说，我留你在这儿住，让我弟看见不知道要怎么想呢，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呢。”
赵子杰急得脸都发白了，“那，那西屋不是也空着呢吗？我睡那屋行不行？”
“那屋的灶都没修过，也没法烧炕啊，我都当保鲜柜用，你去那凉炕上睡，半夜就得冻抽巴喽。”陈伶吓唬他。
“不走不走，我们几天才难得见一次，你干吗老想撵我走呀？”赵子杰又蹭过来，黏黏糊糊的搂着陈伶的腰不撒手，油乎乎的嘴都蹭到她围裙上了。
陈伶淡淡笑了笑，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假装骂道：“你再蹭，敢弄脏我的毛衣，我把你腿打断。”
赵子杰逐渐摸准了陈伶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心肠最是柔软，好好磨一会儿准能同意。
于是他讨好的主动下地，帮忙收拾桌子刷碗擦灶，又把厨房地拖了一遍，脏水倒出去，屋里屋外规制的井井有条，最后抹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嘿嘿的笑，“你看我都干了这么多活儿了，就当抵今天的住宿费好吗？”
陈伶：“……”
让赵子杰去把车开到院子里，放胡同口当心夜里被谁不小心刮了，陈伶重新穿好棉袄，顶着小风去了姥姥姥爷家，陈硕正躺炕上跟姥爷玩垒积木呢，炕头上都堆起半个城堡了，才等到陈伶来。
陈硕噘着嘴问：“姐，我以为你不来接我了呢。”
“哪能啊，我刚回家烧炕去了，你吃饱了没？给我摸摸小肚子。”陈伶心虚的坐下，伸手咯吱咯吱小胖墩儿，惹的小胖墩儿扔了积木嘻嘻哈哈的跟她闹。
“硕硕啊，你看姥爷家有室内卫生间，还有大电视，还有好吃的，要不你晚上住姥爷家行不行？明天早上我再接你回去吃早饭。”陈伶陪着玩儿了一会儿，悄悄问他。
“不要！我要跟你回去！在家都跟爸爸说好了，我要保护你的！”
关键是家里已经有个“保护”的了，小胖墩儿也是个犟种，说着就要下地穿鞋，被他姐一把摁住。
陈伶愁的直皱眉，姥姥以为她是觉得陈硕都读四年级了，不想跟他一起睡，就过来跟着哄外孙，陈硕越被哄越来劲，躺炕上打滚，拽着陈伶的袖子不放，说啥就要跟回去。
其实陈伶真不是嫌弃，就陈硕那小豆丁，陈伶每年回家都抱抱亲亲，也是从给他换尿布擦屁股过来的，小时候陈硕还在她身上尿过一回呢，也没见她嫌弃，再说他今年才10岁，还小呢。
“行吧行吧，跟我回去吧，明天再来姥姥姥爷家玩儿。”陈伶再不妥协，屋顶都快要被陈硕嚎出洞了。
听陈伶改口，陈硕一个骨碌爬起来，也不嚎了，肉呼呼的脸蛋子上一点泪花看不到。
“见过硕硕的亲戚都说这孩子性子蛮，我看都是你们家惯的。”姥爷坐炕头看着小外孙作，外孙女居然也就妥协了，毫不客气地点评。
“家里的老来子么，除了惯着，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呢？”陈伶捏捏弟弟的耳朵，微笑着让他穿外套。
陈伶是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在溺爱孩子的行列，只在一旁帮他理顺袖子，又拉好拉链，再抱住小胖墩儿，深吸一口气，把他抱到地上穿鞋。
姥姥早就收拾上了，捧着各种干果过来，问陈硕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用大号的塑料袋装了好多。
陈伶拦着，说：“姥姥，不用了，您上次给的干果，我家里还多着呢，而且今天也给他买零食了，足够他吃一阵了。”
姥姥坚持又给放了两大捧红枣，榛子是跟岭上包山的人家买的，也装了好几把，说都是熟的，让陈伶她们在家没事的时候磕着吃。
陈硕已经自己背好书包站在门口等了，生怕姐姐反悔，陈伶拿了东西，只好喊他跟姥姥姥爷告别，说等明天再过来玩儿，就牵着他小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