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举手叫服务员过来把桌面收拾干净,她又点了两杯果茶,一杯无糖一杯正常糖,她早发现了,那傻狗什么都吃,唯独对她喜欢的甜点不太感冒,吃到喝到甜的东西时候,往往浅尝两口就放下不吃了。
果茶很快上来,陈伶那杯都喝了一大半了,才听到后面有个不怀好意的声音问道:“刚才聊的挺愉快的呗?”
“当然,毕竟对方也挺帅的,只是喝杯咖啡,我又没什么损失。”陈伶忍着笑答道。
赵子杰一屁股坐她对面,原本端端正正的脸看着都有点扭曲了,他咬着牙往外蹦字:“是吗?出来一趟不跟我说,还打扮这么漂亮,原来是为了背着我见别的狗男人?”
他说怎么居然那么好,还主动给他发微信说对不起他呢!
陈伶示意他喝果茶,“新的,给你点的。”
赵子杰高傲地抬起头,不喝嗟来之饮料。
看他一脸孩子气,陈伶只好问:“赵警官,你这幅样子,是不是吃醋了?”
“你说呢?”
“我看不出来。”
“那我凑近了你再仔细看看。”
赵子杰大脸立刻贴过来,恨不得让陈伶数清楚他长了多少根眼睫毛。
“嗯,看到了看到了,好大一张黑脸。”
陈伶推开他,让他坐好,“你还穿着制服呢,注意点儿影响。”
“结账走吧,你也知道我还穿着警服呢,坐在这种地方,空气都甜腻腻的,我椅子都不敢坐实了,不习惯。”
“行,走吧。”陈伶很自然的把包挂他脖子上,自己穿上大衣,跟赵子杰手拉手出去。
赵子杰今天刚跟大罗出外勤回来,就在马路上看见陈伶坐在窗户里对着一个油头小白脸眉开眼笑的,气的他连推带搡把人带回所里,跟赵所长请了假就开车杀了过来。
一路上连怎么骂人都想了好几套词,可真找到人,一见到陈伶那毫无心虚和歉疚的笑容,他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能乖乖挂着她的小包,被她拉着手出门,又乖乖拉开副驾驶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陈伶从包里掏出湿纸巾,给他擦衣服大襟上的灰,嘴上还念叨着:“怎么又弄脏衣服了,看这一大片灰,是不是又跟人摔跤了?”
“追人的时候撞墙上了,现在肩膀还有点酸呢。”
“就算冬天衣服穿的厚不怕疼,也不用老跟人动手吧,都是穿制服的,咋别的警察威慑力就够,没人敢随便动手呢,你叔不是专把刺头儿分给你抓吧?”
还真被她说中了。
赵子杰噘着嘴摊开胳膊,任她给清理。
“你们这衣服布料倒是挺好,又结实又防水,不然你三天两头就得去后勤领新的。”
陈伶又掰过傻狗的脸,上下左右检查有没有哪里擦破皮,嘴上还在叨唠,就被赵子杰一把抓住手摁在脸上。
“我还在生气呢,你不要假装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生什么气?”
“你说呢?”
“哎呀,就是个亲戚,本来就没可能,那人是陈硕的亲表哥,老人也是病急乱投医,瞎介……唔”
赵子杰才不肯听她解释,一手搂腰一手扶后脑勺,把人控制住,整个上半身随即压上去,把陈伶撞的后背一下贴到椅背上,她眼前一黑,一双温热的唇就贴过来,牢牢堵住了那张“狡辩”的嘴。
秦熹在商场里逛了一圈,觉得镇上的东西太土,没什么要买的,就走出来,想换一家商场再看看。
他又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走到商场侧面,结果就看到路边车里一对情侣正在热吻,那女孩抬起来的大衣袖子和长发看起来很眼熟哦。
唉,他奶奶真的是。
秦熹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走开了。
“好了,你解释吧,我跟你说,我审查可是专业的,敢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半晌才松开人,赵子杰气仍旧没太顺,搂着人不依不饶的。
陈伶瞪了他一眼,“就是个我后妈家那边的普通亲戚,秦家姥爷今天过生日,一大家子人都在,就出来喝了杯咖啡,又没做什么。”
“我都看见你对那个小白脸笑了!你才见他几回啊?你怎么没对我这么笑过?”赵子杰想想自己以前受的冷落,心里更加委屈。
“好了好了,我错了,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去喝咖啡,好吗?”陈伶被亲了个头昏眼花,还得好声好气地哄,还抽了张纸给他擤擤鼻子,“而且你放心,这人吧,跟我就不可能。”
“为啥,他还敢看不上你?他是不是瞎?”赵子杰不知道为啥,听完更生气了。
“不是,他对我没兴趣,”看赵子杰一脸傻乎乎的,啥也不懂,“我是说,他对女的,就没兴趣。”
“咋,他跟你说肾不好了?”赵子杰吸了吸鼻子问。
“……”你才脑干有缺失,陈伶无奈的看着窗外,“行了,我得回去了,我爸他们还在楼上吃饭呢。”
“再让我亲一下,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狭小的车厢里,赵子杰再次叠了过去,大手也开始不老实。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陈伶臊的赶紧往外推他,赵子杰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唇也开始向耳侧,脖子移了过去,喘着粗气四处留下湿乎乎的口水痕。
“好了好了,大白天的!”他这新车,又没贴车膜,要是有心人往车里看,能看的一清二楚,要是再碰到熟人,她真是,找个地洞钻进去一直躲到过年算了。
陈伶费了大劲也推不动,只好狠狠踢了他一脚,“你给我起开。”
赵子杰小腿受疼,这才不舍的放开,捧着陈伶的脸又狠狠嘬了口。
“这么暴力呢,要不要叫小舅子下来,我开车给你们直接送回家得了。”
省得还要去见那些什么阿猫阿狗的,他一想到那小白脸,班都上不安稳。
“别叫得那么亲热,硕硕还小,什么都不懂呢,还有,你也别在这儿等了,今天人很多,还不知道这饭要吃多久呢。”
陈伶有点犯愁,她打开遮阳板,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又捋了两下头发,说:“我也没想好,回去怎么跟姥姥坦白,我跟她大孙子真的不合适。”
“你就直接说呗,已经有对象了,位置被人占了,还相哪门子亲。”赵子杰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
看他脸瞬间垮下来,陈伶伸手安抚地摸了摸,终于下了决心:“就听你的,回去就跟他们说,也省得编借口了。”
“你答应过的,可不能再反悔嗷~”
“知道了,你回去上班吧,等休息了就来我家,我最近准备买年货了,你想吃什么跟我说,都给你买回来,好吗?”
使出哄弟弟大法,拿点没影儿的吃的,就把傻狗哄得尾巴又摇起来了,呲着牙眯起眼,高高兴兴开车回去上班了。
陈伶叹了口气,上楼回了饭馆。
陈伶从陈硕这边论,也算秦嘉儿子的姑姑了,她在金店买了个生肖形状的小吊坠,作为她和陈硕共同的见面礼,让陈硕拿着,送到小婴儿的裹被里,当是陈家姑姑和叔叔送侄子的见面礼。
侯雅凡觉得有些贵重,她还是第一次见陈伶呢,就没敢接那红色的盒子,只拿眼睛一直看秦嘉,秦嘉却憨憨的笑着说:“接着吧,先替我家小宝谢谢姑姑和叔叔了。”
陈伶一拍陈硕,陈硕就跟小大人似的把在家就练熟的那套词拿出来说:“祝小侄子平安健康,快乐长大。”
圆嘟嘟的脸还有未消的婴儿肥呢,而且还没到变声期,这番话说出来奶声奶气,好像他自己不是个孩子似的,倒逗笑了一屋子人,尤其是秦艳茹,觉得一对儿女今天的表现十分给面子,笑声最大。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菜都续了两回,住得近的各家还有事要忙,雇了车四散回家了。
陈运洪两口子准备直接连夜回乐南了,还能赶上第二天出摊,大舅秦朝如和王芳平时再忙,这到家门口了,怎么也得回村里住一宿,于是就在饭店门口道别,说定了他们兄妹等过年再回村好好聚一聚。
秦艳茹临走拉着陈硕的手,一再叮嘱不许淘气不许累着姐姐,依依不舍的跟丈夫开车离开了。
陈伶用打车软件主动叫了辆出租车,秦朝如一家开自己的车,她带着老人和陈硕回了岭南村。
车停在了秦家,陈伶从后备箱拿出袋子跟上,饭桌上都没怎么喝酒,姥爷精神头儿还好得很,他到了家先去给锅炉加煤烧火,别冻着小重孙。
姥姥则是急着把黏人的陈硕撵出去玩儿,拉着陈伶进屋,张口就问陈伶今天觉得怎么样,熹熹那皮小子,自打出门就没没了踪影,打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晚上还回不回来住。
陈伶也没瞒着,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直接说俩人不合适,辜负了姥姥的心意。
“对不起,姥姥,我应该早就跟您说的,”陈伶抿了抿唇,垂下头,“之前是有点,不好意思说……”
姥姥失望的叹了口气,说:“唉,不怪你,也是我心急,你们年轻人,自己觉得合适最重要,而且那个小赵警官,各方面条件也挺好的,差几岁倒也没什么。”
“姥姥,儿孙自己的福气,要不您就别多操心了,我看秦熹长得帅气,工作也体面,只要他高兴,也不一定就急着找对象结婚,您说是不是?”
陈伶试着劝了老太太两句,表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唉,我上辈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这样,一个年轻轻的丧偶,好不容易愿意再找,结果带回那么个招摇的女人,另一个呢,介绍谁都不同意,一直拖到三十多岁才嫁给你爸,都是自己认定的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老太太语气落寞,好像还颇有些不满意。
长辈的事她就不参与评价了,陈伶从袋子里拿出保暖内衣来,递给姥姥,试图转移话题,“镇上就有家专卖店,太方便了,姥姥,这个牌子的内衣做工很好,用的料子也舒服,又柔软又暖和,本来我还想托我爸在市里买呢,您快和姥爷比比,看尺寸合适不,不合适可以回去换的。”
姥姥接过衣服,嗔怪的说:“你现在又不上班,能有几个钱,今天我都看到你给小宝买礼物了,现在又给我和老头子买衣裳,这得花多少钱,我和你姥爷什么也不缺的。”
“没关系,我已经开始工作了,在家接点小活儿,生活费没问题的,再说我回村里这么久,也没什么花钱的机会,我上次就看到了,姥爷的保暖内衣,领口都洗的有点懈了,正好趁这个机会,买套新的送给他。”
“老头子过生日,给他买一套就行了,怎么还给我买?”姥姥摸着内衣的里侧,软绵绵的,摸了好几下都没起静电,确实不错。
“等您过生日,那时候冬天都过完了,先买就先享受着,等过生日的时候再说呗。”
“你这孩子!”姥姥开了屋门,高兴的喊姥爷过来,让他站直了给他比量,胸围和长短都很合适。
姥爷那套是浅灰色,姥姥的是淡紫色,颜色也很合适,姥爷眯着眼细细看了看,夸陈伶眼光好,这下沾大外孙的光,也穿上高级内衣了。
陈伶笑着看姥姥小心的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说洗洗留着过年的时候再穿。
今天去趟镇上,照顾到了所有人,就是没给陈硕买些新的零食玩具,陈伶心里有点内疚,特意问了姥姥姥爷,说是到了月底,会陆续有商贩开车在附近的空地摆摊。
就是那种旧式的农村大集,卖吃的用的都有,小时候这种集隔三差五的就有,这些年村里住的人少了,也就临过年的时候会有集,村里人也欢迎,比自己去镇上方便得多,于是村里一进腊月,就安排人在岭南岭北中间的那条大河边上,在空地划上线,专等开集,今年估计也快了。
陈硕别的插不上话,一听到有吃的就来劲了,趴在陈伶膝盖上一个劲的明示暗示自己也要去。
陈伶正愧疚着呢,哪有不答应的,立刻满口同意,并答应给他买多多的好吃的。
看陈伶比他们还溺爱小外孙,老两口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看着姐弟俩笑闹。
陈伶留陈硕在姥姥姥爷家洗个热水澡,怕他受风,就让他直接在这儿睡一夜,陈伶跟大舅一家打了招呼,自己先回家了。
到家又是冰锅冷灶,炕也冰凉,幸好没把小胖墩儿带回来。
陈伶换上干活的围裙,先去抱了柴禾回来,把灶点着烧水洗澡,又把炉子引着火,也坐上水留着喝。
小火苗把炉子里映的一片橘红,她盯着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家里只有炉子里微弱的火光,忘记开灯了。
她也不饿,洗漱后自己喝了些茶,想想今天这抓马的一天,自嘲的笑了笑,没心情动笔了,她躺在自己的小炕上,揉揉酸疼的腿。
习惯了陈硕和……赵子杰在的时候说说笑笑闹闹的,或者她在桌边画画,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傻狗或躺或趴,有时候在打游戏,有时候在抢陈硕的玩具,或者什么都没干就直愣愣的看着她……
这家里一下子空了吧,她还有点不适应。
赵子杰照旧忙的脚不沾地,偶尔腾出时间来村里蹭顿饭再吃吃女朋友豆腐,为了坐实自己男友身份,有次还买了好大一束红玫瑰花来,逼着陈伶拍照发朋友圈,所有人可见。
自身武力值实在不够,陈伶只能从了。
孙颖秀自己情路坎坷,见她居然率先谈了个弟弟,气得给她发了七八条语音,陈伶都不敢点开,怕孙颖秀骂得太难听。
陈伶还是上午当补课老师,给孩子们做做饭,下午和晚上就练习插画,每天太阳最足的时候,出去走走,拍些照片做素材。
钱小波最近和陈硕感情更好了,无他,吃饭一起吃,作业一起写,挨揍也是……一起挨的,陈老师并不分亲疏,体罚也是真的罚。
陈硕总是仗着自己是亲弟弟,屡次试图在他姐发火的边缘试探,写作业的时候小动作频频,一会儿偷摸塞两张小卡片过去,一会儿又往嘴里塞块巧克力,再扔给钱小波一块……
就这样,本来上午半小时能写完的数学题,能拖到吃午饭,两人都没翻页。
本来钱小波是不敢造次的,但架不住陈硕总勾搭他,慢慢的也逐渐跟着调皮起来。
一次两次陈伶还能忍,次数多了,她就有些搂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一个屁股也是打,两个耳朵也是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调皮,这两个小混蛋就是吃太饱了皮痒痒!
反正她现在双手都能用,一手拎一只耳朵,或者一边掐一张脸,别看钱小波还大一岁,身高体重还不如陈硕,陈老师同时体罚两个学生,丝毫不是问题。
于是钱大婶偶尔出来抱柴,就能听见隔壁院子里陈老师怒骂的声音,吓得她缩缩脖子赶紧回屋。
等小孙子回家,她也是很担心的问过的,可小波每天都开开心心回来,身上也丝毫不见被体罚的红印子之类的,倒是气色好了许多,笑容也多了,连个头好像都长了些。
“奶奶,其实每次都不怪陈老师。”
钱小波抱着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这也是陈硕教他的,水慢慢喝是有点苦的,一口气喝完就感觉不到了。
“那我听陈老师跟你爷说,抽查单词背不出来,要打屁股的啊?”钱大婶给孙子抚着胸口,怕呛着他。
“陈老师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从来没打过我,最多就是揪一下耳朵,也不疼。”
“那,陈老师打她弟弟不?”钱大婶八卦地问。
钱小波不假思索地答道:“也不打啊,不过陈硕老想出去玩儿,陈老师比我们老师严厉多了,布置的作业写不完就要挨骂和罚站。”
“那罚站久不久啊?”
“不久,每次我俩刚站那不到五分钟,陈老师就心软了,喊我们坐回去,而且陈硕也挺会撒娇的,有一次他不想写英语卷子,故意把一杯水全泼桌子上了,所有的书都打湿了,陈老师生气就拧他耳朵,陈硕刚开始还不肯承认错误,后来扛不住了就假哭,陈老师就马上放开了,还给他吹吹揉揉,最后还用小锅煎了一大盘饺子给我们吃呐。”
钱小波过了年就满十二岁了,算是个半大孩子,很多事都看得清楚,也很羡慕陈家姐弟的好感情。
“你爷可是腆着老脸求人家陈老师带你一个寒假,陈老师人好,才答应帮你补课的,你可不兴不知好歹的跟着调皮,惹陈老师生气啊。”钱大婶见他说得眉飞色舞的,彻底放下心来,改口嘱咐小孙子。
“知道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