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器峰遇绯闻男
灵器峰远远看去像是一家开在火山口旁的露天窑炉,只不过制备的并非瓷器而是各类精致的灵器。
叶子潇一路走来,颇为吃惊。她也没有想到,仙界的炼器师竟然还需要精通手艺活?
严格来说,此处仙界的炼器师傅更像是叶子潇那个时代的玉雕师傅。只不过其作品是构建在灵石而非玉石的基础上的。
叶子潇见到有几个刚刚入门的弟子仔细地在打磨着手中的灵石。
灵石属于什么品阶,灵石的质地是否细腻通透,其想要炼制的器件需要怎样的外形,都是需要预先勾绘好的。
这样的一个前期工艺,应当算得上是炼器师们的基本功夫。
放眼望去,处处都是玉珏仙炉,宝盒灵镜,端得是雕琢得器薄如纸,纹攒如丝,流光溢彩,隐隐地看得出篆刻的法器铭文。再由炼器师们灌注灵气,其基本的器胚便制作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灵火灼烧,灵识相通。仙界的法器包罗万象,可储物、炼丹、隐匿行踪、输出法阵、等等等等。
凡此种种的功能,都要靠灵器师在灵火灼烧的时候,意念灌注进去,用自己的灵识在器胚内细细雕刻。这样的心力交瘁,精工雕琢,方可赋予灵器那海纳百川的万般本领。
灵器峰的灵火更像是一个在掌控之下的火山口。
开放的火山口喷发着暗红的岩浆,滚滚黑烟里悬空漂浮着或莹白如玉、或叠翠流金,散发着各种晶莹剔透的光的各型各状的器具,便是火山口旁侧的数十位凝神运气,正在用自己的灵识操纵雕琢的灵器师。
灵器大功告成,则越发光彩夺目,流光溢彩。间或有淬炼失败的作品,转瞬间光芒暗去,掉落谷底。
时不时喷涌而出的岩浆溅落四周,成千上百次流经火山口的两侧,层层叠叠,色泽若铁。
山石麟立,格外突出的一块石头上,侧身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穿着一套干练的短打靛色衣服,身高颀长,蜂腰猿背,背向着叶子潇他们。
随着领叶子潇和渊岳的弟子一声呼喊
“凤宿师兄。渊岳上仙携子潇仙子前来取走他之前寄存在幽冥谷里的珍宝。”
凤宿侧转了身,望了过来,端的是上好的相貌。
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特别是一双眼睛,在身后岩浆恣肆的花火里,水晶一澈的眼眸里汪进了一盈烈火淬炼而成的尖锐,眼角却微微上扬,顾盼有情,真真是一幅招惹桃花的长相。
叶子潇在渊岳身边,不敢表现得过分嚣张,但还是悄咪咪觑了一眼:
唔,肩是宽的!双开门基本线还是达到了的!还真的是桃花眼,哎呀呀长得着实是有些好看了!
看见叶子潇跟在渊岳身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凤宿的眼里浮上几分戏谑,
“原来是渊岳上仙和他那拿板砖抽人的命定之人呀,真的是许久不见呢。”
叶子潇悻悻。她已经被大橘科普了两人之间的过节,分外好笑,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能说是十分尴尬了。
当着渊岳的面去见凤宿,叶子潇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祈祷渊岳对个中缘由,毫不知情。
虽然她从昨天起,才在记忆里出现了渊岳,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让他为自己难过。
按照之前大橘的版本,她先是为凤宿准备了万言情书表白,甚至拿私房钱买了好大一块汉白玉籽料,细细地攒金嵌玉地雕刻了一番。
然后,就直愣愣地冲上去,跟凤宿说了些什么。
接着被拒后,羞愤得跳剑自杀,整个人就倒栽葱摔进了凤宿的出师作品鼎胚里,撞了个稀碎,之后好不容易救醒了之后,便留书一封,说自己看破红尘,讨厌这种命定之数的羁绊,希望能去别的小洞天闯荡一番,寻求破解的缘法。
以上种种,真实程度存疑,毕竟按照大橘理直气壮的说法,它一个聪敏可爱的小猫咪,靠身姿容貌讨饭吃,作何要识字?所以所谓的万言小情书和表白被拒,听上去很像是无脑橘的杜撰!
在叶子潇怀疑的眼神里,大橘肥胖的小肚肚抖了抖膘,颇为心虚……
“当然,那天我也没陪你去。”大橘找补道,“我那个死对头胖仙鹤捞到了好大一条玉泉鱼,我那天加餐去了。”
“回来的时候,到处就流传着你为凤宿师兄相约私奔,凤宿师兄被渊岳扣在了炼器峰的小道消息呢。”大橘兴致勃勃地说道,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那,那渊岳是怎么想的?”叶子潇捂着脸,悲愤欲死。
大橘诧异,“他能怎么想,他一个木石心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小打小闹的。”
大橘还接着点评道,“我看你就有点要闹给他看的意思。他对你的感情吧…”大橘还象征性地抹了把脸。
“男妈妈,只能说,一介平平无奇操碎心的男妈妈罢了…”
此时,渊岳突然间将叶子潇往身后塞了塞,
动作间潇洒写意,总觉得隐隐用上了什么飘逸派的步法。
“凤宿小友,”他颇为礼貌道,“在下昨日刚刚与子潇求婚了……还请你有空时可以来讨杯喜酒……礼金就用和田玉的籽料配几许金饰就好……”
叶子潇目瞪口呆!
这叫毫不在意?!
叶子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脑海里什么记忆也没有,只能悄悄然地不作声。
老实讲,她实在是不太会应付万人迷的类型。
好想知道,原身是怎么有勇气,给这样一只花孔雀递情书的?
高空平地摔,还砸破了心仪之人亲手雕琢的鼎胚,这是什么死亡人设,饶了她吧?会需要赔钱吗?
还有,渊岳有什么不好?她觉得渊岳很好啊,怎么就去相中这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了呢?
怕不是,假的吧?
凤宿看着眼前静静悄悄的小姑娘,觉得她似乎与记忆力的她不太一样了。
追着凤宿跑的人太多了,修仙而已,又不是佛修,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修仙二十出头的年纪里,筑基成功,荣光无量,他自己又长得这样一幅长身玉立招蜂引蝶的模样,多些朋友也实属正常。
那些明媚冷艳的,含羞切切的,娴静优雅的,各类仙门道友,各种性格作态,他都能够礼貌地应对。
合心性的,相处一段,不合心性的,一别两宽,也互不埋怨。他这种作风,也算是广而告之的光明做派了。
但只有那次,只有那次!小姑娘外表看起来纤细苍白,如午后湖水般宁静无波,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炮仗性格。
谁知道倏忽间挡在了自己面前,兜头就是一块镶金嵌翠的玉简,上面刻着一封万字小作文!
一封刻了万字小作文的玉简!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的籽料!可想而知,那玉简能有多重!
他真的是被兜头一板砖砸得头昏脑涨,以为寻滋闹事的来了!这大概是他承受过最重的少女含羞!
仓促之间,他回复道:“举手之劳,不需如此贵重之礼……”
谁知道,昏头涨脑里,听见这个姑娘喃喃了一句,“虚情好意,怼我怨我,抑或诽我谤我……已经不重要了……我皆当真心就好……”
之后,便跳上剑去,飞蹿出去了!
可以看出来,这姑娘的身法颇为笨拙,虽然听说是太琅仙尊的徒弟,但似乎送到渊岳身边后,就再也没有怎么精益过自己的身法。
毕竟,作为一介灵气屏蔽器,基本上相当于活在毫无灵气运转的真空氛围里,即使是每天死守在渊岳的身边,也宛若守着宝藏的恶龙,等待的不过是他人攫取宝藏时,轻描淡写的一击毙命。
他其实,对这个姑娘,一直有点淡淡的同情。
本就是个命薄相穷,克尽身边人的滖命,难得有点运道进入了修仙的大门,有了逆天改命的机会,却只是被当做一介封印使用。
但,还是!好气!怎么能!砸坏他的鼎胚呢!
还有那些奇怪的小道八卦消息,什么天道凡心的命定之女被他始乱终弃,对他大打出手,之后甚至一头撞晕在了他的出师之作的鼎里,来报复他这个负心汉!渣男!
天可怜见的,他那天,第一次见她啊!
而她,也是来送谢礼的呀!
于是他,也是倒霉催的,成为了灵器峰第一个延毕的首徒,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静虚宗,也没有出来过延毕的首徒!
虽说修行一道,总有意外,也曾有宝丹峰的弟子丹药被大橘给吞了,亦或是有灵器峰的弟子的鼎胚被道侣给吵架时砸了,但是无论如何,首徒延毕,还是头一遭的!
更何况他师傅总担心他被渊岳上仙惦记上了,硬生生压着他在这火山谷旁边负责操控火势,说得好听叫操盘大鼎,说得难听叫一介火夫!
更何况,这小丫头去了异世界久久未归,听说都在那边考学了!
难道不应该,早早给自己一个说法吗?
那万言书!他也是看了的啊!胳膊都已经举得酸涩了!他也在间隙里细细研读完了!
字里行间,不甘于现状,渴求改变的心,哪怕他这样游戏仙界的人,读起来,也是有些触动的。
他还曾想,若真的渊岳对她不过是照拂之意,他真的不介意和她结成道侣,救她脱离这种依附于人,受制于人,终究不得靠自己的能力创出一片天的境遇。
但,今天,听说是她回归静虚宗的第二天,她和渊岳,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神情不似从前。
还有前面这位……大佛……
张口闭口,求婚礼金的,如此戳心!
渊岳挡在了叶子潇前面,心平气和地说,
“劳烦火夫小友,带我们下去幽冥道吧。子潇害羞,怕是不愿见生人。而且此地火势滚烫,怕也是很容易晒黑肤色呢。”
确实火夫·确实变黑·确实被害羞的亲亲子潇拿板砖砸了的凤宿心梗三连,无语凝噎。
看来师傅当时各种暗示渊岳小肚鸡肠,要求自己在此地驻守,算是表个态度,大抵是对的。
黑就黑吧,热就热吧,还能咋地。不被惦记上就行。
哦?你说救美女于水火?
笑话,美女自己都在水火身边依依挨挨着呢!
道法万千,见过谁能怎么着渊岳了吗?
叶子潇跟着渊岳和凤宿走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循山而下。
灵器峰的山头是一座可控的活火山,火山口外沿处有一条弯弯绕绕,幽深难觅的地道,依山傍势而建。
叶子潇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个修仙土著的后面下了地道,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突发了幽闭恐惧症呢,还是害怕记忆归拢后的秋后算账。
地道内里却没没有想象中那样晦暗幽深,反倒是更像是海洋博物馆的海底隧道,循阶而下,周边的火红竟是逐渐过渡到深浅不一的大片蓝色,与翻滚奔涌的熊熊岩浆仅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灵壁浅浅相隔。
往上看去,间或能看到淬炼中的灵器如繁星点点,周遭逐渐运转起细腻如玉的白色灵气。偶有淬炼不成的灵器自行陨毁,便会似流星划破天际一般,从火焰山的红色外焰悠悠地沉寂到山谷幽蓝的深深处,逐渐在更精纯高温的环境里散落成浅浅的雾色。
好美。
叶子潇喃喃自语,在短暂而迷茫的生命里,她还从未有如此直接地感觉到过美景美色的鬼斧神工所能带来的灵魂冲击。
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到指尖的震颤。叶子潇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已经不在原先的世界里了。
也是,但凡此等景致搁在原先的世界,高低得搞个门票五百元起,还会有无数的游客蜂拥而至,接踵摩肩,到最后大家都看个寂寞。
凤宿察觉到了叶子潇的震撼,不由颇为自得地笑道,
“小师妹入门得晚,这冥火道可是当时的渊岳上仙一剑劈出来的呢。是咱们静虚宗新徒入门必鉴赏的极致景观。
以前这壁上,还挂了咱们静虚宗历任仙界大拿的灵篆小像,但不知道为什么,挂了那像之后,那些仙界大拿竟不久就陨落了。从此这里变成了幽冥道。”
凤宿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真挚困惑,竟显得他那张过于艳丽而不正经的帅脸有了点可爱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