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叛变进行时
之前的行为虽说与委托人的期望不符,但桃昭总归还是与林筠旬处在同一阵线的好盟友。
但如今与阿皎的约定却将这仅剩的一点坚持打破,不仅彻站在了与委托人全相反的道路上,还成了彻彻底底的撒手没。
对自己作出的决定毫无悔意,桃昭早早来到杭清奉的小院准备传至人界,准备从阿皎提供的些许线索中找到那位创作出她本体的公子。
满腔热血在远远看到那扇为她的大门时被些许心虚搅乱,又在迈过门槛踏进那人的领域时彻底气弱,不自觉地就缩着身子蹑手蹑脚靠近传送阵。
好在没有被杭清奉发现,成功传送到【度朔】的桃昭松了口气,小小唾弃自己的紧张,而后开始梳理目前已知的线索。
年轻公子,和母亲二人的清贫生活,习文作画且不久前与林筠旬产生过争执。
即使前几条线索无法对应上具体的人,但依照林筠旬的家世和在丰郡的知名度,找到被他抢走画作的人绝非什么难事。
抱着如此想法在街上四处打听,可无论是在茶馆听到的讯息亦或是自己主动找人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大差不差。
林筠旬与桃昭相处时表现出的温和顾家形象毫无意外被打破,在丰郡居民的真实印象中,林家公子更多是一个风流多情种的印象,可除此之外,他们均诡异地拒绝相信桃昭口中“与林公子产生争执”的人的存在。
“林公子?抢画?”面前卖小饰品的商贩被问后先是一愣,随即如同听到什么有趣笑话般放声大笑起来,附近几个听到桃昭打听的客人也纷纷失笑。
“林公子可是何许人?抢画?照他的手笔,恐怕光求着他看上自己画的人就够在这丰郡排上一轮了。”
这一周以来的打探多是这种回答,桃昭也从最开始的烦闷到逐渐适应接受周围人的调笑,熟练道谢后又回到主街上盘算着这附近还有哪家自己没问过。
想到只剩下南边的市集自己还没有去过,桃昭抬头环顾一圈,循着直觉挑了个方向溜达过去。
南边、南边……应该走对了吧?
虽说在丰郡连问了一周,但大多数时候都在迷路的桃昭今天也毫不意外的点满了路痴属性,左拐右拐却回到了几日前东边的茶坊,看着周围熟悉的神色直发懵。
不死心地转了几圈却依旧是在原地停留,桃昭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放弃直觉从过路人中打听方向。
“哟,姑娘这是又来打听林公子抢画的事?”还没等她找到别人,茶坊旁的糕点铺一个好记性的小厮就先认出了她。
兴许是今天客人较少,得了些清闲的小厮不由得没事找事地八卦起来,趁着面前客人还在挑选糕点,笑呵呵跟桃昭打声招呼“不过姑娘,林公子虽说名声不算好听,但在这丰郡做买卖的人里却是毫不夸张的财神爷。”
看着桃昭兴致缺缺的模样,小厮反而更加来劲地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点点对面卖字画的书生,像是说什么惊天秘密般“好比说前些日子,林公子看上对面那书生的一幅字,出口就是三十两,那书生愣是连话都不敢说,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就把画双手递了过去。”
小厮喃喃感叹着三十两是自己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得来的工钱,而桃昭只是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看着对方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知晓对方恐怕也没给自己指路的心思。
略过小厮看向正在挑选糕点的身影,桃昭顾忌着人间界的礼数,轻咳一声礼貌问道“公子可知道往南市应该是什么方向?”
一身白衣的公子回神,桃昭霎时间凝住呼吸,男人的长相明明没有半分攻击性,可单凭其眉眼间的温和之意就足矣让人失神驻足,不忍出声惊扰。
而如今,这位满身柔和气息的公子正伸手向外一点,同他长相一般如玉声音便回荡在这小小的糕点铺中“往那边直走到尽头后右拐便是南市入口。”
桃昭感叹自己再不取回头恐怕就要地位不保,回神后谢过这位公子准备离开,却没想到步子刚刚踏出却又被叫停“姑娘是在找被太守府公子抢画的人?”
此话一出,这人的容貌声音便顿时被她抛却在脑后,亮着眸子凑近对方问道“公子可是想到什么人?”
白衣公子本能向后退了半步,可不知怎的又猛地停了下来,看着桃昭的眸子闪过丝微芒,手里提着的糕点都差点掉下“姑娘可还有别的信息?”
若是一周前桃昭或许还会先纠结这人是否值得相信,可现如今她只剩下和盘托出试试运气的份。
隐没了关于阿皎的事情,桃昭只说是自己受人所托寻找这么一位公子,同时不断打量白衣公子的面色,企图寻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可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喜形于色的性子,同样的温和表情直到梧念叙述完毕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如被精雕细琢出的雕塑般定住沉思片刻,终是不太确定的报出串地址,说完后还带着些安抚意味地提醒道“姑娘最好还是先打听清楚为好,有时太轻信他人未免是件好事。”
只当是自己事情交代得暧昧引面前人善意关心,桃昭也不好多给眼前人类做解释,点点头当自己记下,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转身回来。
这一次可并非被他叫住,白衣公子不着痕迹地挑眉,却也没抗拒她的靠近“姑娘是还有什么事吗?”
桃昭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能麻烦再帮我指下你说的地方该怎么走吗?”
“乐意之至。”出乎意料的请求引得他失笑,抬手指了个与刚刚不同的方向给她讲遍走法。
好在她虽然路痴但不是白痴,将对方讲解的路线记忆好后便告辞离开,虽说茫茫人海难得一遇,但桃昭不算敏锐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不会是和这位白衣公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与林家的高门大院不同,面前的土屋孤零零地站着,几乎是一阵风来就会被吹倒的程度,墙壁和屋顶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痕迹,而上面只能保证不漏风漏水的填补也能看出修复人对此事的不上心。
隐匿身形进到土屋,迎面便是压低声音的辱骂“你个老东西怎么还不快死?非得拉着我跟你一块死是吧?!想得美!”而后一阵伴着东西落地的吵闹声后,身着灰裳的男人甩门快步向旁边书房而去。
这白衣公子莫不是给她指错路了?
这年轻男人虽说几项前置条件都符合描述,可性格举止都未免与阿皎印象中的公子相去甚远。
“姑娘最好还是先打听清楚为好,有时太轻信他人未免是件好事。”
白衣公子的话闪回至脑海,给桃昭的一腔热血加了层迷雾,摸不到通往正确道路的出口。
半信半疑进到书房,那男人正捧着卷文章默读记忆,只是从那四处飘忽的眼神可以看出对方此时的心思并不在此。
不过短短片刻,男人便将手上文章放下,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墙壁停滞半晌,而后眼神阴沉地握紧双拳,说出的话却更是狠毒
“必须得让那老家伙赶紧咽气才行……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把画卖给了林筠旬。”
卖画?
捕捉到关键字眼,桃昭也按捺下心里的怀疑和急切,左右也不差这点时间,不如先从这人嘴里听个明白再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
打定主意也沉下气来,而眼前男人也明显对卖画一事耿耿于怀,手上的书拿起又放下,时不时吐出的只言片语让在旁边的桃昭也摸索出了个大概。
面前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创造出阿皎的公子,只是事情的真相却与小姑娘以为的大相径庭。
男人家境贫穷却又极度好面,不愿落得一个无力照顾家中老母的无能评价,便将自己作的画卖给了林筠旬。
林筠旬开价的五十两并不是什么小数目,可男人却并不满足,提出加价争执一番却被驳回,对于自己居然要给这个整日混吃等死的浪荡公子低头感到怨愤不甘心,于是将所有症结都归咎于那病重的母亲。
“待我他日功成名就,一定要先把这画收回焚烧,省得让别人误会我与林筠旬那家伙是一丘之貉。”
桃昭再听不下去,忍着那股恶心感传送回店铺,不成想却被守株待兔了个正着。
挥着手中折扇,林筠旬明显放弃了初见时的正经形象,笑容弧度扩大却更加诡异“不知桃姑娘这边可有什么进展了?”
连基本的寒暄也没有的直入正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盯着林筠旬半晌,桃昭蓦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打听林筠旬,可忽视了这地界对于林筠旬来说犹如自己的家,没有任何消息可以避开他、或者说是太守府的耳朵。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清除记忆的秘法本就难寻,仅仅数日自然是不够的。”桃昭装傻,假意不知他提点自己的目的,故作淡定的坐到他对面。
只是这次,林筠旬没有再放过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