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脚淡光红洒洒
“过了冬,松一松,过了腊八,不怕了。”
自打甄有才从社学放了假,回到家中,嘴里就像“嚼蛆”,一直念叨这两句,连小表弟暮羽也不厌其烦地跟着他一起唱。
这是私塾学校里最流行的一首歌谣。
说的是,每年到了冬至,先生对学生的管教就松了一些;待过了腊八,学生放了年假,先生也要回家过年了,学生没人管教,自然就没得怕了。
不仅如此,那些在外扛活的人,过了腊八就从东家那里结账回家过年,待来年再另打另算,另起步。所以,“腊八节”是旧时人们盼望的一个节日。
腊八节,就是农历的十二月初八,主要习俗是“喝腊八粥”。原先,它是佛教的一个盛大节日。
按佛教记载,释迦牟尼成道之前,曾修苦行多年。他形销骨立,遂发现“苦行”究竟不是解脱之道,便决定放弃。此时遇见一牧女呈献乳糜,食后体力恢复,端坐菩提树下沉思,于十二月八日“成道”。为纪念此事,佛教徒于此日举行法会,以米和果物煮粥供佛。
自佛教传入中国,各寺院都用香谷和果实做成粥来赠送给门徒和善男信女们。腊八这天,各寺院举行法会,效法佛陀成道前牧女献乳糜的典故,用香谷和果实等煮粥供佛,名为腊八粥。传说喝了这种粥以后,就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因此,腊八粥也叫“福寿粥”、“福德粥”和“佛粥”。
【一】《腊八歌-上阙》民谚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甄友乾带着妻子于璐,到甘露寺[今香山寺]吃了“福德粥”。回来后,友乾洗漱完毕,便早早地上了炕。
于璐问他:“这才几点,你就忙着上炕?是不是,粥有点儿凉,喝了,胃有些不舒服?”
“就算是不舒服,怎么,你还能治?”
“那当然,可别忘了,我家是三代御医。”
“你家御医,也是传男不传女,你又不懂医术。”
“怎不懂?”说着,于璐就牵起友乾的手腕,“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哦,我是猪啊?”友乾一把打掉她的伸过来的手,“难不成,你是兽医!”
“甭管什么医,说吧,哪儿不得劲?”说着,就上炕嬉弄丈夫。
“哎,哎,别闹,别闹!”友乾说,“我明天吧,想去趟城里置办点儿年货。”
“哦~,那你早些睡吧!”说着,于璐就想下炕。
友乾跟她说:“正好,你去跟儿媳说一声,让她明天早些起来,和我一起去。”
“她去干么?”
“给暮羽他们买几件过年的衣裳。”
“她母亲的孝期未过,过年怎能穿新衣?难道你忘了,他们得守孝三年么?”
“我还不知守孝三年!这年头和年尾,不正好是三年?今年春节,他姐弟可以脱孝了。”
“你去给他们买来不就行了。”于璐说,“一个儿媳,跟着公爹抛头露面的,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笑话?”友乾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有才跟着么!”
“有才也去呀!”
“他不是放假了么?”
“呵,有才也去,人家会认为你们才是一家三口呢!”
“去你妈的吧!”说着,友乾起身就要打她。
于璐吓得打开房门往外躲,嘴上说着,“这就去说…我这就去说……”
【二】《三十如狼》俗语
俗话说: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五十坐地能吸土。
不多一会儿,于璐就回来了。
她说:“我跟清婉说好了,你们丑时起床,早去早回!别出去一趟…拖拖拉拉的一整天…家里还有那么多的馒头啊、花卷呀、豆包啊要做呢……”说着,也脱了衣服上了炕。
友乾问:“你忙着上炕干嘛?”
“睡觉呀!”
“你明天又不早起,你睡什么觉?”
于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道:“哎~那个王大个子,你跟他说了么?用不用我去告诉他一声,明儿早起。”
“他明天不用去,我赶车,空出车厢来好多放些年货。”
“清婉不去,不是放东西更多!”
“你呀,就是嘴欠!”友乾把身一转,倒头向里睡去。
于璐掰过他来,说道:“哎?你多少年没‘动’我了!快,动动我!”
“动什么?”
“生孩子呀~”
“不是有一个了嘛!”友乾紧紧攥着自己的被子。
“一个哪够!”于璐使劲扯开了他的被子,一头钻进了他的被窝。
友乾急得直嚷嚷,“呀,呀,呀……你这人,怎是这样?”
“哪样了?”
“简直是,母老虎。”
“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难道你不知?”于璐嘻嘻地笑,“我让你看看,像我这等老娘们‘风’起来,丝毫不输给那些小妮子。”
“你这是‘风’吗?你这是‘疯’了!”
于璐掰过他的身子问:“这么多年了,为何老不爱‘动’我?”
“不动你,儿子,哪来的?”
“生了儿子后呢?”于璐摁着他的两个肩膀问,“是不我生育变胖后,你就嫌弃我了?”
“你变胖了么?”友乾“嘿嘿”一笑,一只厚重的大手拍在于璐的腰上,“我记得你的腰,一直像个大酱缸。”
“净胡说?想当初,我少女的时候,那小腰细的……”
“哦,想起来了,还是我给你俩量的么……结果用皮尺一拉,你有人家的三个粗…还不止……”
“我能和她比吗,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呵,小孩子……”话说到此,友乾的脑海又回到了从前:
那天,她姑姪俩非要比一比谁的腰细,非让甄友乾给她们量一量。就在友乾盈盈一握清婉的一刹那,他的整个心都融化在里面了。
看到眼前的这个七尺男儿有些慌乱,豆蔻之年的清婉抬起头来鼓励他,随之莞尔一笑。她那浅浅一笑,纯洁无暇,而又圣洁高贵,友乾的魂魄整个被清婉勾走了……
看见友乾有些亡魂失魄,于璐推了推他,问道:“想什么呢?”
友乾说:“都说侄女随姑,你说你,哪里随了?”
于璐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是她随我,不是我随她。”
“唉!”友乾长叹息,“你有什么值得人家随啊!”
“我哪儿又不如她了?”
友乾说,“就说这皮肤吧,人家白白的,又细又嫩,碰一下都会冒浆。”
于璐不满道:“我一碰也冒浆呀,你不碰……怪谁!”
“再看看人家的眉毛,又细又弯,要怎么秀气就怎么秀气。”
“都是假的,我剃了,描上一根儿,也细得很!”
“你看看人家的眼睛,又黑又亮,像熟透的葡萄;你再看看人家的腰,轻柔得像柳条似的,哪像你……”
于璐听丈夫夸清婉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再见他的大手摸过来,便用手搪开,身体随之往右一扭,整个身子颤了几颤,赌气道:“清婉长得是美,像天仙似的。可惜啊,你捞不着了,人家现在成了我的儿媳。你呀,也只有干瞪眼,瞅着的份了!”
“瞅瞅也好!”友乾说着,一伸手,又把于璐搬了过来,像搬动大缸,还说了一句,“自己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天天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听了友乾的话,于璐的一脸胖肉就嘟噜下来了,说:“我可警告你,看归看,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决不能做出那伤天害理之事!”
友乾起身吹灭了油灯,只听他吭哧吭哧地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