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由于我即将调换科室，手上的工作移交给了小张，整个下午我基本上都在清理电脑上的文件。
除了清理文件，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我起身就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其他几个同事还在加班，他们见我到点下班，异口同声的说我抛弃了他们。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笑了笑，说我可以和他们任何人换。几个人盯着电脑屏幕，一句话也不接了。
政策法规科这种龙潭虎穴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峨眉派灭绝师太也不是谁都对付得了的。
当然，我这种弱鸡更不行。
怀着郁结而愤懑的心情，我坚决的离开单位这个伤心地。
回家路上，我心急火燎的给杨云涛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在电话那头轻声的：“喂”了一声。
“我下班了，你干嘛呢？”
“我在看电影，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人生世道都残破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看什么鬼电影。我不由得为杨云涛这份淡定从容感到由衷倾佩。
“给你十分钟时间到我家门口等我。”
“我电影还没看完呢？要不你先回去，我看完了回来，这才看了一半。”
“给你五分钟时间收拾你那意犹未尽的情绪。如果你再让我跟你浪费时间讨论看电影的话题，你就别来投奔我了。”
杨云涛见我态度有些坚决，带着十分遗憾的语气说：“好吧，好吧，这部电影……”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手握方向盘，专心致志的看着道路前面，顺着车流往前开去。
他一整个下午又是麦当劳，又是看电影的，悠闲得好似神仙一般，好像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凭什么我就要在单位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煎熬的活在对未来的恐惧中。
我本着有难同当的原则，禁止掉了杨云涛一切享乐活动。
回到小区，刚走出电梯，就见杨云涛背着黑色背包靠在我家门口的墙壁上。
“我回来得很及时吧？”杨云涛嘿嘿一笑，靠着墙壁的身子面对着我站直了。
我伸手把房门密码锁的盖子打开，用拇指对准指纹扫描仪，打开了房门。
杨云涛跟着我径直走了进去，可能看出我心情不大好，他也没怎么说话，默默的从鞋柜上拿下一双拖鞋。
“你晚上吃什么？我来给你做？”杨云涛关上门以后，主动请缨。
白天耗费了我太多的能量和心力，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原本以前我回到家要么点个外卖，要么吃一点玉米、西蓝花、白水虾等等，就当减肥了。
“你别整大鱼大肉了，随便吃点吧。”
杨云涛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洋酒，挤眉弄眼的问：“要不要喝点？看你兴致不高，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借酒浇愁。要不，来点？”
“你到底是逃难的还是度假的，怎么还带酒？”
“我从家里逃走的时候顺的。”
“你顺酒干什么？”
“这瓶酒是我爸从国外买回来的，放在我家好几年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杨云涛鼻息里哼了一声，“我妈说准备在订婚宴上把这瓶酒开了庆祝。”
“订婚宴？你和王佳琪的？”我有些惊讶，“你们都快进要要订婚了？你们这是什么速度，提前进入6G时代？”
“什么订婚，我妈头昏。所以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顺势就把这瓶酒拿走了。”
“你这是要让你的订婚宴无酒可喝啊。”我感叹道，“这是什么酒？”
“我也不知道，XO吧。”杨云涛说着把手中褐棕色的酒递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端详，酒瓶上贴着的标签上一个叉一个圈十分醒目，上面还有个非常特别的标记，“这是人头马啊。”
但看酒瓶并不像是普通的人头马白兰地，应该是杨云涛他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定制酒。
这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把洋酒放在茶几上，拿着手机看向杨云涛，“是个陌生号码，不会是你妈或者王佳琪来查岗的吧？”
“别接！”
我用手指按了下锁屏键，电话铃声消失，只有屏幕还在不停闪烁。
第一通电话消失之后，紧接着第二通电话又打过来，还是刚才的号码。
“谁啊？”我心中疑惑，“难不成是找我的？”带着疑惑，我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
当电话那头灭绝师太的声音传过来时，我不由得内心一紧，急忙点开免提，以免我的耳膜被她的声音贯穿。
“乔琳，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关你屁事？我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我只是转岗到你科室工作，又不是卖给你当奴隶，这还没正式到岗工作呢，就开始查岗了。
我按捺住内心的情绪，声音平和道：“我在家啊。”
“你下班了？难怪刚才我去办公室没看见你。这么早就下班了？你们办公室倒还是挺空闲的啊。这几天科室有点忙，你赶紧回来。”
“李科，我家里有点事情。还有，吴局让我下周到你们科室报到。”
“什么下周这周的，你反正要过来，提前过来熟悉工作不是更好吗？年轻人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只有努力工作才成长得快。你看我当年，不管家里有什么事情，只要单位有需要，我立马回到工作岗位上。这是工作责任，也是敬业精神，赶快回来！”
“李科，我家里真的有事情。”
“家里的事情哪里有单位的事情重要！”李科长顿了顿，“你家里什么事？”
“很紧急的事情。李科长，我家确实有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
见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势，我都要窒息了。李科长是吃牢饭长大的吗？被人24小时盯梢惯了？所以才要把别人的放屁也管起来。
“哎，总之是个很麻烦的事情，等我处理好了在给您汇报吧。如果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我工作上也会纰漏不断的。虽然我很想来和李科你一起加班战斗，但我家确实有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管情绪有多久真，语气一定要假，虽然我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
“哼，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处理家里的事情吧。我还是那句话，年轻人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更要服从工作安排……”
紧接着，她开始了长达五分钟的思想工作，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任她自己输出。大概是满足了诲人不倦的情绪，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挂断电话。
“这谁啊，这么不靠谱？”
“我的新任领导。”
“你心情不好就是遇到这衰人？”杨云涛不住的摇头叹气，“我十分同情你即将穿越风暴的遭遇。”
我努力平复情绪，问道：“到底吃不吃饭了？”
“怎么不吃？我们把酒也开了，喝他个底朝天。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我要吃小龙虾。”
杨云涛点头道：“买！”
香气扑鼻的麻辣小龙虾和蒜蓉小龙虾摆在饭桌上，热气腾腾的消散在空气中。
坐在饭桌前，闻着这股香味，我不由得吞了好几口唾沫。美味最能治忧愁。看着桌上的美味，什么乱七八糟的烦恼忧愁都烟消云散了。
我拿过胶纸手套戴上，抓过一只蒜蓉小龙虾，放在嘴里吮吸，将味道洗的干净后，扯开小龙虾，一边剥一边得意的摇头。
“嘣”的一声，杨云涛打开了那瓶人头马，拿起杯子给我倒了一杯。
褐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酒杯里缓缓上升，一股浓烈的酒香释放出来。
“来，提前尝尝我这订婚酒。”
我拿起酒杯，端到他面前，“为不如意的生活，干杯！”
杨云涛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酒杯：“来，干杯！”
“你要说敬酒词，就这么干瘪瘪的来一句干杯，哪有仪式感？如果这一杯是敬‘过往’的话，你就要说‘为不如意的生活干杯’。”
“我觉得我的生活挺如意的。”杨云涛笑着说，“那就亲贤臣，远小人，干杯！”
这是什么意思？谁是贤臣？谁是小人？
干杯之后，我将酒杯触碰嘴唇，抿了一口白兰地，眉头不禁一皱。
这酒有些辣！
杨云涛站起身走进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灌装雪碧。
“你可能喝不习惯纯味的白兰地，来，我给你换个鸡尾酒，试试我的手艺。”
他拉开雪碧拉环，缓缓的将雪碧沿着就被倒下去，酒和雪碧中和，冒出一层一层的气泡。
我拿起酒杯，又酌了一小口，味道果然比之前好多了，甜甜的带些涩。
“为美好的生活干杯！”我把酒杯伸到他面前，“这一杯是敬未来的。”
几杯之后，恍恍惚惚中，我有了一些醉意。
我们一边吃，杨云涛一边向我讲起了他回家的经历。
桌上的小龙虾壳堆成了一堆小山。
杨云涛原本想着悄悄回家拿几件换洗衣服就回来，大白天的不好进屋，很容易被发现。
他在外面吃等到了午夜十二点接近一点左右，直到家里的灯都熄灭了，这才进门。
他轻轻的打开门，像是做贼一样，在黑暗的房间里摸到自己卧室去。还好，房子他是住惯了的，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他伸手握住门把手，缓缓的往下按，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把门打开了。随即又蹑手蹑脚的轻轻关上门。
门关上以后，见外面平静如常，他靠在门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关上了门，在卧室里就是自己的小天地了，杨云涛顺手按下了门边卧室灯开关。
卧室一片敞亮。
灯亮之后，杨云涛看到卧室里面的场景，愣愣的站在卧室门口，一瞬间像是石化了，犹如银行门前的石狮子雕像，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灯亮的一瞬间，一个身影从床上“蹭”的坐了起来，紧靠着床盯着站在门口的杨云涛看。
那人是王佳琪。
她穿着暗粉色真丝吊带睡衣，像是被突然照射的灯光吓到了，眼神中颇有些惊恐。她将被子拉在胸前，好似护着全身的盾牌一样，嘴里叨叨着：“你……你……你干什么？啊——”
王佳琪的惊叫，令杨云涛双腿一软，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急忙转身握着门把手准备开门。
“杨云涛，你干什么？”王佳琪带着哭腔质问道。
越是想逃，越是逃不了，杨云涛不住的将门把手往下按，把门往里面拉，却怎么也拉不开。
外面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把门封得死死的。
“琪琪，怎么啦？”
门外传来杨云涛妈妈曹阿姨的声音，同一时间，她也在开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有时候同一方向，有时候不同方向，杨云涛被这股不同方向的力给绊住了。
“妈，是我，你先放手，让我把门打开。”
在极限拉扯中，曹阿姨突然放手，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杨云涛打开门，差点往后摔了个屁股蹲。
曹阿姨和杨爸爸两人走了进来，看着拉着被子作小鸟惊吓状的王佳琪，又看了看站在门边皱着眉头的杨云涛，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懂。
这时候，杨云涛才回过神来，看到书桌边摆放的机械模型，这才确定确实是自己的房间。
曹阿姨见这幅情境，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
“爸妈，她睡我卧室，我睡哪里？”杨云涛也不解释，越解释越黑，不如直接开启反问模式。
“你大半夜的回来，摸到人家姑娘卧室干什么？”曹阿姨不依不饶的，捂着嘴咯咯的笑。
“这是我的卧室，我大半夜回来不回我的卧室，难道睡客厅？睡你们屋？”杨云涛指着王佳琪道：“喂，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不害臊啊，跑到别人的卧室睡觉？”
王佳琪脸色憋成了猪肝色，可能是没想好怎么回答。曹阿姨立马帮腔了：“是我让她睡这里的，客房还没打扫。”
“妈，你不要让这些无聊的人住家里面，万一家里丢了个什么东西，谁说的清楚？你说是不是，爸？”
杨爸爸看了看曹阿姨，“我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这么晚了，不要折腾了，早点休息！”他打折呵欠闪身出去了，躲避了这些无聊的事情。
“曹阿姨，你看看他，大半夜的闯进来，吓得我魂都没了。”王佳琪埋怨道。
杨云涛指着王佳琪，冷冷道：“你少说两句啊，我和我妈说事，你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曹阿姨拉着杨云涛从卧室里出去，“行了行了，大半夜的，你先到书房将就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琪琪，把门锁好啊。”
“锁个屁的门，知道你在里面，鬼都要被吓跑。”
杨云涛在曹阿姨的安抚下，只能到书房将就一晚。辗转反侧中，也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睡醒了之后，他懵懵懂懂的打开书房的门，准备到洗手间洗漱。
谁知道门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回事？怎么门打不开了？”杨云涛高声喊道。
“我把门反锁了。”曹阿姨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你不是吧，妈，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禁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封建家长制呢，搁这儿包办婚姻呢！有话好好说，你先把门打开啊。”
“我把门打开，你不是又要跑了？”
“我不跑，我保证不跑。你先把门打开啊，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杨云涛在书房里急的团团转，我在饭桌上笑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