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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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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凌坐在卧榻之上,一闭眼脑海中尽数想起前些天刘衍所说的话:“他的故人也去世了,乱刀砍死的。”看到自己心爱之人死于他人刀刃之下,这样的痛苦她比谁都清楚,也难怪他会生气。今见故人,却又不是故人,这种感受她自然是明白的。可越是明白,她就越是清楚,这里并不属于自己,她必须要找出当年翡苏叛变的真相。

春来柳絮多,风一吹便满城飞。刘衍顶着一头的白毛柳絮,去巷子口称了斤黄糖,蹦蹦跳跳跑回来。刚进屋就见满桌子好酒好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是他的最爱。

“嚯!今儿个什么好日子啊,这么多菜?”刘衍从木架子上随手取了条毛巾,拍掉浑身的柳絮,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仔细挑选着,犹豫着从哪道菜下手才不算亏。

“洗手了吗,就开始吃?”萧崎不知何时,从药房慢慢悠悠走出。

“我就是一粗人,哪有咱们萧大公子这么讲究,”刘衍不听他念叨,伸手抓起一只大鸡腿就往嘴里送,刚咬一口便秒变了脸色,“呸!怎么这么辣?你上哪家买的?莫不是你故意放辣椒,整我呢吧!”

“哪有那么夸张?”萧崎走过去,伸筷子夹了一小块芦笋入口,怀疑的目光很快变得坚定不移,只觉胃中一股猛火一路烧到嗓子眼儿。

“好吃吗?”宴凌端着汤,见他俩动了筷,便满脸期待跑来:“味道怎么样?可是不错?”

萧崎喝了一杯茶,不够,想去拿茶壶,却被刘衍抢先一步,只能红眼哑着嗓子问:“姑娘既是南方人,为何做的菜却颇有西南椒麻之风?”

“啊!”宴凌笑道:“童婆婆曾是西南人士,后来虽嫁到了梓童山庄,但是口味上却一直保持着西南的味道,好辣喜麻。我与她住在一起久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却忘了先生都是江南人士,吃不了辣,我这就把饭菜拿去涮涮,或许还能淡些口味。”

“不用!”刘衍拉她坐下,“嫣儿姑娘难得亲自下厨给我们烧这一桌子好菜,哪有嫌弃之礼。”

“再说,”刘衍不怀好意地冲萧崎笑道:“堂堂七尺男儿,哪有吃不了辣的说法,你说是吧萧大公子?”

宴凌只当他开玩笑,还是坚持要去涮涮。

却不料萧崎当了真,“就是啊,这点辣都吃不了,还怎么当大将军?不妨我们打个赌。嫣儿姑娘为证,我们两碗下肚,谁先喝水谁便要学着周大娘家那只看癞皮狗汪汪叫两声。”

“一言为定!”刘衍拍拍胸脯,埋头便开始干饭。只见层层细汗渐渐包紧鼻尖,再到额头渗出密汗,变得大汗淋漓。

宴凌肉眼可见刘衍脸上像是开出朵艳丽的花一般,别样绯红,口中热气滚滚,似是有热碳滚落其中。而一旁的萧崎倒是不紧不慢,脸色也只比之前红润些许,难得有了些血色,却也没太多变化。明明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还是相同的幼稚,两人加在一块儿只怕三岁都有余。

只是这样的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她心里藏着事,笑着笑着,眸色就渐渐暗淡了下去。

——啪!

宴凌惊吓中抬起头来。

刘衍将碗筷一放,单脚踩在凳子上,“我赢了!”

萧崎恍如没看见,继续慢慢悠悠吃着碗中的白米饭,神色淡如水道:“我只说,谁先喝水谁便学狗叫,又没说谁吃到最后谁学狗叫。”

“你个老狐狸!”刘衍方才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现在只觉热火攻心,“那你要是一碗饭吃到明天早上,那也算吗?!”

萧崎理所应当地啊了声以表回应,“那是自然,你若是识趣,现在上门口汪两声,我便双手奉上热茶予你。”

宴凌心里好笑,这摆明了就是挖坑让刘衍往里跳。

“死狐狸!耍赖也不是你这般耍的!”刘衍辣的只觉头发都快着火了般。

宴凌见他那副难受模样,赶紧倒了杯清茶给他,对萧崎道:“没想到先生这般大的人物,竟也会与小孩置气。”

小孩?!萧崎脸上先是震惊,再是不屑,最后竟是一脸无奈。

“就是啊!”刘衍却借机捏着嗓子,毫不害臊道:“都二十三岁老大不小的人了,就会欺负孩子!”

此话甚是管用,只见萧崎一口饭菜下肚,不小心辣椒呛入咽喉,猛地咳嗽起来,赶紧接过宴凌手中的清茶漱口。

仓促之际,却碰到了宴凌的小拇指。她只觉指尖一热,像是被什么拨了心弦,仓皇放下手。

哈哈哈哈,刘衍见他那狼狈模样捧腹大笑:“输了输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耳力一直不好,叫的时候大点声,我怕我听不见。”

那一下呛得萧崎着实难受,差点连心肺都咳了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道:“既是请嫣儿姑娘作裁判,自然是嫣儿姑娘说我输我便输,嫣儿姑娘说我赢我便赢。”

宴凌正出着神,突然被他这么一唤,一下竟有些失了神智,瞬间红了脸。

“嫣儿姑娘,那你说我俩谁输谁赢?”刘衍还兴哉哉地等着她回答。

宴凌垂着头,忽然起身收拾碗筷钻进厨房道:“两个幼稚鬼!”

“欸!你别走啊!”刘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谁赢了啊?”

哎,萧崎叹了口气,摇摇头,直道:“孺子不可教也,”眼神却下意识往厨房瞥了两眼。

“说谁呐你!”刘衍不乐意了,“明明就是你输了!”

这样漫长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晚饭后。宴凌在楼上仔细收拾着自己的行囊,她本就没什么东西,只是在这里待久了,竟有些习惯了。只是习惯归习惯,她终究要踏上自己的归途。前路漫漫,再看一眼这房间,书籍遍地,窗邻河而立榻,亦有花香四溢,晨有朝露,而夕有蝉鸣,其主也应当是位高雅之人。

宴凌勾勾手指,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依旧热烈滚烫,真要是故人,那该多好。

可是,似故人却终不是故人。待到她下楼之时,萧崎和刘衍正坐在侧院的石凳上喝着闲茶。见她下来,便忙招呼道:“这里坐。”

宴凌将身后那封信笺藏了藏,既怕扰了他们清净,心中的打算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尝尝钱姐姐新做的花糕,”刘衍将石桌上的那盘花糕推至她的位置道:“还说给你留一份,正巧你来了。”

宴凌捏着信笺,心思越发沉重起来。

萧崎看出她的不适,便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宴凌站起身,走到萧崎面前隆重跪下,从身后拿出那封信笺,双手递于他眼前道:“这几日承蒙先生照顾,小女不胜感激。”

她这一下,倒是同时把他俩吓得不轻,见状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

宴凌却无动于衷:“这是之前云烟阁被封之后衙里给的些补偿,我自知先生并非爱财之人,但是我现在身无他物,只能以此聊表感激。嫣儿并非我本名,只是家中突逢事变,怕祸及先生,故而迟迟不肯告诉先生真名,并非小女有意隐瞒。如今重获自由,已与父亲生前故友取得联系,明日即可前往湘阳,遂来与先生告别。”

“湘阳路遥,期间需要打点之处众多,处处都需要用钱,这钱便当是我借你的,他日还我便是,”萧崎扶她起来,继续道:“只是现在不知应当如何称呼姑娘?”

“先生叫我凌儿便是。”

“哪个凌?”萧崎的呼吸略微有些颤动。

只听宴凌缓缓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的凌。”

——啪嗒一声脆响。

一盏茶杯徒然落地,摔了个稀碎。

站着的人忽然转过身去,一手扶着石桌,慢慢坐下,许久才平静道:“真是个好名字……明日既要远行,凌儿姑娘不如早些回房休息。”

宴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千言万语,恍如千斤石担压得她喘不过气,脑海中莫名想起那句话:他那位故人也去世了,乱刀砍死的。

我与你那位故人,是否也有几分相似?

眼泪藏在月色中,悄无声息划过,不知又扰了谁的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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