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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 暴风 (在“七岁的部落”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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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第二章

徐天牛在三江口与蒙古人打架胳膊脱臼,他不顾海先生提醒上了马车向西进入科左后旗。将感激和赞美还给家乡吧,怀着恐惧来到悲伤地。不去想额吉与安达正在想我,怕的是不能硬起心肠。

马车在东辽河平原树林带里行进。尘沙搁垄沟里流动,经冬的高粱茬子被庄稼人收回家。植物的陈枝败叶被时间消耗掉,大地像个汤盘给穷小子舔个精光。这个春天储存了太多的痛楚,种子义无反顾地等待雨水发芽。

车箱鹅蛋型,由榆树条子编成,外包牛皮,可容三人坐。将想说的话憋回去,憋成金刚。徐天牛把胳膊拉长,翻转,曲臂上推,海先生也试过,都没有成功。

我也试试。你让我想起老家。咔,咔,好了,你试试。少年拿麻绳将直尺状的胳膊给人吊在脖子上。

这人正是徐爱岏。日本狼犬玄魔寻迹到山里找人。美穗子考虑徐爱岏抓过劳工,让姐姐美惠子用电台联络特高课,派他与松井鹰男的兄长松井上接头。山口樊树客逃出南山,不辞辛苦骑马赶到三江口,追捕逃犯。

乐观积极,人就阳光。海先生说,朝鲁格尔与人摔跤,不被控制,有敢于豁出一次的精神。将是有用之人。徐爱岏说。不读书成不了气候。海先生说,释迦牟尼佛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遇到的人,他都会教会你什么。不怕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

这个车棚不窝风,原理跟蒙古包一样。漠南的风从古至今有大名声。徐爱岏转移话题。海先生不吭声,他脑袋里刮起汉将李广经历的大风。时间是公元前119年5月。

马脑袋不进沙子多大风都不是事儿。徐爱岏将羊皮袄穿好扎了皮带,旧毡帽拉下来。想让蒙古人窝火就说,怕沙子进入肺管子,它们成年风吹雨淋,夏天受虻蝇的气。有蒙眼儿就好了。理智告诉徐天牛,不能对仇人和马动感情。只有打仗时才给马戴头盔。海先生回答。

蒙古人跟长生天好,为啥还刮大风?徐爱岏问。你怎么看,朝鲁格尔?老师问。

“风拯救雨,雨拯救种子,种子拯救人类。”

我看见沙漠就想哭。徐爱岏没话找话。他知道李将军遇到的沙尘暴不在这里。海先生说,蒙古人没有不对沙漠生情的。沙漠接纳我的祖先,吸收英雄的热血。我在这里生长,蒙古高原。他用手擦眼睛,因为进了沙子。蒙古人看到沙漠就哭。将来的人要知道这些。这个东北由奉军和更了名的东北军经营过,人类不光是契丹人。少数民族吃点儿苦都不是事,吃点儿苦做点儿贡献都能忍。成吉思汗时代的草原有戒律,那个这个啊,对北方少数民族是个界定,一直保留,不让汉族往里进的。清朝也那样,为啥最后整不了?山东、河北一带闹饥荒啊,好几年,最后往东北跑,形成中国第一次人口大迁徙。以前都是往南走,他们往北行是没办法了,饿死的人多啊。东边从奉天省南边山海关豁开口子进来,西从喀左(喀喇沁左翼后旗)直达通辽开垦草原种地。元朝也好,清朝也好,对于北方来讲,蒙古文化作为祖基地眼界宽啊,格勒(家)里是世界思维,出门是世界贸易。汉人的儒家文化是另一个基地,还是有毛病的,眼界窄啊。到现在世界是一体,大格局。整体平均看待,你不发展不融合也不现实,对不对?汉人有蒙古族血统的多着呢,是不是?

先生您多久到家?徐爱岏掀开窗帘,车外三个蒙古人迎面骑马跑过。饭店里的日本人坐另一辆马车赶到前头。

“说不准。”

先生,徐爱岏说,我有个故事。我姥姥家那儿的山坡祭奠两匹白马。据说它们在扎嘎斯台泡子里喝完水去北京吃草,早去晚归。两匹白马被一个射手嫉妒射伤眼睛,死掉了。射手被咒——子孙瞎眼。我小时候射手的子孙里有一个孩子比我小,他眼睛健康,以为诅咒不灵。到了十岁左右就瞎了。这孩子的爹和我爹认识,没见过我,也能听出我是谁的儿子。那时候也不咋信,以为哪有去北京的马,来回多少里。还听一个长辈说骑马一天走一千里路不带倦的。现在想起来以前去北京的马肯定有。

他姥姥家在关里。巴客师,特日,扎里拉格切(老师,他是骗子)。由于发音不准,海先生听不清徐天牛的蒙古语,他想在少年清醒时告诉人家心里要装事,不学蒙古语进不了蒙古人的世界。海先生给张硬纸卡,正面两组字母,背面又合成一组。能读就能传递消息,不会说也行。他说,暴风,暴风里的马群,黑天的狼群,以狼为师的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你要找到朋友,朋友送你一把沙子也是力量。风声紧,听不清,他让徐天牛跟读记忆,再把记住的字重复一通。

(附蒙古文)汉意为:

看的时候脸是蒙古,

扎的时候血是蒙古,

死的时候灵魂是蒙古,

无论走到哪里,我是蒙古。

徐爱岏说,蒙高乐出现4回。蒙高乐是蒙古人,那蒙古怎么说,老师?

蒙古勒有三个意思,蒙古、蒙古人和蒙古语。徐天牛学过拼音,先生让他记住字母,再把声母韵母标到蒙古文字旁边,并用横线划分音节。这法子不科学却能应急。海先生想到“拔苗助长”,朝鲁格尔的学习能力不行,即便是扶不起来的天子,也要让他熟悉蒙古人说话的动静。文化是种子,进入脑袋就会发芽成为力量。为了将来,必须有一些蒙古人做这些事。看看这是什么?他给了蒙古文卡片。汉意是:

山 岗

这的山岗那的山岗,一转就是十个山岗。

这个山岗那个山岗,一旦弄错就是百个山岗。

单个山岗成对的山岗,越过来就是千个山岗。

有谷的山岗有凸起的山岗,撵上就是万重山岗。

南宋诗人尤袤曾说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乍看离生活挺远,危机时才知有用。

这么多山岗,难怪汉人迷路。徐天牛摘下风镜举起望远镜点头说,有人说李广将军遇到的风暴不在这。

马车离开平原,沿着缓坡往西走。早晨的路露的少,埋没的多。斜顶风,车渐渐向西北偏斜。车夫盯着指南针,为早日到站不让车轱辘陷到沙土里他们绕过一些小丘。

拐过去就是套布海峪口。风高沙猛,对面不见人。沙梁如游蛇般拉着沙丘移动。车外有骑士掉转马头跑过喊,路堵死了。徐爱岏拉海先生的行李,徐天牛的匕首抵住他的后腰。

风沙一过就是雨点打炮。没有植被踪影,只是几丛沙柳,毛毛狗也硬铮铮的。沙柳深处潜伏着沟壑,有水无声。车把式老李与海先生说蒙古话。人马一起将车拉到西南沙丘夹成的窝拉圈下。四人一起卸车,几伙人马顶风冲上来。

快上马,巴客师(老师)。原来是额布勒的独贵龙游击队,他接到电报就带朝乐门和布赫巴图骑马过来。他们在去三江口的路上与马车打过照面,又回转追上来。他们的任务是将海先生安全送到锡盟苏尼特。沿途危机四伏,一定在敌人赶到前找到他。

三匹马四个人。车把式说,快上这匹马。不行。海先生不肯上马,不能丢下朝鲁格尔。布赫巴图说,我们只负责护送老师。老师您先走。徐天牛背对海先生,想成为一堵墙。车把式强行将先生扶上枣红马。回头找人,徐天牛被满洲人和日本人挡在外头。海先生说那少年是我的学生。额布勒命令巴图将少年抢回来,按预定计划在阿都沁苏木会合。看不见彼此的脸,大家没报过真名,他们错过相认的机会。

车老板老李说,我的任务也是护送你们,快上马。徐天牛很久没有骑马了,风大,左手不灵分好不容易上去,被人拽住。徐爱岏喊,徐天牛,你不能丢下我。徐天牛踹他的头。他的左胳膊被扯住,再次脱臼落下马来。

几个人骑马追捕海先生,其余的人马围上来。布赫巴图赶上队伍,告诉额布勒和海先生是徐天牛和徐爱岏。

哦,额布勒下令一定找到他们。

这边,徐爱岏扒下徐天牛的风雨衣用麻绳将徐天牛双手绑在树上。

一团硫磺色烟雾从峪口外边腾起,像是刚从地狱出来。那里有永夜的海,大海破碎,撞开窟窿。魔兽们夺命而出。海面涌出滔天的巨浪,冲过峪口,像岩浆四处流逸。这是一群在大风暴中失去方向的马,要是没把马车移开,那些马会飞车而过。嘭,嘭,嘭,马车爆炸。有人在车里暗里藏了炸弹。

想起来后怕。徐天牛想,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有家,人也会疯掉。啥时能醒过来?

天光亮了一点儿,显示太阳在西南天空的位置。徐天牛想站起来。徐爱岏握着他的匕首比划,极尽侮辱,惩罚他对自己长期蔑视,坚决不让他站起来。少年光着上身用肩膀擦脸上的尘沙。过一会儿又擦,脸上又浮出尘沙,一丝风没有也会满脸尘土。身体迎风处是一层白,背风处是一层黑粉。

他是啥人?犯啥事了?胡子头完颜苏乐问。

他偷了大衣和马,想丢下我逃走。徐爱岏折根带刺的荆条子抽打俘虏的背,以示他说的是事实。为给将来留点余地,他低声说,大叔,见识一下苦肉计。围观的人站着观赏,没人阻止就一直抽。徐天牛努力挺着,从24下数到48下。仇恨加倍增长,没人阻止。

达布希勒图一家也困在这里。小阿拉旦看到徐爱岏打人就过来问,你偷了吗?

Wugui,特日扎里拉格切、牡鸿。(没有,他是骗子、坏人)。

安达!阿拉旦在鞭声里解下绳子,他让堂兄乌日根过来。乌日根醉醺醺地离开自己的车,自在地抱膀站着说,二串子,这是过五关斩六将还是又走麦城?看你在漠南饭馆那出,再看这出,你的狂妄自信是怎么炼成的?连我都看不下去,没本事还敢出来混?这人是谁?

才认识,伯颜大老爷,您教训的是。徐爱岏将俘虏踢倒,脸扣在地上。他继续抽打说,您消消气,您怎么处置都行。

乌日根骂道,烦死,别给我扯乱七八糟的契丹语。他把风雨衣、望远镜和匕首夺下来,扔在徐天牛脚下。拾起鞭子。松井上说,你为啥不打回去?

阿拉旦把徐天牛扶起来坐好给他穿衣服,请乌日根推胳膊。他说,本来我也会,他是安达下不了手我。他是你仇人,赶紧吧。

应该说我是他仇人。乌日根拉转推三步,下手又狠又重,胳膊肘环重又上去。

在外要装几样宝,天地、家乡、母亲和老师。远方的人跑进脑袋对少年说,朝鲁,疼不算事。天越黑,星越亮。泪越亮,眼越清。灯火越亲,活着越有力量。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山口樊树客问。想咋地就咋地,他是我的俘虏。徐爱岏说。这个人必须带走,朝鲁格尔。松井上说,用他找人。从漠南饭馆就盯着他们,那人会危及日本的事业。

他不是朝鲁格尔,他是布告上的逃犯。徐爱岏着急道。

“你敢侮辱我的智商?”他不是朝鲁格尔。他叫徐天牛。“

松井上甚是不满,他在三江口接到特高课指示,在饭馆围堵徐天牛,跟踪海先生。只是没机会下手。他们确定那人是北京蒙藏学校毕业,关心本民族的未来,被蒙藏学校的校友联盟的主事邀请为教育家,内心藏着反日情绪。国际间谍、各方代表在锡盟都被接待。离开饭店他又收到开拓团集落长的密电,山口樊树客将配合他行动。

一起带走。胡匪完颜苏乐命令手下。

不行,徐爱岏必须留下。山口樊树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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