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走吧
用了两天时间,才差不多摸清了这个地方的每一部分。这里太空旷,太宏大,像一座被遗弃的宫殿。地上城和地下城几乎等大,现在居住着数不清的各色小机器人,俨然就是一座属于机器的城池。
抛开了最初的茫然和惊恐,现在诺里更把这里当成一个世外桃源看待,不过不是属于人类的。提米科玛一直随行在身侧,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主人看待:
“这里是垃圾集中处理工厂,经过分拣装置,有用的零件与材料被二次回收,其余垃圾会统一压缩销毁。”它在扯着喉咙嘶喊,因为背景那一座巨大的机器正在隆隆运作,将一坨坨的废物压成薄薄一片。
难以想象,机器人会做出用力嘶吼的动作,诺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它。她小心地抬高脚,不去踩到地上飞快穿梭过的小机器人。实际上抬起的是外骨骼的金属节肢,她骨折的地方一直没有明显好转,不倚靠装甲,就寸步难行。
那些小机器人的外形都十分简易,有很多甚至充满随意拼装感,好像抓了一把零件抛向空中,看它们随机组装成什么模样。
“这些压扁的垃圾碎片,会送去哪里?”
提米科玛伸长自己的金属手臂,指着上方,“大部分做成合成雪片,送到顶层降雪用,小部分压缩到极小的一块储藏起来。”
诺里眼睛抬向上方,有点无语,“为什么要人工降雪?”
“哎呀,这不是主人你最喜欢的节目吗?”提米科玛将光学镜头眨动两下,做出天真不解的表情。它滑动到一边的组合置物架上,伸长手臂摸索了一下,高兴起来,“有时候会有一些微晶方解石混进分解室,压缩完以后很漂亮。”它用一只金属环穿过小方块方解石,做成一枚戒指的形状,然后又滑动回来,执起诺里的手指,小心翼翼给她佩戴上。
“你喜欢主人吗?”诺里望着它,试探地问。
“当然了!”电子屏上鲜花盛放,表情很抽象,像是一张简笔画笑脸。机器人的语音也充满兴奋的情绪,“我最喜欢主人了。”
“你有时间概念吗?”
小机器人好像又抽了,电子音卡了一下,并没有发出声音。诺里又问:“你的主人应该消失了很久一段时间,你有这种意识吗?”
小机器人发出噼咔噼咔的声音,报错的杂音响过一阵,它又重新开始运作了,摆出高兴的情绪,握起两手,踮起脚尖,“真好看呀,主人你喜欢这只戒指吗?”
诺里抬起手,看着指尖那枚肉粉色的小晶石,它有种怪异的美感,就跟这个地方一样,说不出的奇怪,又怪吸引人的,引得人不停深入探究里面隐藏的故事。
晚上汇合碰面时,夏味一脸的失落,不知道她和朱诺到底去哪里干什么了。千佐多零是一个人行动的,他也回来得最早,一看见诺里,眼珠子就黏在她身上,连眨眼也舍不得。诺里看见他就一阵头疼,选择性无视他,问夏味:“怎么样?”
“……看见了好多好多……的尸体。”
诺里一挑眉,“啊?”
“就是还没来得及分解运送走的虫子,巨大的甲壳残骸。”夏味张开手极力比划了一下巨大的意思,啪地抽到了边上的朱诺。兴味一过,她就沮丧起来,“但是这些生物材料并不能作为船体,它们太脆了,经不起任何打磨和切割,外力强制作用就会崩裂开。至于那些小机器人,就是垃圾零件拼接的东西而已,甚至很多是使用生物能维持的。我现在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这跟诺里想象得差不多,她没有做出反应。朱诺攒起眉,问她:“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要思考一下。”她回答得很含糊,朱诺还是皱着眉心,不放心地问:
“你真的有办法,能带着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帝都?”
“首先,我要想办法使用办公室,不过这里的工具和软体都很旧,算是古董了,一时用得不顺手。”
“其实……”朱诺犹豫着掏出一枚族徽样的东西,“如果能将这个图形传递出去,兰斯蒂诺家族的人看到,就会寻找过来。”
夏味兴奋地一把抢过去,“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只要制造一个大型的投影设施就行了。”
朱诺又一把抢回来,脸色不悦,“这是最终的手段,如果一遇到困难,就掏出族徽求救,我还有面子吗?以后怎么当家主?”
夏味笑着问:“你们家族历代的家主是不是经常壮烈牺牲?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奇怪传统?”
朱诺与她相处了好多天了,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畅所欲言的风格,也可以说已经没有闲余力气生气了。短暂的会面时间结束,现在是每天的下班时间了。几个人又要面对着新的挑战:
他们的备用食物已经不多。诺里看着剩余的几只营养素胶囊,提出一个建议:“也许我们要缩减日常的食物摄取,听说人不吃饭,也能撑很久。”
千佐多零把胶囊抛给她,“我不需要,我饿不死。”说完转身就走,留了一个萧瑟背影。
诺里眨眨眼,“要不是我亲眼见过他日一个假人,我都要相信他是个正常人了。”
“因为现在这个他没有在注射那种液体。”朱诺望着那个背影,“所以从表象上看,他也算是个正常人了。”
诺里将眼光转开,忽然动了一个念头,“你知道他的……背景吗?他究竟是谁的人?”
“这你得问金琉了。”朱诺又攒起了眉心,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你倒也不需要严防死守他,如果他真的是个危险分子,学院长是不会放任他留在三A的。”
夏味悄声说:“我赌他一定跟斐尔卓有点关系,不然那张脸怎么会有些相像。”
根据斐尔卓自己说过的,军部动不动就把他的什么东西拿出来复制一下,应该就是那种联系了。诺里又无奈又无语,但是又不能跟别人诉说这件事。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不错,我们经过基因强化,一般的毒株不会感染我们,所以……我们可以先食用海洋生物。”
诺里瞪大眼,看着朱诺,“你说真的吗?海洋生物?是说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朱诺很无奈,“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我也可以。”夏味举手示意,“我也经过强化。”说着,她还拉开下眼皮,做了个鬼面,然后就跑开了。
朱诺挑起眉,对着她的背影喊:“你只是觉得新奇,觉得好玩,等你真的……”他望着夏味跑走的背影,下半句也说不出来,半天才转头,跟诺里严肃地说,“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有些同情金莱。”
“我倒觉得你们关系蛮亲近的,我们这个四人组成的奇怪小团队里,你和夏味不是最亲近的吗?”
他露出吃了坏东西的表情,“……我不想听到那个词,太恐怖了。”
诺里暗自乐不可支。平静了一会儿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顶楼的那个骷髅是谁?”
“每天准时登基的那个人?”
“也是这里的主人。”
朱诺思索了一下,“我倒不觉得他是这里的主人,我觉得他……更像个囚徒。你不觉得这地方更像个监牢吗?”
这一点诺里倒没察觉,“那是个相当华丽宏伟的监牢了,谁建造的,为了什么呢?”
朱诺又摇摇头,“帝国历史是断章式的,很多以前的事都没人知道了。这是军部有意为之的,历代白司令正希望看到这种局面。”
诺里经过大半年在帝都的生活,已经了解了第二姓氏集团的脾性,现在听到这些话也并不惊讶了,反而有点好笑,“如果这里是人为建造的监牢,还只为了囚禁一个人,那花费是相当巨额的一笔钱,这倒也挺符合军部的一贯作风——损人不利己。”
诺里继续住在那一间华丽的主卧室里,提米科玛晚上也会把自己挂机在这里充电。其实诺里的心里充满了疑问,许多念头就像浮现的文字,在眼前飘来飘去。她刚刚将要睡着,忽然眼前亮起来一道冷色光线,诺里霎时睁开眼睛,看见顶棚边角的光带闪烁着,不知道悄悄开启了什么功能。她又瞟了一眼还在充电的提米科玛,它好像在睡眠模式里,并没有开机。诺里坐起来,走到窗口的电子屏边上,调出控制台面板。影像文件经过上次的事件,都被删光了,不过剩下了一些声频文件,标注着日期,看起来像是语音日记。
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立着的提米科玛,才打开声频库,里面的文件很多,前面的还是按照时间排序,由早到晚,后面的逐渐乱套了,很多已经没有时间标注。她随便打开了一段声频,仔细聆听,先是静默,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今天,机器人送了我一枚戒指,是用压缩的垃圾制作的,但光泽和颜色都很漂亮,我猜是有珊瑚混进了垃圾分拣器里。它……它有点不一样了,不知道它的程序设置里有什么秘密。我要小心一点,小心他们安排的所有东西。”
她的声音……不太好形容,是个有点低沉的女中音,但感觉华贵雍容,带着些孤傲之意。更重要的是,她应该就是顶楼的那具骸骨,也就是每天准时举行登基仪式的主人。她为什么被囚禁在这?她到底是谁呀?
一通操作下来,诺里反而无法再入睡了,胡思乱想个不停,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个打转的动物,然后忽然决定出去看看。
这个出去,不是指走出房门,在地上城里活动,而是要到机械城外的海滨地带。这地方临海,是他们来到以后,经过几天才知道的。朱诺和千佐多零利用现有的装备出去探索过周边的环境,发现机械城的领地最终被海水断绝阻隔。而朱诺使用外骨骼时,诺里就只能瘫在床上,一步也走不了。他们也探索过,这个囚牢里应该有医疗舱一类的设备,最后在地底城找到了一台型号古旧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软体被删得七七八八,已经无法使用。诺里渐渐感觉到绝望,她觉得这支小队伍会因为各种原因崩溃,单看哪一种先压垮他们。
夜里海风极其冷冽,充满了恶意,出门的一霎差点把诺里掀翻了。她调低装甲,慢腾腾地前进,几分钟后习惯了气温和又咸又腥的味道。这座城池一贯开启省电模式,晚上整座城乌漆嘛黑的,室外一点光亮也没。诺里开着手电筒,这还是前任主人留下的遗产。她的所有东西都是又华丽又复古的格调,满是雕花和描绘。
除了那台机器人。诺里默默想着,提米科玛好像不是属于她的财产,她的语音日记里也表示过,她对机器人是堤防的态度。
冷冰冰的风拍打在身上,使得诺里可以静静思考,最先要思考的就是求生的问题。他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并且还要穿过满是巨型爬虫的地带,即使是绝道假面或者钢铁绿蔷号,恐怕也无法在这种地方全身而退,那么他们这群赤手空拳的凡人该怎么办?
海浪泛起哗啦啦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水面,迅速地爬行上来。诺里猛一转手电筒,警戒地观察那个方向,看见一个人形黑影跑近。她的手去摸索枪柄,但是那个影子太快了,转眼间已经贴近眼前。
“你在这干什么?”
这个冷冽不悦的声音,使诺里反应了一会儿,她的心情复杂,半天苦着脸问:“你是跟金琳琅一样,有人格分裂吗?”
千佐多零赤着上半身,湿淋淋地走进光照之内,他浑身都很苍白,这一点跟斐尔卓很像,不过也因为他长年遮头盖脸不见天光。他现在不高兴,眉眼之间锋利冰冷,耸立在前面。诺里注意到,他背后空荡荡的,没有装备那个注射装置,脊背上的皮肤不是一片光滑,整齐排布着两排金属突触,这……不太像一具血肉之躯,倒像个生化人。
“你跑出来干什么?”千佐多零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光在包裹得鼓鼓囊囊的膝盖上停留了一下,脸色愈加不快。诺里有一个恍惚,某一个瞬间,他真的和斐尔卓十分相像。
“那你又出来干什么?”
他的右手藏进身后阴影里,几条细长触须伸展着,啪啪拍击在他背后。诺里眼光转移过去,盯着那个东西,渐渐升起一个念头,“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吃下去吧?”
千佐多零撇开脸,只有攥紧的手指透露出些微紧张,把那只生物攥得吱吱直叫。
“……你实在不需要这样,我可以……”
千佐多零打断她,“快进去,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瞎跑,这里可能有危险。”说完抓住了外骨骼装甲,连带着人一起抱起来。诺里惊悚得无以复加,他好像夹着张纸片,轻飘飘地跃上了黑色礁石顶上,动作迅捷得比用节肢爬行快多了。
他一口气把人运进了大门里,亲手放下气闸,才把诺里连同外骨骼放下来。地上城是有大门的,这里虽然像监牢,但是孤岛一般的环境铸造成监牢,机械城本身并不禁锢人的行动。
千佐多零一甩手,把手掌心里抓着的生物丢进大厅中央的水池里。噗通一声迸溅声之后,水面恢复平静。诺里总觉得那不是个好主意,走开两步离水池远了一些。他的手掌染了一些诡异的青色,黏糊糊的,千佐多零随便在体侧抹了抹。
“你能修理好医疗舱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诺里摇摇头,“我和夏味写软体的技术都不怎么样,所以……而且医疗舱,关联很多学术常识,我们也不知道。”
“你不要怕,我会让你活下去的。”他说这话时眼神异常坚毅,两点寒光像是两枚针尖,刺亮得吓人。诺里被刺中,瑟缩着想要后退,她真的很想说:现在我最害怕的就是你。
大概是晚上活动得太多了,早晨时诺里竟然爬不起来,她虚软地躺在床帐里,仰脸看着上方垂挂的一条条穗子,努力了半天,最后是提米科玛帮助把她扶起来。
“主人,你的伤口严重了一些。”电子屏凑近到她的膝盖,那里现在肿得很高,与另一条腿形成强烈对比。“要不要躺进医疗舱治疗一下?”
诺里捂着脸,慢慢等待这阵子昏眩之感过去,“我也想,但是医疗舱内部程序已经损坏。”
“咦?”机器人发出一声疑问,“那不是主人你自己调整过,你忘了吗?”
诺里怔住,难道……那个“女王”终于受不了囚禁的生活,所以破坏医疗舱,打算自杀吗?诺里随后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她真的是自裁于王座上,完全不需要破坏医疗舱,只要痛快地给自己一刀,刺穿咽喉,肯定也救不回来了。
如果能好好地检索一下语音日记,或许能找到答案。但是这对目前的困境没有丝毫帮助,诺里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我可能会死在这里。她仰躺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心里的这种想法攫取住了整个身体。边上只有一只分不清好恶的机器人,正在用巨大的光学镜头望着她。诺里感到浑身发冷,轻轻地颤抖,穿越大陆独自去帝都时也没有的恐惧感,现在找上来了。
“诺里!”夏味兴冲冲地跑进来,冲到床边,举着一只遥控器,“我完成了!快看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窗外,夏味像举行一个仪式,按动了遥控器,忽然一声巨响,好像一个巨人在天上咳嗽了两声,清清喉咙,上方闪烁过一道亮黄的光芒,投射出一个图案,落在海水上,能看出是兰斯蒂诺的族徽。之后,那个巨大的嗓门又响了起来:“注意!注意!兰斯蒂诺家族大少爷——朱诺.兰斯蒂诺现在被困在这里!请周围听到求救的人马上通知兰斯蒂诺家族!请尽快!请尽快!不胜感激!”
这个声音……是夏味自己录的音,她柔嫩的嗓音经过扩音广播,来回重复播放,莫名诡异。
朱诺寻着她的嗓门找过来,他脸色发青,气得眼睛瞪得奇大,眼珠都快要滚出来了。“夏味,你……”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做好了吧?不用谢朱仔。”夏味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她身高够不着,还特地踩在床上去拍。
“我……”朱诺气得说不出话,窗外的灯光夸嚓一下子灭了,夏味有点沮丧。
“啊,没有电了。那个大灯牌耗电量太大了,现在我们用的化学电池很难长时间供应。不过,我知道一种人力发电方式,就是……一个像自行车的装置,放在一个大圈圈里,朱仔,等我做好了,你就负责每天去踩自行车发电好了。”她比划得非常兴奋,诺里也马上脑补出来,朱诺每天像只大仓鼠,踩自行车发电的场面,她憋不住笑赶快把脸转开去。
“这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朱诺咆哮出来,“你是不是在玩我?”
夏味一本正经地说:“灯牌传递光信号,加上声音广播,所有的手段都用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朱诺又是一阵语塞,他转向诺里,企图看到一个还能保持理智的人,“你不想说点什么吗?还是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咳咳……”她想要回答,但是喉咙里有一些灼热的疼痛,吐不出话来。朱诺摸了下她的额头,皱眉说:“她发烧了。”然后他又看了看膝盖上的旧伤,眉心更加蹙紧,“你有空弄这些破玩意,不如快点想办法把医疗舱修好。”
夏味也马上收起玩笑的态度,紧张地凑近过来,“诺里,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唬我呀。”她的脸上浮起深深的自责,“我应该能修好的,但是……都怪我,我明明是个内勤机械师,连一个医疗舱软体都写不出来。”
诺里打断她念念叨叨的自责,“这不怪你,我也修不好。不过这件事有点奇怪,一般这种设备都会备份最初的程序设定,像现在这样损坏到无法使用的地步,应该是上个操作的人故意的。”
夏味一愣,“我们来之前,这里只有一个人类。”
“也许是吧。”诺里的眼睛瞟着一边安静呆着的提米科玛。
朱诺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也注意到圆滚滚的小机器人,他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这里只有一个主人,对吗,提米科玛?”
“咦?”小机器人歪起脑袋,摆出萌萌哒卡通表情。
“那你怎么能确定是我呢?你一下子看见三个人类出现,不觉得奇怪吗?”
“嘎?”它好像又抽了,停顿住半天不动一下,电子屏上闪烁过雪花。
“你的记忆是连续的,每天发生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根本没有自动删除过,所以现在这种死机的现象应该是装的。”
朱诺直接把提米科玛提在手上,他眯紧眼睛,盯着它,“你想干什么?打的什么念头?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
电子屏上显示出一个冷汗直流的表情,机器的肢体也垂头丧气的,“我错了主人,我……我会把藏起来的日记放出来。”
诺里若有所思,“你只是把一些语音日记隐藏起来?你为什么故意错把我认作主人?”
“嘎?因为我是主人的财产,通电就能用的开心果,万能电子百科全书,十万条歌曲索引目录,真爱浓缩元件,新时代的电子宠物——”
朱诺拎着它摇晃着,“说人话!”
“哎呀呀,我说我说——因为提米科玛想要一个主人呀,提米科玛的设计理念就是为了主人诞生,为了主人服务,没有主人的话,提米科玛就要坏掉了。”
朱诺脸色奇异,“就这样?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没法相信呢?”
夏味扯住他,“应该是真的,它只是AI程序,不会虚与委蛇那一套,所以应该就是这样。”
“这么说,医疗舱不是你弄坏的?”朱诺把它举高到眼前,盯着电子屏上呈现出的哭脸。
“是主人她自己弄的!”提米科玛几乎在哭爹喊娘,“主人的生命进行到中晚年时,中枢神经退变,产生执行功能障碍……”
夏味一惊,“她得了阿兹海默症?”
“对对,是人类才会得的那种病症。但是医疗舱无法治疗,实际上医疗舱只能治疗外伤和少数病毒感染,所以她自己开始研究医疗方案,想要通过编写软体,发明出有效的治疗手段。但是她病得越来越重,记忆退化,经常糊里糊涂的,很多技能也不灵光了,把医疗舱的软体改得乱七八糟的。”
诺里一时简直说不出任何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那……那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这里?你是别人派来监视她的,是吗?”
“我……”它把圆形的脑袋埋低下来,“因为当时比较仓促,他们找不到能监视主人的智能AI,所以买了一台管家机器人,在基本程式基础上修改了一部分,但是我的基本程式就是要为主人服务,要讨主人的喜欢。我的名字提米科玛,就是带我回家的意思,这是当时这款机型的广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