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快乐
外面的天光……怎么会显得亮到刺眼？
她一伸出手，刚刚碰触到窗子边沿，金属的窗户发出一声挤压的响声，诺里霎时收回手，举到头顶，遮挡了一下光芒。
她扭开门锁，用两条腿走出来，行动间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好像时刻在忍耐着什么东西。
夏味用余光瞥见她，看到她竟然没乘坐那台外骨骼装甲，惊喜地转过身，“诺里，你的伤好了？”下一瞬间，夏味就蒙住了，看见对面的人在神经质地微微抽动，脸色青白，两只眼珠竟然闪烁着两弯亮蓝色的光芒，好像个生化人。
“我们要快，”诺里克制着飘忽的语气，她感觉体内灼热的气息顺着喉咙喷出来一些，“马上开始飞船建造工程，没有几天时间了。”
为了活命，007的工作日程开始了。每天四个人的安排就是指挥小机器人建造飞行器和配合小机器人建造飞行器。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每天到顶楼观看登基仪式。
最先要崩溃的是夏味，她在临时的海边停机坪上检视图纸和工程的时候，忽然把电子绘制板扔在地上，整个人一蹦，从半空中跳在绘制板上面。
朱诺在边上依次调试排队检修的小机器人，他被惊得一愣，和站成长排的小机器人一起，齐刷刷地转向夏味的方向。
“你……你在干什么？”
夏味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绘图板，然后表情从当中裂开，变成一只小怪兽，跳着脚咆哮：“你觉得这个东西能上天？你觉得、这、个、玩、意儿、能带我们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吗？”
朱诺仰起脸，努力地仰到极致，望着上头巨型的鳌钳，它……它黑乎乎的，像一块……巨型煤块……
“你对诺里没有信心？还是你对我们没有信心？”
“哦。”夏味忽然弯起一个微笑，看起来阴森森的，“我对诺里有信心的，是那个东西！我没有信心！”她又跳起来，指着头顶上大巨大阴影，“你看看！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觉得它能上天？而且诺里……”她又变了脸色，偷偷摸摸左右看看，没见到千佐多零的影子，才悄悄用气音说，“那个大变态对诺里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朱诺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在用眼前唯一的办法救诺里的命，虽然注射强化激素会改变人的脾气和状态，使被注射对象偏激、暴躁、不稳定，但是确实能最快速地强化体质，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夏味瞪着双眼，瞪得鼓鼓囊囊的，“真的吗？但是千佐多零注射了那个东西，就从斐尔卓那种冰冷骄傲的类型，变成见什么日什么的样子。你确定诺里会没事吗？”
朱诺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他又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夏味，她虽然经过一些基础强化，但是禁区的残酷环境对她不是没有影响的：她苍白了很多，仔细看能发现皮肤并不匀称，青一块白一块，浮现淡淡的斑块。在发际线边缘，贴着头皮沾染着些微白霜一样的菌丝，延伸进头发里，很难发觉。最明显的是她的眼光，不像以前那么阳光乐观，笼罩着一层灰翳阴影，眼底能看见一些青蓝色的毛细血管，整个人在向一个神经病发展。
这支队伍的气势正在崩溃，指挥官的思维亮起警报，朱诺不自禁开始筹谋，怎么样在绝境之中使众人打起精神。他默默打了个主意，在心里做出一个计划。
傍晚时，登基仪式又开始了。朱诺暂停了全体人员……和机员的修建工作，安排了一次所有成员一起参加的典礼围观。
诺里心情急躁，“你要是喜欢看，可以把过程录下来，以后慢慢地看。”
夏味也帮腔，“我们现在的工期非常紧张，这些机器人都是三班倒，除了充能时间，一直都有任务安排的，你把它们全部放假了，我们的工期很难保证。”
前排的矮小方盒子形状的小机器人转过身体，张望着她。旁边一只有发声功能的机器人不停重复着“放假，放假，放假……”
提米科玛看了诺里一眼，机械手臂打了一个响指，电子屏上闪烁过一串字符，那个小机器人滋啦一声，电子语音改成：“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提米科玛仰起脸，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夏味捂住脸，“我错了，我现在有点内疚了。”
朱诺指着前方坐在王座上的骨骸，“你们大概也猜出来了，这究竟是谁。”
“啊这……”夏味挠挠头，跟诺里咬耳朵，“是只有我没猜出来吗？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呀。”
诺里摇头，“不，我觉得除了朱诺，应该没有人猜出来。”
“……这里是皇室的地方，能被单独囚禁在这的，曾经几乎登基的女王，就只有一个人……”朱诺的眼光打量过几个人，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夏味忽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电影，“是《300勇士星际启程》里面的英雄西芙兰吗？”
“是先皇后！”朱诺吼叫出来，“你难道不知道弦乐宫之变吗？”
“不知道。”夏味摇摇头。
“不知道。”诺里也摇摇头。
朱诺深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一些，“艾蒂伦斯纪年曾经是中心人的鼎盛时期，即使清高傲慢的金眼瑞亚人也承认。先皇后罗□□尔.辛西娅成立了第一支巡城卫，掌控帝都。帝位衰微，权力转换在即。星战军团、先遣兵团、装甲骑兵团、学院派异口同声，希望罗□□尔取代帝位，但是登基仪式之前，上代白司令为首的军部忽然调转枪口，与皇帝陛下密谋囚禁了皇后罗□□尔，这就是弦乐宫之变。事后，星战军团被改制解散，白司令甚至撕毁了与金眼瑞亚人的和平协定。”
夏味听了后静默了半天，说：“这真是个悲剧故事。”
朱诺一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一处历史遗址。这里见证了一代伟人的辉煌与落幕。你不觉得眼前的一切教人胸怀壮阔吗？”
夏味歪着头，眨眨眼，“曾经几乎执掌世界的人，最后不过就是一副遗骨，这确实是个悲壮的落幕。”
朱诺窒息了一瞬间，诺里也点点头，示意赞同，“而且孤零零守着一个空城，竟然寂寞到钻研起了AI人格基础程序，晚年还痴呆到什么也不知道了，竟然和这些机器人玩起过家家游戏，简直凄惨到了极点。”
朱诺露出好像牙疼的表情。“你们的思想，是怎么拐到那里去的？”
千佐多零一直默然地听着，他站起来，似乎不想发表任何意见。朱诺注意到他的表现，这倒是有点奇怪，他忍不住问，“你不说点什么吗？”
千佐多零眼光复杂，盯着那副披风覆盖，头顶王冠，手执权杖的骸骨，“这个落幕悲不悲壮，我是不知道。但是，它是无数悲剧的开端，我倒是知道。”
沉闷的聚会之后，就是沉闷的晚餐时间。因为营养素胶囊全部吃完了，所以晚餐时间也越来越沉闷，沉闷里面还有些诡异色彩。
朱诺瞪着自己面前的金属碗，里面摆着一只生物，它……有一张类似人的脸，但是丑到令人发指，就只是……泥巴随便捏出来，粗糙又随性。它也用浑浊的鱼眼与朱诺对视，然后，张开嘴发出一声男人的“啊——”的吼叫，声音浑厚。
朱诺又感到了熟悉的窒息感，这个声音引发了其余几条生物的附和，“啊——”的叫声此起彼伏，合唱一样回响起来。
夏味举着叉子，就是落不下去，她一只手捂着耳朵，苦着脸对诺里说：“我又后悔了，我以为这个种类长得稍稍能看一点，没想到是精神污染。”
诺里自从注射过一些蓝色液体，不单外伤好了，身体强健了一些，连代谢也快了很多，现在饿得心慌气短，抓心挠肝的。蓝色的眼珠瞪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不知所措。
最后千佐多零站起来，表演了一个手撕活鱼，干净利落地把四条嗷嗷乱叫的生物撕成粉碎。他径自架起铁板，点起火，气哄哄地叉起一条抛在铁板上，滋啦啦地冒出一大股白烟。
提米科玛滑动过来，电子屏幕上展开了一本食谱，邀功地问：“主人，需要查询鱼类生物的烹饪方法吗？我有很多的记录呦。”
夏味笑眯眯地说：“那你有变形怪物的烹饪方法吗？”
“三天之后出发。”诺里淡淡然地宣布，夏味一惊：
“来得及吗？”
“我们耗不起了，必须来得及。”
朱诺赞同她的决意，“放手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诺里挑中的日子是天气极其坏的一天，简直就像是在影射她的运气。清早的时候，天上黑得像是傍晚，浓重的铅色云团一朵朵缀在头顶上，似乎时刻都会变成一大团湿透了水的棉花砸下来。她站在卧室附带的淋浴间里看着外面，这里有一扇圆形的小窗口，基本上看不清什么景象，风沙糊在玻璃上，厚重的灰尘遮挡住视线。她转向另一边的镜子，里面的影子比较可怕，现在有点难以辨认出这个自己了。
那些蓝色的液体已经耗尽了，有一些渗透进皮肤当中，在表皮里洇成一团团的，像是把彩妆哭花了似的。血管里的蓝色沉淀透过皮肤，显得分外明显，尤其是眼睛底下，像是中毒了。诺里打量了两眼镜子里非主流风格的自己，有点好笑，但是沉重的心情让她一丁点都笑不出来。
外面临时清理出来的停机坪上，朱诺和夏味快要打起来了。
“你真的觉得可以吗？我们准备得这么仓促，天气又这么坏？”
朱诺无奈地争辩，“天气不算是问题，你不是也经过了那些巨型爬虫的巢穴么？那个地段不会有晴朗的时候，这条回家路上一定会有这么一段恶劣的路段。”
夏味跳着脚反驳他，“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武器！怎么冲过去？”
“就像你说的，‘冲’过去，我们不需要武器，够快就行。”
这个过程中，千佐多零一直默默地站在边上，把干涸的注射装置随意挂在身后，盯着大门口方向。
诺里还是坐着外骨骼装甲出来的，一看见她，朱诺和夏味就立马停止了争吵。她的状态太糟糕了，夏味垮下脸，问：“你还好吗？”
诺里点点头，想要出声来回答，但是她的喉咙里忽然干涩到出不了声，痒痒的，她用枯瘦的手指抓了抓，感觉手指尖挠到了一缕一缕的纤维状的东西。
夏味看见她的颈侧，原本针孔的地方现在有点起皱，皮肤因为干枯，使那个小针孔扩大了，里面的血肉也变得苍白，有点像树干里面的纤维结构，呈丝缕状。
夏味极力装作没看见，但是她心惊肉跳，心里正在大喊大叫。
实际上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一点感染的影响，皮肤表面长出几块斑块，或者耳洞、指甲勾缝里长出些纤维状的菌丝，但是他们都没有诺里这么严重……诺里只是一个脆弱的普通人，她已经到了极限。
夏味再也不说一句话，默默地扛起行李，往那个巨型煤块似的飞行器里放。诺里拿着绘图板，观看上面连通的数据库，边上提米科玛垫高脚，脸上的电子屏显示着飞行器的平面图。
“主人，放心吧，我已经全部检查过了。”
诺里点点头，艰难地说：“打开动力系统，连接巡航图。”
提米科玛打了个响指，扬声器里响起滴滴两声，平面图上分成区块，依次闪烁起来。原本黝黑的一只大鳌钳，忽然间被光点布满，它的两侧伸展出侧翼，像包裹骨架的薄膜，迎着烈风颤动。这不是一只生物的部件了，这是有机质经过加工，浓缩了无数心血和工艺的机械。
夏味调整了航行图与目的地连接，推动动力摇杆，制动系统开启，蓝色的莹亮火光撕开了灰暗的棉絮一样的空间。飞船缓慢上升，起落架收起。诺里看着下面的景象，陆地逐渐变远了，那些欢送而来的小机器人呆愣愣的望着这个方向，他们只是单纯的几行程序，就像一些录像机，正在记录这个不值一提的清晨。
提米科玛丢掉手里的绘图板，它的滑轮开始飞快地滑行，冲到了海岸边上，潮水涌上来，逼得它不得不后退一些。
“提米科玛……”它嘀咕了一声，仰着圆溜溜的小脑袋望着上方逐渐远去的飞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追逐，越过停机坪跑上了瞭望台，这里只是个观景台，是机器人制造的，比较粗糙。它站在这里，张开双手，又用电子音大叫了一声：“提米科玛！”
“它在干什么？”朱诺注意到下面的情景，有点奇怪。
“它想要跟我们走吧，”夏味偏着头张望了一眼，“它曾经是皇室使用的监视机器，不要带它，会很麻烦。”
诺里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它踮起脚张望了半天，只看见飞船仍在远离，金属肢体伸张开，从瞭望台一跃而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它的屏幕边角磕碎了一小块，努力仰起圆筒形状的身体，向后面欢送的队伍打了个响指，一行指令在屏幕上闪过，方形的小机器人首先簇拥上来，好像小爬虫抬起巨大食物渣滓一样，把提米科玛举高，推着它在礁石上飞快滑行。
“带我走吧！带我回家吧！”提米科玛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挥舞着双手，几个小机器人推着几块破旧的金属板，在前方搭成个简陋的U形平台，提米科玛翘起自己的金属钳一样的手，努力又打了一个响指，后面推动的一群小机器人嘿呀一声，前赴后继大团大团地涌上前来，金属的潮水推着提米科玛，使它挟着冲天之势冲上平台，随着上翘的金属板继续凌空滑行，又前进了几米。它自身携带的喷射装置开始发动，喷射出一大股灰尘，积满了灰尘和垃圾碎片的喷口噗嗤噗嗤地挣扎了几下，推送着它又勉强保持了两秒滞空，最终和飞船擦身而过，向着下方污浊的海水跌落下去。
一边扑腾着一边随手乱抓，提米科玛感觉自己钩中了一个坚硬而细长的东西，屏幕转向上方，它看见诺里正在正上方俯视着自己，一条装甲节肢横伸出来与自己拉扯着，其余的脚爪盘踞支撑着她，紧紧扣住飞行器舱门。诺里眼光比较平静，隐约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把它拽上来了。
夏味一边驾驶，一边侧过脸与提米科玛说：“你倒是挺行的嘛，孤注一掷非要跟我们一起走。说不定我们飞不了多远，就教哪里的怪物击落下来了，你还不如留在那个基地里。”
提米科玛坐在地上，像个狼狈的人类，两条又细又短的金属链条拼接的小腿劈开，它把电子屏转向诺里，“主人，我是便携式的机器人管家，不管去哪里都能跟随着，这也是我的宣传广告的一部分。”
“来了。”夏味严肃的语音刚响起来，下方的水面就被掀开了，像是片叶子翻转过来，一片薄薄的生物扭折过身体，它的一圈节肢折向下，变成脚，另一些翻折向上，变成触须一样的东西，去触探飞行器。这时的天光能够照射所见，夏味惊呼了一声，“原来那个东西长这样吗？这是不是几天前击落我们的怪物？”
“好像是……双面爬行者。”朱诺皱紧了眉头，挤开夏味，“让我来，我驾驶好一些。”
夏味没顾得上和他斗嘴，紧张地退在一边，“你真的能行吗？”
朱诺并没有什么底气，他瞄了千佐多零一眼，又看了看诺里，掌握住船舵位置。飞行器推进了一段距离，忽然一沉，被什么扭结的东西纠缠住似的。夏味朝外张望了一眼，看见海葵一样的触须一层层包裹着外壳，她愕然转头望着朱诺，“你是不是失手得有点快了？”
“……”朱诺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那不是我的原因，双面爬行者速度原本就很快，灵活性在所有的变异种里最高。”
“哦，”夏味冷淡地应一声，转向诺里问，“怎么办？我们还有没有救了？”
诺里看着提米科玛，“提取生物库信息，把双面爬行者解剖结构图给我。”
“好哒！”提米科玛亲亲蜜蜜地应了一声，屏幕上紧接着切换成一张彩绘的生物解剖图。
“咦？”夏味的表情蒙了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魔幻了起来，“对啊，我们为什么没有问问它这附近的信息？”
诺里接手了操作台，将解剖图导入模块系统，飞艇的完整结构开始变形，从两边的侧翼伸展出一对探头状的装置。“液囊位置定位给我。”
提米科玛传递了一组数字坐标，“这些天模块质量一直在消耗，复杂变形是不能保证完全回收的，我怕会不足够支撑侧翼固定。”
“没关系，能支撑飞行就行。”
诺里一边说话，一边推动遥杆，黑色的探头刺入了海葵触手丛里，直接穿刺进了生物扁平的肌体，大量的液体瞬间迸溅而出，但随即就被探头顶端吸取。它的□□是异常鲜艳的蓝紫色，起先浓稠得像是浆液，之后逐渐稀释了。双面爬行者两分多钟后被吸干了，它的名称来源自它特殊的构造，没有□□的生物就像个布枕头，可以由里到外完全翻转过来。
飞行器重新升高，夏味愣愣地看着下方被抽干遗弃的一堆干瘪表皮，“所以……双面爬行者也可以提取生物能？”
诺里的眼光转移到后方，又移转回来，“对比已知所有生物，还是人最具有攻击性，真不幸又验证了一次。”
提米科玛背着两手，故作深沉地说：“其实还是金眼瑞亚人更具有攻击性。”然后它一扬脸，电子屏又换上了萌萌哒表情，“主人，我们刚才配合得多么默契！像不像经常配合的样子？”
诺里揉了揉眼睛，把手掌侧边的蓝色黏液抹在身上，她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妄图把模糊的一层遮盖物眨掉，但是蓝色液体只是变成眼泪流淌下来，顺着泪腺黏黏糊糊地沾染了满脸。她又想要抬手擦拭一下，却没有温暖的触感，只摸到一层黏腻柔滑的皮肉，好像自己在融化。
“朱诺，你……你来驾驶。”诺里勉强说完最后一句话，从外骨骼装甲上后仰过去，完全瘫倒在地上，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她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只手掌正搁在眼前，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表皮裂开了几道细细的裂口，一些绒毛般的细细的纤维探出头，灰白色菌丝分布在皮肤表面。但是在表现出来一些恐惧之前，先教夏味的尖叫吓了一跳，她的表情惊悚夸张极了，诺里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喉咙里痒得厉害，菌丝已经占据了食道内壁，毒株感染她的整具躯体，蔓延到了她的每一寸，名叫“诺里”的阵地已经彻底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