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自我真好玩

白芪带领的欢迎小组已经在大厦前等待了3个小时，他从一开始严肃冷锐的表情，渐渐变成日了狗的表情。

视讯器在滴滴作响，他麻木地接起来，另一头白蒐的脸投影在表盘上，“怎么样？人来了吗？”

“没有……”白芪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脾气了，“姜尚的小公主，竟然放了我三个小时的鸽子……姜尚到底在搞什么？他昨天为了争取这个主持调查的权利，在会议上唇枪舌剑，分毫不让，就是为了这个吗？”

“也许……也许他只是想给这个新上任的家主争取一个立功的机会，”白蒐用一只手支着下颌，斜卧在宽大的座椅里，“我听说他那个小公主只是学院里Z小组的机械师，姜尚一定正急着给她调升小组。”

白芪一巴掌拍在脸上，手掌顺着五官滑落下来，“所以你昨天为什么要答应他？”

白蒐耸耸肩，“他说的不错，现在姜氏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而我和安委会都无法给他任何答复，那他既然这么急切地想要自己调查，就随他好了。”

“你见过那个姜诺里，她是个什么样的第二姓氏？”

白蒐回忆着，露出轻微嘲讽表情，“橘吉那种，傲慢又自大，不过嘴更损一些。”

白芪脸上的阴郁加重了。“我希望这场调查赶快结束……镜桐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到目前为止没有接到那个恐怖组织的公开声明？”

“没有，”白蒐脸上嘲讽的意味也加重了，“看来你说的是对的，他们不可能弄到十勋团的机甲图纸，看来是姜尚自己犯错误，将图纸外泄。”

白芪松了口气，他的眼角却捕捉到了从街角拐进来的一抹艳丽色彩，那是一艘陆行船，格外巨大，也格外……惹眼，周身镶嵌着碧绿的晶石，随着前进，从四周的几个喷气的孔洞里发射出彩色烟雾。

陆行船最终停在巨剑形状的机甲部大厦前，两扇金碧辉煌的门从内部敞开，兰斯蒂诺家族的朱诺软软地倚靠在门口，他没有去看外面的白芪，而是将脸转向里面，古典衬衫没系前襟，露出一片苍白的胸膛。

“到站了，小乖乖。”随着他软绵绵的呼叫，后面一个金发的小妞越过他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她就像一只雪白的奶油甜筒，穿着轻飘飘极其繁复的纱质外套，缀着许多羽毛。朱诺扶着她，让她慢慢地走下陆行船的台阶，而斐尔卓先行下来，在底下接住一片羽毛似的，小心翼翼地接住她伸来的手。

白芪脸色很精彩，甚至一时因为不知道看哪里好，产生了两只眼睛不够用的错觉。首先是斐尔卓的打扮让他感觉自己要瞎了，那个……从来穿着单调的黑色作战服的斐尔卓？他此刻一身白衣，身前两侧和袖口满是繁复的金色绣纹，黑发梳拢得非常整齐，原本宽大的护目镜换成了一副最新式的无框银色镜片，整个人……充满了装模作样闪瞎人眼的气质。

诺里首先不好意思地冲着白芪点点头，腼腆着拢起一缕散发，“对不起白芪部长，我来得太晚了。”

“哦得了吧，小乖乖，”白芪还没等回答，朱诺先懒散地开口了，“他们平时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十几年了那些量产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白芪的嘴角抽搐着，不去理会船上的朱诺。他也没什么乐趣地挥了挥手，“我走了小乖乖，晚上我再来接你。我可不愿意和这些老顽固们在一起。”

诺里热情地挥了挥手，送走了陆行船，然后转过身很好奇地问：“量产机真的从来也没有改造过吗?”

“……是的。”白芪心塞地点头。

诺里又状似很天真好奇地问：“我可以问问吗，白芪部长，你们是不是打算制造新的量产机了？我在那个线上游戏上看到了几台全新的机甲，比如……那个叫什么？”

“铁甲玉瑶号。”斐尔卓适时补充。

“不……是的，”白芪矛盾地回答，“那确实是新的量产机，但是……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曾要投入量产制造。”

“为什么呢？太可惜了，要是能在学院里看到这些新的量产机，我猜想所有人都会非常激动的。”诺里此刻要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才不会破坏伪装笑出来。天知道把爆笑忍进肚子里有多难。

“呃……”白芪一时无法回答，铁甲玉瑶号作为完成度最高的新机型，它的所有表现数值也远高于其他量产机，但这些完全是基于理想化的理论支撑，要想真正投入到制作，就必须削减很多功能，而它最致命的一点是欠缺实战检验，不像其余的量产机已经经过了多年的应用。

旁边的助理白苋适时地出来打破僵局，“请问姜小姐您午饭有安排吗？我们……”

斐尔卓一摆手，“我们已经预定了丽星名园的节日套餐，姜氏家主是不能在外面随便用餐的。”

诺里一转头，看着他，斐尔卓飞速地眨了下左眼，诺里马上转回来，“是的，您应该也明白，我们姜氏就是这么规矩严谨，礼节繁多。”

两个人进门经过走廊时，诺里缩在斐尔卓臂弯里，低声问他，“你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装得像个正经的第二姓氏。”

“会不会太过了点？”

“并不。”

两个人挤在一起，从后面看就像斐尔卓一直拥着诺里。白芪眼看一碗狗粮摆在自己面前，开始怀疑今天行动的目的。

白苋是个性格开朗的白氏后裔，除了心思细腻外，也因为擅长与人交流，才能成为白芪的助理。他陪衬在诺里身边，亲切地问：“不知道您想从哪个方面开始调查？”

诺里的心里在大喊：当然要进机房啊！快把中央机房的秘钥给朕拿过来！我要看看十勋团的加密维修记录！但是她表面上装得天真无邪地问斐尔卓：“你说呢？我们从哪里开始看呢？”

“从血源本初号好了，那是机甲部最有名的参观景点了。”

诺里心里一跳，感觉直接提出要参观机甲恐怕有点过于明显了。她装作兴趣缺缺的样子，“听说白蒂现在正在帝都中，不知道能不能见见他呢？”

“白蒂现在代替我和橘吉一起陪同保护瑞亚人使团，你也知道，最近不大太平，使团的安全需要升级保护。”

白苋在旁边听了半晌，他连声说：“没关系，我可以申请让其他成员代替白蒂，现在就让他过来……配合您的调查工作。”

诺里努力地做出羞涩的模样点点头，与旁边的斐尔卓说：“我们先去看看基层的研究员和机械师的工作好不好？爸爸也总是说要我从基层的工作开始接手。”

斐尔卓点头同意，然后就转头看着白苋，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走吧，出发啊。

白苋有点蒙，回到白芪跟前，小声说：“她要去负三层的设计间。”

白芪挑挑眉，“那就带她去，估计见到那群古里古怪的机械师，她马上就失去兴趣了。”

诺里不是第一次来到机甲部，倒是确实是第一次接触设计间，这里明明应该是构成机甲部的核心组成，现在却好像成了最底层的一环。诺里一行人从电梯下到负三层，开门就嗅到了一股尘土味道。黑卿忙站到前头，在空中挥动着，将灰尘赶跑。

诺里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呢？”

黑卿挤挤眼睛，“您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污糟的环境？还是让我们先清理一下附近吧。”

诺里不耐地看了看时间，小声说：“有点过了吧？搞快点！”

白苋走在最前方，呼喝着：“将排气扇打开，你们设计间的卫生环境怎么总是不尽如人意？将艾瑞克主任叫过来。”

对于艾瑞克.隆嘉来说，原本平常的一天到了临近中午时完全变了。他是个看起来就非常古板的人，戴着半边镜片，细链连接着胸前的口袋，两边颧骨高耸尖利得就像是刀刃，灰色眼睛总是含着嗔怒。

白苋对诺里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他掌管设计间中的一切事物。”

诺里仰起头，看着这个高耸瘦削，不近人情的主任，表现出正常程度的恭谨和害怕，“您好，主任先生，请问您是科班出身的机械师吗？”

白苋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只无形的利箭，从诺里嘴里发出，径直扎进了艾瑞克的脑袋上。他的神情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不。”艾瑞克冷静沉稳地摇摇头，“很惭愧，我是一个自学成才的机械师。”

诺里与他握了握手，“我也是。”

灰色眉眼变得冷峻起来，站在旁侧的白苋明显感觉到了艾瑞克的不悦，他的上唇轻微掀起，露出锋利的犬齿，“是吗？请问您对我们机甲部设计间的工作有什么指教呢？这位自学成才的小姐。”

白苋马上就想开口缓解气氛，但诺里马上明朗地说：“确实有一点意见，我一进到屋里，就感觉到了你们目前有急需改进的地方。”

“哦？”艾瑞克挑挑眉，好奇将他的不悦冲淡了，“洗耳恭听。”

诺里掏出绘图板来，“我觉得你们的工作氛围太过于沉闷了，没有任何乐趣，为什么你们的研究制服如此千篇一律，跟学院没有什么不同呢？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在头顶加一对兔耳朵，像这样……”她在绘图板上迅速地勾勒出了一顶带着两只硕大兔耳的头盔，“还可以加两只有粉嫩嫩肉垫的手套……”然后她又迅速地画出了手套的轮廓，“这样好看吗？”

斐尔卓仔细地看了看，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好看，需要我现在联系工厂定做吗？明天就可以送过来。”

白苋已经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了，他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呆滞地转向了白芪，期待他能说点什么。

白芪看着艾瑞克，指望他自行解决眼前的麻烦，而艾瑞克盯着面前的诺里，他已经渐渐地不再掩饰眼里的厌烦和不耐，粗暴地抽出来绘图板，“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就是有关思维头盔的研究，我们打算将研究员的思维像网络一样通过头盔连接，这样就能达成最有效的沟通，省略掉无用的语言歧义。”

诺里看着图纸心里暗暗一惊，这跟深渊初号使用的神经连接异曲同工，只是程度不同。看来橘09一死，深渊初号的信息在机甲部已经等同于公开了。这背后很可能涉及到橘晴和白蒐新的交易。

但她表面上装得懵懵懂懂的，眨眨眼望着艾瑞克，“您、您是意思是，机械师们之间不需要说话，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的。”艾瑞克惜字如金地回答。

“那……那如果有人忽然、忽然吃坏了东西，窜稀了，那是不是所有人脑子里都会不停地闪烁我要拉了这样的想法？”

“……”

白苋从灵魂出窍的境界转变成了石化，他甚至能看见艾瑞克额角暴起的青筋。白芪适时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流，“这位姜诺里小姐，也是现任的姜氏家主，她今天来是为了调查昨天绝道假面号图纸泄露的事故。”

诺里踩着尖细的小高跟，袅袅娜娜走到前面，面对着一群疑惑呆滞的机械师，她娇俏地拍拍手，“诸位，你们好。”她冲着各个方向挥挥手，“我是姜氏的新任家主姜诺里，经过昨夜的军部紧急会议，几位部长最终的结论是机甲部泄露了我们的绝道假面号……”

不需要她再说下去，下面已经快要沸腾了，诺里看见前排的几位机械师不敢置信的表情，性情比较冲动的已经摔下手里的东西离席出门了。一位办公室里最苍老的研究员颤抖着站起来，不知道是气得浑身打颤还是原本就手脚颤抖，他一脸的愤懑，冲着诺里嚷道：“我们设计间从来没有蒙受过这种侮辱！我们不会泄露任何机密！图纸和数据对我们来说就是重渝生命的至高存在！你这个小娃娃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妄自评论？！”

眼看着场面已经控住不了，白苋想要赶上去缓和双方的矛盾，但白芪拉住了他，用眼光示意他不要行动，在边上看戏。

诺里没有傻住，而是直接冲了下去，“这位大爷，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

她又转过身体，面向了所有的机械师，“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大家都是有良知的、技能高超、完全凭借实力进入机甲部的机械师，绝对不会干盗窃机甲信息并且外泄的事。我认为这桩事故完全就是其他第二姓氏家族所为，然后嫁祸机甲部！我需要所有人配合我，我们一起将这个罪犯揪出来！”

她嘴上在慷慨陈词，手里却偷偷摸进口袋里，掏出一管细细的光纹发射笔杆，对准绘制台的主机系统，照射出一道幽微的蓝色光柱。

对面的老机械师也懵了，“你……你凭什么做出这种结论？”

“我认为，一切合理猜测都应该拿出来验证。这毕竟是关乎联邦命运的头等大事！在我刚刚回归姜氏时，就得到了几个来自底层机械师的匿名举报信……”她状似打开绘制板，邮箱里调出了一封邮件，“这位工号是10879的前任设计间机械师，他在信里血泪控诉了橘氏特务，盗窃他主机内的信息，手段是伪装成维修人员，强制对他的主机进行查验！还有这位工号是24024的前任……”

不待她说完，白苋就冲过来挡在她面前，几乎要跪下了，期期艾艾地说：“白蒂来了，您不是要见他吗？请您到会议室好吗？”

诺里又挂上了欢喜中带着羞涩的神情，“好的，我真期待和白蒂先生见面。”她又转向一众机械师，“先生们，我说过的话请你们不要忘了，任何面对第二姓氏家族的举报信息都可以由任何渠道发送给我，感谢大家的全力配合。”

白蒂被从瑞亚人使团的居住处叫出来，还是十分纳闷的，直到他见到白苋，往常这个开朗明快的青年，现在正要哭一样，苦着脸央求他：“求求你了，她特别地崇拜你，你只要‘用力’散发自己的魅力，让她昏头转向，没有余力继续作妖就行了。”

白蒂诧异地问：“谁？姜氏的那个姜诺里？她崇拜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调查的脚步慢下来，如果再任由她在机甲部里乱来，恐怕绝道假面图纸外泄的原因没有找到，第二姓氏间先要大乱了。”

白蒂满肚子疑问地到了地下机房，在狭长的走廊转角处看见趴在玻璃上的诺里，旁边站着斐尔卓。她整个人贴在玻璃顶上，从侧面看整张脸几乎紧贴着玻璃表面。

“那个就是血源本初号？”

“是的。”斐尔卓点点头。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外形挺古典的。”

“那台机甲是整个机甲部几代的研究员和机械师共同建造的，他们利用自己的时间，用废弃零件库房里的垃圾拼凑起来的，所以只能看看，并不能真的用作驾驶。”

白蒂走过来，“没错，这是属于机甲部的财产，她就像是机甲部机械师共同的孩子。”

诺里眨了眨眼，“对于后裔问题，第二姓氏总是表现出极高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怎么会有共同的孩子呢？”

白蒂瞬间似乎产生了一个错觉，面前像个天使似的少女忽然之间冷峻了很多，但随即，她就傻乎乎地甜甜地笑起来，匆匆几步快跑过来，抓住他的手，“您好，白蒂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你好。”白蒂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白茗和你关系亲密，我已经从她那听说过你几次了。”

诺里微微有了一点警惕，但她很快放松下来，打开视讯器，“是啊，事实上昨天我们刚刚通过视讯。”然后她就将昨天的录音后半段放了出来，白茗独特的中气十足的高亢声音爆炸一样传出：

“你TM@￥%……我真的日$(#(&#*)……”

白茗不愧是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战士，这一长串骂得过分精彩，而且内容丰富，充满了奇妙的比喻修辞。

白蒂控制不住自己脸色的变化，僵硬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们……关系确实……比一般人密切。起码我从没见她和别人这么说过话。”为了让这个尴尬的片刻快点过去，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想要见我，是为什么”

诺里神神秘秘地凑近过来，小声地说：“我怀疑追魂射手号很可能和绝道假面号一样，被人盗窃了图纸信息。”

白蒂脸色十分严肃，“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过绝道假面的图纸，和昨天独立军组织曝光出来的那一组不是完全相同，姜氏秘密仓库里的图纸没有单独标注驾驶舱装载图，但电子图纸是12个视角拼接的旋转可视图，这充分说明了，独立军没有偷窃图纸，而是直接从绝道假面号下手，用某种方式从机型反推构造图。”

白蒂的瞳孔在地震，“这个世界上有机械师能够做到吗？”

“所以我认为，他们一定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法。经过了排查，我觉得是电浆寄生虫。”

“……什么？”

“绝道假面号主要的任务内容是外星除虫一类，电浆寄生虫是每一台机甲都会面临的问题，也不是严重的问题，有的时候因为任务紧急甚至会忽略掉。但是寄生虫可以进入机甲外壳内部，可以在软体联动通路里穿行，如果有人制作了和寄生虫外形一样的机械间谍，混在寄生虫当中，用电子蝇眼扫描内部的结构，就可以大大提高反推图纸的可能。”

“……”白蒂愣了良久，“但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依据吗？”

“唉，很可惜，现在时间太紧张了，一时找不到。而且如果这是真的，那机械间谍完成任务后一定早就撤走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这么推论。”

“所以，你认为凡是执行过除虫任务的机甲都有可能被泄露？”

“对啦！”诺里打了个响指，高兴他终于明白过来，“如果白蒂先生您能帮我一起开展调查的话，希望就更大一些。”

白蒂又露出矛盾迟疑的表情，“追魂射手号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不能连同其他第二姓氏家族一起查验她。”

“唉，我懂啦。”诺里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