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诺里眼睁睁地看着橘吉在自己面前单方面虐了一遍小萝莉橘希，她最后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差不多就可以了，你们对待自己人也这么冷酷吗？”
橘吉放松手掌里揪扯着的一大把红发，她扯得太用力了，甚至直接揪掉了几缕，末梢还粘连着少许头皮的头发。橘希脸朝下趴在地上，她原本穿得就单薄，现在背心几乎被撕扯光了，露出精赤的背部肌理。
“橘乔在哪？你知道些什么？”橘吉站在高处俯视着她，橘希发出闷闷的冷笑，不过她的口唇破裂处很多，发出的声音也漏风严重。
“你为什么在意橘乔？她只是个没用的混血杂种。”
橘吉又俯下身体，攥住她脑后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起，“我有我的理由，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小弱鸡。”
橘希抬起手指，指着诺里的方向，“你把你的新相好送给我玩几天，我就告诉你。”
“很好。”橘吉始终保持着冷静，“很有勇气，不怕死，就是没什么脑子。”她将右手的五指和橘希的右手交握着，忽然发力向外一拉，将她的整只手掌都拉长了一截，从腕骨到指骨，每一节骨关节都脱离了，发出一连串极度可怕的骨肉分离的声音。
橘希咬牙切齿地忍受着，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她额头上的青筋高高凸起，冷汗重重湿透了。
诺里尖叫着，跑到旁边，试图阻止橘吉，“那个，虐待儿童是不对的，这太没品了。”
“儿童？”橘吉将人丢开，转向诺里，“她想要睡你，这也是儿童吗？”
“是呀，”诺里无奈地说，“你们橘氏总是能在生理学、生物学和遗传学等各个学科上给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夜雾岭。”橘希忽然说，“我听到长老会的消息，说在那里看到了她。”
橘吉眯起眼睛，“原来……我知道了。”她挥挥手，示意来几人将橘希抬走，送去医疗舱。结果橘希竭力扭着头，将视线固定在橘吉身上，愤愤地大叫着：“你等着，我一定会赢过你！下一次你就不能赢得这么轻松了！”
“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橘吉摊了摊手，她的情绪又松懈下来，直到一个影子又站到她的对面，橘吉看了看新的挑战者，血压飙高，“你在干什么？”
橘奕抓了抓脑袋顶上的短发，“挑战你呀。”她又指向了一边的诺里，“我想要她，我赢了你可以给我玩几天吗？”
“你是不是有病？”橘吉按住自己的额角，那里青筋正在跳动。
“我没有病啊，阿吉，而且我的智力测试在家族中属于中等水平，你不要总是说我蠢。”
橘吉觉得她讲了个笑话，但是也影射了很多成员。“我……我刚才刚修理了橘希一顿，你没有任何感觉的吗？”
她又抓了抓脑袋，“我有啊，我感觉特别兴奋，想马上展开一段1V1的对战训练。”
橘吉走心地说：“你这样，绝对不是中等的智力水平，肯定是橘芫她骗了你。”
“你要去夜雾岭吗？”她转换了一个话题，“这次外勤，我能跟着吗？”
橘吉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了。诺里一惊，“你真的要带着一个小朋友出帝都？”
“我需要有个人看着你。”
“？”诺里愣住了，“你还要带着我一起出帝都？并且还要找个小朋友看着我？”
“对，你的智力水平总归比橘氏平均水平高吧？做什么一直问？”
“你、你不是说，我是斐尔卓寄存在你这里的吗？万一我死在外面怎么办？”
“放心，我有信心能看顾得了你。”
“我倒不是对你没信心，主要是我对自己的幸运属性没什么信心。”
两天之前，清晨，东9区。
妙澜.梵跟东莱刚刚吵过一架。她一个人跑到露天的小花园里，对着满园褐色的野草出气。妙澜.梵已经不是十来年前的那个年轻的姑娘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单纯的实验室研究员，和心爱的东莱发生争执时，总是会无助地流着两行丰沛的泪水，哭得不能自已，窝在角落里等待着东莱来安慰她。
后来，东区的荒蛮气息逐渐沾染改变了她，生活的蹉跎也立下了一些功劳。她发觉跑到厨房里，拿起那只小铁锅，对着一切能发出声响的家具猛敲一气，似乎更能发泄愤懑的情绪，从这个转折点开始，研究员妙澜.梵，逐渐向着农妇妙澜.梵转变。
虽然身处的这个地方被称作花园，但是东区是不可能准许鲜花生长的，几年前有过一段土地湿润的美好时间，从感染着不知道多少种毒株的土壤里生长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萌芽。东莱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喷火器，准备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进行无差别打击。妙澜.梵严重抗议了他的□□，她怀着好奇和期许，等待了几天，结果菌丝孢子差点把整个区域的流民团灭。
之后很久，她都失去了做决断的资格，东莱果决地开始了他个人在家庭中的□□统治。妙澜.梵第一次感受到，绵密紧迫的爱也会让人窒息。她开始思考自己整个人生的方向把控有没有犯错，这个思考过程与结果并不让人恐惧，但这种行为本身却让她有点恐惧。毕竟如果她犯了错误，那一定是无法挽回的致命错误。擅长自己安慰自己的妙澜.梵女士决定用乐观开放的态度面对一切，她鼓励诺里去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上学，避免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安全地浪费一辈子。
为此，她和东莱展开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争吵，两个人在狭小的屋子里展开了自己所能及的最大嗓门，将声音当做最有利的武器，极尽所能地攻击对方。这大约也是妙澜.梵头一次顾忌不到任何的结果，只想拼了命地伤害对方吧。
两个人都喊到缺氧，东莱忽然有一个瞬间灵思清明，他稳住嘶哑的嗓子，用平静的语气问了一句：“你是后悔了吗，妙澜？”
她从失控的边界被拉了回来，没有缘故的，她忽然明白此刻是一个非常紧要的瞬间，直接决定了他们前半生的一切情节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所以她甚至小心地回答：“我没有后悔东莱，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后悔的。”
至此，他们平安度过了最大的危机。
但很快的，第二个危机又来了。起因是这天清晨，从天空中降落而下的庞然大物，宛如一座城池，悬浮空中投落的阴影，遮蔽了下方零落分布的聚居村落。
多年精神上的安逸确实麻痹了她的警觉神经，妙澜.梵呆望着上方悬浮着的影子，直到看清了细密的金属纹路和喷射着火焰的引擎，才意识到那是一架运输飞艇。
她霎时间就被惊恐的情绪攫取住了，当时吓得战栗着无法行动。东莱从屋里狂奔而出，扯住她的一只手，想要将她扯回屋里。妙澜.梵大喊大叫：“他们来抓我们了！我们跑得掉吗？是不是这次真的完了？”
“你冷静一点。”东莱捂住她的双耳，硬是把人拉扯进室内，“我们只是两个研究员，联邦没有必要为了我们两个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跨越二十年。从帝都追到东9区，就是为了把两个已经当了多年农民的研究员追不回去。我相信他们早就放弃我们，甚至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我们了。”
“可是……可是我们手上有夏娃的信息记录，他们肯定很渴望得到夏娃。”
东莱的眼光变得深沉复杂了很多，“交给我办吧，妙澜，我知道怎么样能让我们彻底地摆脱他们，摆脱讨厌的第二姓氏们。”
但其实他们紧张焦急的来源，并不是专门针对他们而来。
黑主敲响了丘英的院门，他驻足在荒芜的天地间的小院子里，感到不可思议，无法想象这里就是诺里长大的地方，也无法想象丘英在这里躲藏了那么多年。
过了很久，丘英才来将门打开，他看到了黑主的脸孔，足足愣了十秒，“帝都的来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谈谈，尊敬的丘英.谢尔士先生。”黑主自觉表现得非常得体，但是丘英显然不吃这一套：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
黑主上前一步，堵住他要关闭的门，“是姜尚派我来的，他想要跟您谈论一下诺里的事。”
丘英脸上一大团浓密的胡须遮盖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抬高了一边的眉毛，侧过身体让黑主进门。
屋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草稿的投影，在地板上、墙体上、镜子上，破旧帆布窗帘半遮半掩，露进半缕灰茫茫的天光。黑主一直皱着眉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能落座的地方，他把废弃的草图投影拨到一边，坐进了一团软垫里，听见坐垫里的稻草受挤压发出沙沙声。
“姜尚想要跟我说什么？”
“他希望您能跟我们一起回帝都。”
丘英的动作一顿，“所以说，你们是来带我走的？”
“是的，军部还在搜索您的踪迹，我们要保护您的安全。”
丘英感到很好笑，“除了跟随你们惹眼的货运飞艇来找到我之外，我有信心军部找不到我的。”
黑主有点尴尬，“货运飞艇离开帝都比较掩人耳目，而且，军部现在找不到，只是因为白蒐还没有下最后通牒，随着局势的变化，事态愈加严酷了，为了能保护诺里，我们需要您。”
丘英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高脚椅上，双腿悬垂在半空，“为了诺里？我了解诺里，她能保护自己。”
这下轮到黑主发笑了，“要么就是您还不够了解诺里；要么就是您心里的保护，意义跟我理解的不同。据我与她生活的这段日子，我对她也有不少了解，诺里确实有的是办法化腐朽为神奇，但她在作死上的才能得天独厚，要论善后和保护自己，她只会一招：孤注一掷，同归于尽。”
丘英抱着两臂，听着他仿佛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所以说，她有麻烦了？”
“简单来说，是的，她有麻烦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简单地说？”
黑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长成那个样子了，她气人的天赋简直和您一模一样。”
丘英对他的一大段话仿若不闻，他检视着自己的绘制稿件，平静地说：“我拒绝，小朋友，我不会跟你走的。”
黑主差点忍不住骂骂咧咧，他迅疾地给姜尚拨了个视讯，“我做不到，我受不了了，还是你来跟他说吧，我怕我会忍不住暴打闻名联邦的机械师。”
“把视讯器交给他。”姜尚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眼前的结果，他心平气和地交代着，并且自语，“果然，定制现在那副皮囊给诺里是正确的，帮她减少了多少挨打的可能？”
丘英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姜尚了，看着屏幕中他的模样，丘英微微地有点晃神，“你一点也没变嘛。”
“我变了，丘英，自从接纳诺里进入家族，她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把我从一个不务正业的闲散贵族变成了孝心拳拳的老父亲。”
丘英一顿，“看来你们都对她很头疼？那把人还给我吧。”
姜尚狰狞了一瞬，他贴得很近，脸怼到摄像头上，一张大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先就知道了她是我的血源后裔，所以故意把她培养成让我头痛的样子！你早就想要从我的手里把人抢走了，所以天天在她面前反复强调你这个老师多么重要多么伟大，是不是？”
“……我没有你这么幼稚。”丘英简直不忍目睹他现在的模样，“别告诉我姜氏的血源遗传，就是中老年时智商和情商都会逆生长，我不想有嫌弃诺里的一天。”
讲真，他们两个互怼得十分尽兴，但是在旁边近距离围观的黑主感到了窒息。他一想到诺里的血脉里可能遗传了姜尚的幼稚不讲理，又打小学习了满身丘英别扭傲娇的坏毛病，就感觉自己未来在姜氏的生活可能要完蛋了。
姜尚吵输了后，气呼呼地嚷着：“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白蒐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你懂的，他想要原型机。”
“我不懂，我也想要原型机，可是我没有啊。”
姜尚叹息，“我相信你的话，但是白蒐不会相信的。”
丘英张开嘴唇，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诺里可以，如果你继续好好地培养她的话，她未来或许可以带领着蓝星打进星盟荣誉联赛。”
“就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姜尚又凑近镜头，“我怕我一个人做不成。万一白蒐知道了她的身份，明白了她真正的价值……我不敢想那一天，白蒐会不顾一切地抢走她，把她变成自己的财产。我需要你！”
“好吧。”丘英打对话展开第一次说了软话，“我可以跟你回帝都，谁叫我是诺里的老师。不过……你打算把隔壁的两个家伙怎么办？”
姜尚脸色发青，“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要保护东莱那个家伙！”
妙澜.梵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再见到姜尚的一天，而且这一天是这么的……寻常，她一开门，就看到了眼前摆着的一块视讯屏幕，上面的人就是姜尚。
她倒吸一口冷气，直接昏了过去。
现场所有的人，加上不在现场的姜尚都将眼光交集在躺在地上的妙澜.梵身上。
“很好，我正好不想现在面对和她之间的纠葛。”姜尚将眼光转到客厅中央的东莱，“我们两个，现在需要谈一谈。”
其实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姜尚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东莱，随即就想到了他多年来怎么对待诺里，想到他把青年时代的毒舌技能用在嘲讽咒骂小萝莉诺里身上；想到他用强硬的臭脾气，体罚啥也不懂的诺里，就感觉拳头都硬了。
而对面的东莱也不怎么平静，他周围看不见的气场炸起一层尖刺，敌意毫无遮掩地指向了姜尚。
“平静的生活没过几年，你就又出现来恶心人了。”
姜尚冷笑，“可不是，为了负你不愿负的责任，我必须得当坏人。”
“第二姓氏真是高尚，把偷拐抢骗说成负责任。”
黑主在旁边忍不住吐槽，“我们能不能直接干正事？听你们打没用的嘴仗，听得我好累。”
姜尚横眉立目，指着黑主的方向，“你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诺里，把整个姜氏都带坏了！”
“我没有教导过她，姜尚。”东莱多年来头一次产生出一丝内疚，“我对她一直不太好，确实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极度厌烦你，所以对待她也没有耐心，你可以带走她，拿走她，随便你处置。但是……放过我们，我们早已经不参与权利斡旋了。”
“混蛋！”姜尚完全破防了，“她在你手上的时候只是个孩子，你还算是个人吗？”
橘芫气冲冲地找到橘吉时，她正在准备着出发的装备和补给。
“你有什么毛病？跟一个比你小了十岁的小孩大打出手？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长外伤的医疗，还把她整只手臂的骨骼都弄断了！”
橘吉烦躁地把整片包装的生物凝胶丢给她，“随便你用，别来烦我。”
橘芫气得差点撅过去，“你有没有点常识？生物凝胶治不了骨折的。”
橘吉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我记得……我每次都是放着不管，一会儿就痊愈了，她不是吗？”
“哈哈，”橘芫气到笑了，“没有人像你这样！没有人！正常人类需要修补固定折断的骨骼，等待着它慢慢生长愈合。”
“那就这么办，让她慢慢修补。”
橘芫倒抽了一口气，“橘吉，快点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走吧。”她跟诺里打了声招呼，“我们该上路了。”
“哦，这可真是个不吉利的开头。”诺里打量了一遍目前自己的处境，“我们要去哪？”
“去夜雾岭，你没听橘希说吗？”
橘芫忽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你们要去夜雾岭？过分，我也想去啊。”
“我们不是去玩的。”橘吉瞥了她一眼，“我们是去找橘乔的。”
“你是不是嫉妒橘乔有机会长留在那，所以急吼吼地要把她找回来？”橘芫打趣地问，“要是我，我也嫉妒，我的梦想就是退休之后，带着这些年积累的点数去夜雾岭养老。”
“什么鬼？”橘吉蹙起眉心，“我们橘氏的人根本没有养老一说，我们的归宿是战死。”
“所以我才喜欢夜雾岭，至少她们挺诚实，从来不来我们这套虚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