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地
“夜雾岭到底是什么地方？”
诺里不止一次想要问这个问题，但是橘吉奇怪地竟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和盘托出，反而有点吞吞吐吐的，这不禁让诺里有点惶恐。要知道，她连培育室这样的机密场所都带着诺里参观了。
橘奕对能参与这场行动十分地光荣，她早早地就等在城外入口处，边上坐着几天没见的桑蜂紫，她还抱着那只熟悉的木匣子。
橘吉看到她，就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还有没有完了？就因为一个生化人，你还要萎靡多长时间？”
桑蜂紫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尘土，“走吧，不是要去放逐地吗？”
“放逐地？”诺里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谁的放逐地？放逐的是谁？”
“你在说绕口令吗？”橘吉有点头大，她开始后悔和婓尔卓之间的交易了。
桑蜂紫回答了诺里的问题，“橘氏的放逐地。如你所见，经历过几个世纪的繁衍，橘氏家族已经如此发展壮大了，所以难免有一些不同于主流思潮的分支，她们不认同本家的想法，也不愿意按照长老们制定的前进路线发展，所以宁愿脱离帝都的生活，自己跑到荒芜的山野里生活。”
橘吉极度地不满，她额角上隐约有青筋凸起，“怎么说得你很向往似的？你也想脱离本家，去当野人？”
“但是……”诺里迟疑着问，“你们好像都很喜欢去那个地方？出发前在橘氏里也是，你一讲到要去夜雾岭，听到的人都偷偷露出了……一副向往的表情。”
桑蜂紫抿起嘴角，憋着笑意，“没错，虽然没有人愿意去承认，但其实我们都喜欢放逐之地。”
“我不喜欢！”橘吉马上反驳。
“因为你和长老会是一路的，你们都不喜欢。”桑蜂紫耸耸肩，“我们这些底层小工蜂就都很喜欢。”
“你是底层小工蜂？”橘吉咂摸着这个词，逐渐气得笑出来，“你敢不敢当着所有家臣面前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难道你要我亲口说，我是你的心腹小乖乖？你对我最好了？”桑蜂紫露出恶心的表情，“你好矫情呀。”
橘吉当时感觉自己日了狗了，“我的那个桑蜂紫哪去了？她是魂儿丢了？还是玩生化人玩得坏掉了？”
橘奕在旁边感到非常无聊，她张开嘴打着哈欠，“我们什么时候上路？能不能边走边吵？”
桑蜂紫自觉地坐上了驾驶位，她们乘坐的是橘氏特制的交通工具：一种有巨大粗犷框架的中型飞行器。整体呈一颗蛋形，驾驶位在最前方，面对着宽阔的前窗，后面有两排共6个座位，座椅硬邦邦的，好像是由两个铁箱子拼装成。
诺里注意到她们的行进方向，桑蜂紫没有打开任何的带地图的指向工具，她好像对目的地所在非常熟悉，一路加速飞驰，很快地……就因为抛锚停在半路上了。
橘奕自告奋勇：“老师教过遇到这种问题应该怎么解决，让我试试。”
橘吉还是比较欣慰的，“没想到内部的童子军课堂还是有点用的。”
橘奕走到飞行器的后方，对着一整块钢板打量了半天，然后将右脚提起，高高扳在身后，猛一脚揣在飞行器上，力量大到整个船体都颤抖了一下。
诺里被吓了一跳，“她在干什么？”
橘吉头痛地捂着脸，她转过头看着飞行器后方的橘奕，“你给我回来。”话刚说完，就听到了发动的巨响，飞行器又升起到半空，空气中因为高温产生光线的扭曲。
橘奕邀功地趴在橘吉的座椅背上，“你看！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很有用吧。”
“哪个老师教的？”橘吉冷着脸问，“名字告诉我，回去我就好好地‘表扬’她一下。”
橘奕虽然神经粗大，但还是会看一点眼色的，发觉了橘吉似乎不太高兴，小心翼翼地说：“橘哲老师是个好老师，吉姐你不要生她的气呀。”
诺里围观了这段小插曲的整个过程，压低了声音跟驾驶位的桑蜂紫说：“哇，原来天真到不谙世事，和功力深厚的小碧莲，有时候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要不是知道橘奕的性格是什么样，我还以为她跟老师有仇呢。”
桑蜂紫瞪着她，“不要污染我们家族的小朋友，她们只剩下单纯这一个优点了。”
“嗯？”诺里歪着头，疑惑地说，“我倒觉得，唯一的优点是力大无穷，或者天生神力才对。”
“那不叫优点，那叫基本素质。”桑蜂紫又启动了飞行器，继续前进，她开到最高速档位，猛劈开空气的阻挡，飞行器两侧的涡轮都在发出晃动的声响。显然飞行器的舱体材质不太隔音，隆隆的发动机响声严重影响了乘客在舱内的对话。诺里忍不住大喊：“声音不太对，让我下去看看。”
桑蜂紫还不待回答她，就听到了一声来自后方的巨响，接着冒出一股黑色浓烟，焦糊的味道瞬间灌满了舱室。
橘吉直接将圆形小窗口击碎，她的本能就是时刻关注着诺里的性命，所以马上夹着她冲出来，后面跟着不停咳嗽的橘奕和桑蜂紫。
飞行器坠落在地上，被一层干燥的沙土包围着。这里距离帝都已经有一段路程了，周围的景物是荒凉的风蚀地形，缺水的沙土格外红，呈一种锈色。
等待她们咳够了，橘吉才将眼光转向桑蜂紫，“飞行器是你选的吗？”
“你怪不到我，仓库里的飞行器差不多都是这个德行。我也不敢提新型号的飞鸟出来，家主会知道的。”她忽然感觉自己双手似乎有点空，猛然想起来装着异人番的盒子还在飞行器里，当时如同一道残影，闪烁着跑进了舱室。
橘吉的眼光追随着她，却只是站在原地生闷气，诺里在她的臂弯里挣扎了两下：“能放我下来了吗？”
橘奕作为这支临时小团队里最稳重的一个，适时提问：“还有多远？天黑之前能到达吗？”
橘吉打开视讯器中的电子地图，但是这里已经不在信号塔范围内，电子地图花掉了几片，变得难以辨认。她低咒了一声，又转向了冒着黑烟的飞行器，问诺里：“你修得好吗？”
“呃……”诺里拆掉了一块仓厢的装甲，观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发动机，“能源核心报废了，这个老旧机盒起码有50岁了。”
橘奕明亮的大眼睛露出崇拜的神情，“说得很对！这辆碟39号今年刚刚50岁。”她又看向橘吉，赤诚地说，“吉姐，我以为你们那个学院，教出来的机械师都跟你差不多呢。”
“我觉得你可以闭上嘴，不说话。”橘吉瞪了她一眼。她又看到桑蜂紫抱着盒子从飞行器里钻出来，当场下了一个命令，“舍弃飞行器，跑步上路，从现在开始，看好个人携带物品，中途不许停留。”
桑蜂紫和橘奕得到命令，紧随在橘吉身后，三个人排成整齐的一列，步履统一迅捷地消失在崎岖的红砂小路上。
诺里停留在原地，“……”
“吉姐，她没有跟上来。”橘奕转头看着被远远落在后面的诺里，报告说。
橘吉又低咒了一声，命令她们两个原地待命，自己用冲刺的速度跑回原处，问呆住的诺里，“你为什么不跟上？”
“我……嗯？”
“你没听到命令吗？”
“我更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橘吉不胜其烦，“你还要问什么？你真麻烦！”
“你把飞行器扔在这里，能寻着正确的方向找到夜雾岭吗？回来怎么办，全程靠走的吗？”
“你为什么想得那么多？”橘吉瞪着她，仿佛她在无理取闹。“我们从来没有人想那么多，你知道自己很不合群吗？”
诺里实在忍不住吐槽：“因为我们现在人在很危险的荒野里，稍不小心就会死掉的！”
“谁说的？我们橘氏在哪里都不会死掉，你只要紧跟着我就行了，我一定保证你活着。”
“我也得跟得上才行！我没法像你们那样跑个几小时，还要沐浴在野外的酸性空气里。没到目的地我就要挂了！”
橘吉惊呆了，“你连跑几步都会死？你是怎么进国家学院的？”
“哇哦……你说呢，A组的机械师？”
两个人充分表现了一番什么叫相看两相厌，不过橘吉习惯了发号施令，从来没有同龄人或者家臣忤逆她的意思，当然也不会为了诺里迁就一点点。
“你只有两个选择：跟着我们，把嘴闭上；或者，我扛着你，像是扛一袋沙土一样。”
“不，”诺里抱着两臂，将身体伸展成微微反弓的形状，“我选择第三种，我返回橘氏等你们回来。”
“你没有第三种选择。”橘吉伸出双手，捉着她两侧腰肢，直接像將小树苗拔出土壤一样，把诺里顶在自己的一侧肩上。
诺里蒙住了几秒，只感觉整个天地颠倒了过来，等她回过神时，就发觉自己以倒栽葱的姿势对折在硬邦邦的肩骨上。橘吉行动得飞快，迅捷平稳地向前跑动着，她的身体仿佛是一台精密机器，能在快速的移动和极度兴奋冲动的情境下，自动调整成最佳状态。
但诺里非常难受，她觉得自己正被一块坚硬的会行动的金属顶在天上，随着跑动上下地颠着。且坚硬的肩骨正怼在柔软的胃上，感觉要吐了……她只能努力仰起头，盯着后方跟上来的两只脚。
等一下！后面应该没有人了才对，她记得橘吉明明走在队伍的最后方。想到这里，诺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也不想吐了，费力抬起右手，攥成拳猛敲打在橘吉的背心。
橘吉以为她正在闹脾气，就像把肩上扛着的沙袋薅下来一样，粗鲁地把诺里抓在手里。
诺里双目圆瞪着，直勾勾地看着她背后的方向，橘吉若有感应，慢慢地转过身，猛然惊见一张蓝色大脸贴在自己背后，她竟然一点感应也没！
“哇啊啊——”诺里刚刚尖叫了半声，又硬是打住了，因为她认出来对方戴着一张面具，是个很粗陋的手工产品，表面刷着一层深蓝色的涂料，两个不规则的空洞里露出一双红褐色的眼珠子。
橘吉抱着两臂，一副我就默默看着你装的样子，她表情严肃，有几分不耐烦，“好玩吗？”
那是个人类，诺里现在可以肯定了，她将面具从脸上摘掉，露出一张晒成麦色的面孔，她是个女性，但形体粗壮，一看就是橘氏的分支，虽然没有血红鲜艳的毛发和瞳色，但她的毛躁长发就像一把扫过血水的扫把，蓬乱地披在肩上。
“小吉吉！”她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扑到了橘吉身上，虽然比橘吉大了一圈，但橘吉依然稳稳地接住了她，像接一片叶子一样轻松。
诺里左右打量着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呃她，她就是夜雾岭的人吗？”
“对。”橘吉把怀里的人丢回地上，“这是之笼。”
诺里好奇地看着对面，她像个野人，并且也用好奇的眼光看过来，又看了看她们的这支队伍，歪过脑袋问：“小吉吉，你带队出游哇？”
“我们的飞行器坠落了，现在只能步行，带我们去夜雾岭。”
之笼眯着眼睛笑答：“我听见坠落的声音了，是橘氏的老旧飞行器报废了吗？”
橘奕心大地笑答：“橘氏的飞行器不都是老旧型号吗？我们经常坠落。”
“咳咳。”橘吉打断了她们的交流，“我问你，橘乔在你们那里吗？”
之笼的眼珠转向眼角的方向，就是不看向橘吉，显得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橘吉叹了口气，解释说：“我不是来找她的麻烦的，我来接她回去。”
“可是……”单纯的之笼明显马上相信了橘吉的说辞，“她说自己脱离橘氏了，要加入我们的分支。”
橘吉变了脸色，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带我去，我要跟她谈谈。”
小队重新上路，这次多了一个好动又喋喋不休的新成员，之笼不停地问诺里：“你是谁啊？你肯定不是橘氏的人，所以你是橘吉的小宠物吗？”
诺里脸色比较难看，“小宠物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之笼仰头艰难地思考着，“我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喜欢怎么称呼，总之就是能日的那种。”
“闭嘴！”橘吉恼羞成怒地呵斥了一声。
“啊，对不住对不住。”之笼似乎脾气很好，跟暴躁易怒的橘吉一点也不一样，“我们当野人太久了，说话总是太直接，不像你们城里人那样……呃，怎么说，装模作样？”
橘吉的青筋拱起，像一条大青虫挂在额角。
“不是啦。”橘奕解释说，“她们是同学，不是那种日与被日的关系。”
“你也闭嘴！”橘吉也呵斥了她一句。
傍晚时，小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前方伫立着一块焦黑色的巨型岩石，看起来仿佛曾经有天火坠落，把附近付之一炬，新的地皮上重新生长出了娇嫩的苔藓，像是给黑岩穿了一件毛茸茸的薄外套。
四下扎着火把，燃烧动物脂肪的焦臭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我们晚上有个派对。”之笼邀请几个人参加。
诺里有点感兴趣，但实际上现在作为临时队长的是橘吉，而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只能干干地说：“好巧哦。”
“不巧，我们每天晚上都开狂欢派对。”
诺里息声，并且真的很想说：橘氏的人都好擅长把天聊死哦。
“我喜欢这个制度。”橘奕兴奋地说，“我们本家也能像她们一样，每天开派对吗？”
“可以呀，只要你愿意每天都挨揍就行。”橘吉凉凉地说。
橘奕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勉强点点头，“好吧，我愿意，那我回去能跟家主说这个提议吗？”
橘吉瞪着她，半天后跟之笼说，“你看看，看到了吗？”
之笼一头雾水，“看到什么？”
“看看我们橘氏在智商上的短板，在某些后裔身上活生生地展现出来。”
诺里又忍不住吐槽她，“鉴于刚才你在路上的表现，你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她。”
橘乔在一处断裂的木桥上，看着远处的水面出神。她身上属于橘氏的东西越来越少了，紧贴着皮肤的战斗制服撕烂了几条，她就干脆扯掉，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外套。新长出来的橘红色短发也乱糟糟地塞在两边耳后，狼狈的发型在冷风里起伏不定。而原本苍白的皮肤，现在也脏得横竖着几道黑痕。
橘吉原本是想慢慢地从后方接近，以一种高大形象，沉稳地平静地出现。但是她走到一半就因为灵敏的嗅觉驻足了，然后捂着鼻子说：“你臭了，橘乔……”
她转过脸，无辜地看着橘吉，“我们的野人亲戚很少洗澡，你懂的。”
“我不懂，你没那么快变成野人吧？”
橘乔又将眼光转回远方，缥缈的蓝色水汽蒸腾在夜雾之上，“我之前总是想，不管在本家里多么卑微，多么步步维艰，我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再怎么说，也比放逐之地的分支要强。但是……现在我沦落到这一步了，反而觉得轻松多了。你看她们过得多逍遥快活，比我们幸福多了。”
“我看你有病！”橘吉斥了她一句，“你看到的逍遥快活，其实不过是她们在想办法消磨百无聊赖、毫无意义的时间罢了。我们的血液里有使命，有圣王的烙印！不能为她实现神圣使命，本身就是折磨。你过不了那种日子！”
“你有试过吗？你怎么知道过不了？”橘乔又问道，“我不能回去了，橘吉，晴姐不会允许我回家了。虽然没有接到正式的除名令，但是我也只能这样了。”
橘吉一瞬间忍受不了她的消极情绪了，“她到底因为什么？晴姐没有理由跟你过不去，她到底要你干什么？”
“她要我把橘良一带回家里。”
“那不是很好吗？”橘吉更加地纳闷，“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但是他已经不是橘良一了！”橘乔微微提高了声音，她从木桥上站起身，“十所圣杰把他毁掉了！他……他已经变成完全的生化义体。即使他的记忆芯片里还有残存的人性程序，也只剩下满腔怨恨，他完蛋了！”
橘吉眼色阴沉，“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没有第二个姓橘的男孩能有他这么自由，他该知足了。”
“我不知道，橘吉，我心里很乱，就让我在这里安静一阵子吧。”
橘吉拉扯住她的夹克外套，“她要橘良一，你就把橘良一给她，不论他是什么形态，弄到手，交给晴姐，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替你做，橘良一在十所圣杰手里是不是？”
橘乔有一些欲言又止，她又坐回了断桥上，“除了关于橘良一的纠结以外，还有一些事，关于十所圣杰。”
见她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纠结的小情绪，橘吉烦不胜烦，“他又怎么了？”
“我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我知道他有多可怕。晴姐和他交易，真的没问题吗？一想到十所圣杰的真面目，我就很怕。这副胆小鬼的模样，根本也回不去橘氏了吧？”
“真面目？”橘吉努力地回忆着营救之夜见到的景象，“什么真面目？不过就是像一条大蜈蚣，有什么可怕的？”
“我说的不是他的表象。他的外壳下，有一个很扭曲的灵魂，圣王的烙印已经是极其疯狂的东西了，但是十所圣杰他要铸造的世界更可怕，就是个冰冷的地狱。”
听了她这么感性的一番修饰之词，橘吉停顿了很久，“……如果一个十所圣杰是你现在的阻碍，我可以杀了他。然后你就回来吗？”
“我只不过是一个杂种，圣王的印记也很淡了，你总是要我呆在橘氏本家里干什么？”
这个问题倒把橘吉也问住了，她愣了一会儿，实在无奈地回答，“我的圣王印记是很深，但是不代表我心甘情愿。你说你和十所圣杰近距离接触过，其实我也面对面见到圣王了。每次和深渊初号连接，就是和圣王的精神连接，虽然过去，橘09这么做的时候，似乎是一件寻常的事。”
橘乔第一次听到她的心事，呆了呆，“但是橘09疯了。”
“圣王……不是一个普通橘氏成员，她……是最纯粹的那一个，她把我们所有的特征放大到了极致。”
“所以，圣王是个疯子吗？”
橘吉摇摇头，“她是个伟大的先驱。不过也确实挺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