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线并行
金并接到镜桐的视讯，从他简短快速的叙述里知道了前文，在原地顿了许久。他的沉默把镜桐搞得有点紧张了，惊愕地问：“这很难吗？”
金并摇头，“理论上不难。”
“理论上？那操作上呢？难点在哪？”
“在金琉身上。”
镜桐更加迷惑，“这跟金琉有什么关系？”
“带着人过来。”金并不想再废话，简单交代了两句。
镜桐挂断了视讯，看着诺里，“我们要去指联会，接下来要使用金氏的工程师团队，那具身体暂时留在这里，我会让人看着他。”
诺里匆忙地把自己的外套穿上，视线又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老师哪去了？”
“他们三个去皇宫了。”
诺里站住脚，“那里都烧光了，他们去干嘛？”
“可能是想找点遗留的痕迹吧。”镜桐摊了摊手，他也并不太清楚，“他们可能对现在的这个十所圣杰还是有点怀疑，想去找一找有关他的线索。”
走出安委会的大厦，诺里被中央广场的模样惊到了，到处是末日的荒凉，加上人仰马翻的混乱。几天前的混战造成的残骸还没来得及修缮，加上不时经过几个仿佛行尸走肉的生化机器人……看起来就是一切都完蛋了的样子。
镜桐发现她停住不走了，不得不返回扯住她，“你在干嘛？不是你说时间紧迫吗？”
诺里忧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可我觉得已经晚了……你看，十所圣杰要赢了，他已经占据优势了。”
“那又怎么样？他的回合结束了，现在那个家伙还不是被我们装进盒子里，等着我们处置？现在是我们的回合了。”
诺里垂下头，一点也不觉得鼓舞，“不会的，按照他的风格，他一定做了准备。有可能他早就备份了自己，只要我们将本体毁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分账号就会马上接管帝都，然后启动四个极点。”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弄清楚一切。”镜桐把她拉进了指联会，大楼里跟安委会同样忙乱，指挥官和一些特勤来回穿梭。金并在地下室一间比较隐秘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个小库房，又像小型密室。
中间放置着一台类似医疗舱的设备，金琉躺在里面，他的胸腔敞开着，露出缺少了金属板的腔体。
诺里愕然了半天才说出话，“这么久了，你们还没修好他？”
金并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倒是想，我们有时间吗？白蒐整天不是派我们去修坠毁的机甲，就是调查机器人为什么暴走。”
诺里凑过去仔细查看着金琉的情况，“他的处理器被拿走了，现在是什么东西支持他的生命？”
金并指着医疗舱，“我们的特别发明，可以给生化人吊命的小设备。”
“就好像……不停地修补他的损伤处，保证器官不衰竭？”
金琉点点头，“只要他不出来，就可以用待机的方式苟下来。”
“那他……愿意吗？”
诺里看见对面的金并翻了个白眼，被称作天使指挥官的男人一点也不顾形象，几乎嗤笑着说：“他想死！上次被运送进军部，他们把他的处理器掏出来的时候，他就不想活着了。”
镜桐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问答，“快点吧，我们没有时间了。等世界末日事件过去了，你们再问个够。”
诺里被固定在特质医疗舱边的平台上，她侧过头，就能看到躺在边上的金琉，离上次和他一起在北海浴血奋战，已经过去很久了。中间又发生了太多难以预料和描述的事。诺里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不怎么认识他了。
镜桐在她耳边叫了几声，抬手打了几个响指，“回神了吗？下面我们需要你集中精神，全靠你了，你不能拉了胯了。”
“我准备好了。”诺里比划了一个好的手势，然后把双手老老实实交握着，放置在自己胸前，等着一群工程师上来，又把许多的线连接到她的身上，还有一顶形状奇特的头盔。
她侧过脸，悄悄和镜桐吐槽，“我发现程序都差不多嘛，你确定他们能比你们安委会更能干，找到你说的那段记忆？”
镜桐不想解答她的问题，一把将她的脑壳推正了，轻斥两句，“正经点，你又不忧郁，不消极了？”
金并向她解释：“我们会把你和金琉连接到一起，通过金琉作为主机，搜索你的记忆。”
诺里点点头，又有了一些感触，跟镜桐碎碎了几句，“我跟好多人都连接过了，甚至包括十所圣杰，你说……按照生化人的道德标准看，我是不是个海王啊？”
“胡说什么东西！”镜桐被她的黄腔搞得当场破防，“你是个人，又不是机器人！人类不讲究这些！”
躺在旁边的金琉也有点破防，他看着诺里，幽幽地说：“虽然我是个生化人，但我完全不这么认为，我宁愿相信神交这种虚无缥缈的幻想，也不相信……机器人将连接当做……爱的表达。”
诺里眨巴着眼睛，又看向镜桐，低声说：“没想到大家族里的人都纯情得很呢，比我这个村姑还保守。”
“好了，”镜桐按住她，不让她再说话了，“你把他们都气走了，就没人帮我们了，现在把嘴闭上，努力回忆。”
诺里又抓住了他的手，期冀地问：“我能抽根电子烟吗？”
“不能。”
她又不死心地问：“那我能要一杯蓝色巡航吗？”
“要不要我再给你弄个全身精油按摩加松骨？快点躺回去，开始回想！”
她只好干躺着，眨巴着眼睛望着灰色棚顶。金琉有点不满地说：“你只是在放空，要动脑子。”
“从哪里开始想呢？”
镜桐提议，“就从你被十所圣杰抓住开始。”
诺里带着几分恐惧的情绪，很快就陷入了那一段比较惊悚的记忆，她在深邃的思维空井里下坠，几帧画面间或闪烁过，或者是庞大的寄生虫，或者是巨人形态的十所圣杰，他像一团金色的烂泥，凝聚成简陋的人形，在空旷的孔道里钻行，沿途留下黏糊糊的液体痕迹……
金琉皱着眉叫停，“这些……太抽象了，你得给我一段完整的真实的记忆，这些幻觉不行。”
诺里不服地解释，“这不是幻觉，这是连通十所圣杰的通感。”
镜桐又打断她，“暂时服从一点行吗，学院机械师？等世界末日过了，随便你怼我。”
诺里只好息声，努力回忆着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她记得看见橘涂长老，蓬发飞扬着，双手十指伸展成利爪，冲进了十所圣杰的金色身躯里。人形在巨人形态的黏腻液体里冲撞，双方激烈搏斗，打得互有来回，最后融化在一起，变成一大坨鲜血与蜜浆的集合体。人类的惨叫和怪异的惨嚎声，回荡在下水道底层，空荡荡的荒滩上。悲惨又壮丽。
金琉开始急速运行，他的蓝色双眼闪烁过电光，“锁定了记忆锚点，她的人格模型受损，需要修补。”
“过后再修补，先追踪入侵记忆的蠕虫病毒。”金并贴近过来，焦急地询问，“快进到她的身体清醒后，看看她去哪了？”
“星图，她和一只小机器人去了星图。”金琉轻易定位到指定的位置，“她在那里做了一点坏事，不过没有伤人……只是从餐厅出来，她就在街上动手了……她弄死了几个巡城卫。”
镜桐点点头，显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事故。“然后呢？她还见了别人吗？”
“没错，她发现了几个外来者……是冰原先遣兵团的人，并且和她还相识。”
“先遣兵团？”镜桐意外地琢磨着，这件事太超过他的意料了，“她整天宅在家里，怎么认识冰原先遣兵团的人？”
“嗯……她帮助了白茗一些事，间接认识的，而且……”金琉停止了窥看，“她的抗拒增加了，好像不愿意我看这一段记忆。”
“那正巧说明这段记忆非常重要。”金并肯定地说，“想办法突破她，一定要看看后面发生的事。”
金琉力图强行冲开她的封锁，他感觉诺里的记忆倾泻而来，想要将有用的线索埋藏在海量的信息底层。他看到只是一颗小豆丁的诺里，蜷缩在柜子里，躲避东莱先生的呵斥。看见她开着简陋的飞行器，飞在灰色棉絮一样的天空里，隔着巨大噪音和后座的丘英大声对话。看见她度过了东区的灾荒和虫害，饿得手脚瘫软，躺在丘英的客厅里。而帝国的骄傲，铁血军少将丘英.谢尔士，也只能饿得皮包骨头，形销骨立地瘫软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大瓶还剩一半的麦酒。
他喝了一大口，斜眼看见蜷缩起来的小萝莉，把麦酒塞进她怀里。六岁多一点的诺里，艰难地抱着沉重的酒瓶，喝了一口又辛又辣的液体，忽然感觉折磨人的饥饿感缓解了一些，从那一刻起，决定了她以后绝大可能成为一个酒鬼……
金琉又跳过了一大段堪算是悲惨的记忆，跳过了她挨打，被东莱绑在镭射激光切割器上威胁；跳过了她为钱发愁，到处凑几个矿币的路费；跳过了她一个人途行遥远的距离，跨越半个蓝星，看尽了悲惨的感染地、贫民窟……
最后，他将记忆锁定在下城区，看见诺里和对面的一个金发男人对话，边上站着几个明显外来者的人。
“就是他们！”金琉开始激动了，“定位成功了！”
随着他捕捉到画面，诺里也在新打开的记忆篇章里看到了那一行人，她是认识风川狭的，其余三个没见过面，但是可以根据他们相同的衣着，猜测到他们全部都是从冰原上来。
四个人……诺里陷入了沉思，然后渐渐地变了脸色，惨白地转向镜桐，“我想起来了，他抓到了四个人，可能他们已经出发了……十所圣杰一定是下了什么心理暗示之类的！”
镜桐焦急地问：“他们现在在哪？”
“下城区，和琪拉尔在一起……”诺里又想到了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把脑袋上套的头盔拿掉，拨了个视讯给琪拉尔。
那边用了比较久的时间才接了，琪拉尔显然负伤了，他正用一块棉布，按在额角的一小块损伤上。
诺里语无伦次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那几个人现在正在你眼前，对吗？”
琪拉尔捂着脑壳，把血迹擦拭干净，无奈地回答：“他们忽然攻击我，逃跑了。”
“多久之前的事？”
“大约一小时前。”
诺里保持着惊骇的表情，望着镜桐和金并，沉默地表达自己的绝望：“来不及了，我们完了……”
“谁说的？我不承认我们完了。”镜桐迅速呼叫了特勤组和巡城卫，对诺里说，“把四个极点的位置标记给我。”
“来不及了，”金并显得更冷静，“你现在呼叫巡城卫过来，还需要白蒐的批准，中间会浪费太久的时间。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发了。”
“人倒不是问题，千佐多零和斐尔卓都在安委会。”诺里呐呐地回答，“问题是赶不及了，他们可能有人已经到了……”
“难道直接放弃吗？”金并严厉地问，“现在不要让消极的情绪浪费你的能量，要把一切的精力放在解决问题上。”
镜桐沉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不是完全没希望，潮汐塔和丘穴离得都很远，尤其是潮汐塔，坐落在帝都最东北方向。而且我认为，下城区不易找到交通工具，这个人可能是靠步行去达。我们是有可能追得上的。”
于是斐尔卓、千佐多零、黑杰克和白茗分别向着其中的一个极点上路了。
白茗主动举手，“我的机动性最高，我要去最远的潮汐塔。”
黑杰克一只脚已经跨上了魔轮，听到她的话，当时一愣，“你说什么？”
“你只能骑到下城区边缘，进到下水道，就只能步行。”白茗努力地解释，“钻管道，我也比较快。”
金并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白茗去潮汐塔。黑杰克，你去风洞。丘穴比较麻烦，千佐多零去。斐尔卓负责人工太阳。”
几个人没有异议，分别搭乘上自己的交通工具。镜桐最后吩咐了他们一句，“必要时可以开枪击毙对象，一切以挽救帝都为首要目的。”
白茗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她遇到的是风川狭，要是被那几个家伙碰见，很可能一句话都没有，瞬间击毙他。
目送几个人上路，镜桐转回了身，问出了余下最重要的问题，“十所圣杰怎么处理？”
诺里茫然的眼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金并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很难搞，当然是尽快处理，以绝后患。”
镜桐问：“你们查询记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后备对策，防止我们不遵守约定？”
“没有。”金并摇摇头，看向金琉，他也摇头表示否定。
“没有？”回答让镜桐很迷惑，“他不可能纯粹是不想活了，坐等我们销毁他吧？”他又转向诺里，“你也这么觉得？”
诺里张开嘴，但是什么都没说。她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在欲言又止，镜桐挑起她的头盔，递了过去，“你不说，我们也能知道的，你懂吧？”
诺里抿起嘴，表示不愿意合作。镜桐把头盔歪斜着挂在她脑袋上，没有逼迫她非要说出来，但是也感到很不解，“难道你还同情他？十所圣杰对我们做出了多少伤害？他手上的人命有多少？在我看来，我们对他做什么，都不为过。”
“嗯——”躺在医疗舱里的金琉举起手，“其实我知道她不愿意说的是什么。”
“你看，”镜桐沾沾自喜地弹了一下头盔，“我就说我们总会知道的。”
“十所圣杰如果真的被永久关机了，相当于以他作为主机，构建的光网彻底崩溃，那他的一切造物也都会关机，或者只能保留最基本的机器功能，拟人格模型肯定塌陷。”金琉尽量简洁地解释。
“那不好吗？”镜桐摊开手，“这就是我们要的，让米什尼这类的小变态跟他一起完蛋，我们就希望这样！”
“可是奥莉薇和沃利也会死掉的，”诺里争辩了几句，“如果千佐多零办完了任务回来，发现亲人都变成了没有意识和人格的机器，我怎么面对他？”
“那也不能为了他一个人，不顾及我们的人民的安全。”镜桐尽量地安慰她，“我最多承诺，让工程师团队来修复他的……亲人？还有什么问题？”
她又埋下头，沉默了起来，金琉替她回答，“还有这个主意有点……缺德，她下了了手。”
镜桐无语了一会儿，“你……你当初偷迦洛莱的光子梭，还在安委会威胁我，要炸掉整个街区的时候，怎么不嫌缺德了？”
“那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橘氏，第二姓氏集团先动手的，我才做出后续的事。可是十所圣杰变成如何这个样子，实际上是自然人先动的手。老实说，我不知道换成我，我能不能比他更好。”
现场的三个人，眼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金并首先发言，“她有点危险。”
“我懂，”镜桐点点头，表示赞同，“心理辅导课程马上就安排上，不过她好像已经在上了，看来还是姜尚了解她，事前已经聘用了宁凝当她的专属心理医生。”
“所以到底是什么办法？”镜桐到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你的道德感其实不高，不然也不会在帝都惹了那么多祸，连你都觉得缺德，不愿意说出来，到底是什么？”
白茗用最快的速度疾驰去到城市东北方，她虽然在帝都生活了半辈子，但从来没来过这里。这里当然不在适宜居住的蓝区，甚至也不属于浅灰区，因为离海洋很近，没有正常人敢在附近定居，完全是无人区。
她爬上高耸的隔离墙，翻越过水泥铸成的屏障，另一面更加荒凉了，她只能靠跑的。乱石滩被酸性的海潮腐蚀得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礁石都像蜂巢，间或有一条大号蚯蚓似的生物飞跃而上，又落入烂泥里。那可能是变异的软体动物，还是远离比较好。
潮汐塔伫立在灰绿色的海边，它的形状特别，底边是半圆形洞开的一条走道，红色的尖顶在岁月和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渐渐失去了颜色，鱼鳞形状的瓦片破损了很多。白茗远远就看见了几条黑色影子，从海里泅上来，半爬行半扭动着前进。她快走了几步，看清了那些是一群变异种，可能是个小型家族，有海兽一样的尾巴，两臂蜕化得几乎黏连在躯干侧。
它们也看见了白茗，惊吓得四散而逃，还有一只直接撞上了走道的石壁，把自己撞得晕晕呼呼。白茗没有心情在意它们，到处张望有没有直立行走的人影。果然，他看到了从远处荒滩上走近的人，姿态和动作上有点僵硬，神志确实不太正常。她从塔上跳下来，踩着乱石迅疾地跑近，发现来的并不是风川狭，而是被自己扁过两次的大冤种，山达尔。
马上按捺下自己遗憾的心情，白茗几步冲上去，越到近处，越能看到对方呆滞的脸，他在记忆里还是很清晰的，毕竟白茗也没有离开冰原先遣兵团多少时间。山达尔仿佛根本没看见她，照样往前突击。白茗观察了一下，从旁一拳捣中他的脸颊。
可怜的山达尔又挨揍了，不过他只是脸偏向一边，又慢慢扭转回来，继续毫无知觉地往前行走。白茗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用枪托从后方击晕了他，又连续卸掉了他两只脚踝的关节，避免他再醒来行走。
感觉已经搞定了，白茗拨了个视讯给婓尔卓，但是他没有接通。感觉有点奇怪，她又拨给了黑杰克，对方倒是迅速地接了起来。
黑杰克人在同样背景凄凉的荒野里，并且周围很暗。他看起来挺悠闲的，已经被捆绑起来的郝莱迪，靠在一处没启动的排风口边，同样没有自我意识，神情呆滞，双眼发直，并且挨过一顿揍。
“你知道婓尔卓的情况吗？”
黑杰克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刚刚找到这个家伙，这里太大了，我在一片黑暗里找了很久。”
“我打给婓尔卓，但是他没接，有点奇怪，按平面图上的标示，人造太阳离得最近，他为什么还没完成呢？”
黑杰克没放在心上，“也许出了点意外，谁知道？不过不需要担心婓尔卓，倒是那个千佐多零，不知道搞定了丘穴没有。”
白茗感觉很对，她迅速挂断了，拨给千佐多零，但他也已经完成了，正在用一块脏兮兮的小手帕，擦拭自己满身的粘液，背景是大片横七竖八的寄生虫。
白茗被这个场面恶心得够呛，她马上把脸离表盘远一些，皱着脸问：“你在下水道大开杀戒？”
千佐多零把自己的秃瓢擦干净了，把不成样子的小手帕丢掉，从脚边薅起来昏迷的伊尔米提，“寄生虫太碍事了。别担心，关键的这个我没杀。”
这么说，婓尔卓面对的就是风川狭了。白茗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又播了几个视讯申请，对方都没有接。白茗直接把地上昏厥的山达尔背起来，像倒背着个布口袋一样，用肩膀顶着他，一路猛冲出几步，忽然，见到了天空中出现一线红色光晕，然后马上光晕扩大，墨色在纸张纹理中洇染那样，迅速扩散成整片铜红色的邪异光亮，亮度也在迅猛增强，让地上站立的白茗无法忍受地捂着脸，半跪在地。
下城区顶层的人造光合实验室，婓尔卓站在巨型的明丽光球前，隔着几道防护金属栏，就是人工制造的小型太阳，现在正在爆发出即将毁灭的能量。上方的聚合装置已经打开，人工光核脱离稳定，瞬间散射的光与热，已经让婓尔卓的皮肤产生浅层的灼伤。
他对面的风川狭更惨一些，他的身体远没有婓尔卓的抗造，露出的头颈和手臂都已经成了皱缩的赤红色，就好像被丢在沙漠里暴晒了一整天的样子。
实验室被启动了，光核爆开，瞬间产生的能量经过聚合装置的放大与折射，会投射在狐狸洞的发射塔，汇聚进入最终的发射轨道，一举冲破向北敞开的峡谷缺口……然后，极北地区的冰川古生物就会入侵平原，自然人们沾沾自喜的基因编辑也失去作用了，新一轮的感染狂潮又会席卷蓝星，在感染死亡面前，终于众生平等了……
十所圣杰使用新的身体睁开眼睛，他看着箱盒内部漆黑的棚顶，露出胜利的欢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