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邀请函
醒过来的时候,诺里发现自己躺在医疗仓里,胶囊形的内置空间灌满了液态氧,她因为惊讶,哇地一下吐出一串气泡,漂浮而起,抚摸着玻璃夹层。
莫莉女士就站在医疗舱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值,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飘起来的诺里,用眼光和她打了个招呼。
诺里轻轻敲敲玻璃,示意她放自己出去。结果莫莉抱着两只手肘,光是看着,什么行动也没有。诺里又去敲玻璃,慢慢变成了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放我出去。”她说出来的话都变成泡沫,叽里咕噜地往上飘。
莫莉终于点击了面板,把医疗舱的治疗程序停止,液态氧抽干,玻璃罩打开,赤条条的诺里在干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喷嚏,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我能得到一条小毯子吗?”
莫莉还保持着环抱两臂的姿势,态度丝毫没有软化,“少来这套,我又不是姜尚,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诺里到处找提米科玛,但是没找到,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是检查过我了吗?医疗舱没有查出来?”
“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其实也有点,但是不会导致你忽然失去意识,你肯定是做了点什么。”
诺里自我感受了一下,安慰莫莉,“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我没担心你,我要再跟你强调一遍:这个研究所是搞研究用的,不是夏娃的私人医院。”
“你也可以拿我搞研究呀。”
莫莉气到缺氧,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我记得夏娃的制造方案里不包括嘴碎,还有喜欢怼人呀。你这样到底是随谁?”
诺里一顿,“这更说明了我的大部分特征是后天形成的,是世界造就了我。”
“……所以,你的想说:错的是世界,不是你?”
诺里打了个哈欠,“几点了,我该回家了吗?”
“你应该问今天几号。”
诺里的动作僵硬住,她空着双手,半扭过身体盯着莫莉,“什么意思?我睡了好几天了?”
莫莉终于露出笑容,“两周之后就放假了诺里,已经15号。”
“……我完蛋了。”
从研究所冲出来,苍白的天光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凌冽的寒风又差点把她卷回建筑物里。诺里马上展开了光网,连接到提米科玛,问它:“你在哪里?”
“我在机甲部……”小机器人显得有气无力的,“白蒐把我抓过来,替你继续完成御虫女王号的图纸,还有细节设计。”
“什么?”诺里很吃惊,“白蒐都急成这样了?”她走在大街上,跟自己说话,其实是通过自己在联系提米科玛,忽然旁边疾驰过一辆军用量产装甲车,一个巡城卫连滚带爬地翻下来,冲到诺里面前,不敢置信地对照着自己绘图板上的照片,一边吼着呼叫调度室:
“发现夏娃!重复一遍,发现夏娃!对象已经痊愈,目前控制在我的巡逻范围内。”
诺里简直无语了,“大哥,我又不是个通缉犯,你们干什么呢?”
巡城卫激动到无法控制,拦在诺里面前,“白司令已经将有关你的一切命令置顶,他说一旦发现你,就要立即通知他,并且最近的巡城卫要马上送你去机甲部找他。”
“他在机甲部?”诺里的问题刚问出,就被隆隆的机器运转声淹没,从相邻街区赶来的巡城卫车队把她围在当中,诺里差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各位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能不能稍微给我交个底,别让我这么忐忑。”诺里从来没感受过这样前呼后拥的待遇,被七八个巡城卫夹在中间,一路送到机甲部。
白蒐确实在这里,他人在白芪的办公室,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不正常的兴奋里,仿佛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一看见诺里,冲到了她面前,身后厚重的军服披风像鹰展开巨大双翅,沉重地拍击在地面。
诺里连退了几步,举着双臂挡住脸,哇哇大叫:“干爹你冷静!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动手就太不体面了!”
“我们收到邀请了,诺里!”白蒐刷拉拉地扬着一张纸制品,“星盟给我们发送邀请了,机甲荣誉联赛!”
诺里把那张快要扬到自己脸上纸接过来,发现那其实不太像纸制品,更细腻,更柔韧,是一种未知的材质。上面用类似刻印的方式,写着许多的看不懂的外星文字,应该是芮迪亚的文字。
“提米科玛。”诺里喊了一声,看见小机器人从磁盘堆里爬出来,滑动到自己面前,而且还一脸的委屈。
“主人!”电子屏上呈现着一张泪涟涟的卡通表情,“他们一点都不尊重劳动法,天天都007!太欺负机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小会儿,诺里把纸递过去,“翻译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电子屏上切换出翻译面板,提米科玛换成翻译腔,声情并茂开始朗读:“尊敬的蓝星生命体们,非常高兴地通知你们,星际联盟将于50个星际日后开始第25届机甲荣誉连赛,及新概念机甲博览会,届时欢迎蓝星生命体携带最新式机体参赛,奖品丰厚,望踊跃报名。”
白蒐激动得无法自已,抓住诺里两肩,就像守财奴对摇钱树一样摇晃她,“你听到了吗?我这辈子都在等这次荣誉联赛!我终于等到了!我一定要赢!一定要拿到芮迪亚的荣誉纹章!!”
“知道了司令员干爹,我的脑浆都要摇匀了……”
白蒐终于放开她,一秒切换成严肃模式,“新机甲完成了吗?到底能不能参赛?”
诺里很无奈,“新的机体需要不停地调试,又不像解密游戏,有个破解的进度条。”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还有100天,还有很多时间的。”
“你的态度有问题!”白蒐又换了张脸,横眉立目,白瞳射穿了护目镜,紧紧盯着她,“你没有意识到这次比赛的重要性!”
“可是你打鸡血了一样的状态也没有任何用啊。”
“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握?”白蒐收敛起兴奋,拿出了一个统御者、上位者的压迫力,“我把你捧得这么高,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嚯——”诺里一个战术后仰,“您到底是怎么捧我了?囚禁我的人身自由?还是和外星势力站在一起干我们?”
白芪尝试着隔在他们中间,来缓和他们尖锐的矛盾,“我们能不能先专注在新机体上?”
诺里看一眼憔悴的机甲部部长,他露着个秃脑门,稀疏的白发从一边拢到脑壳另一边,努力想要遮掩一些秃的头皮,但是越努力越心酸。
“我能不能先请一周假?”
白蒐厉声断喝,“不能!你想什么呢?”
“但是我要考试了。夏娃门门挂科,可能还要留级,这听起来像话吗?”
白蒐一愣,“你成绩这么烂吗?”
这回轮到诺里怒吼:“你说呢?我有时间学习做作业吗?我到现在,今年的一些课本都没翻几页!”
白蒐开始犹豫,白芪也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山尖庄园也要准备过新年了,今年还没有白茶嬷嬷主持各项活动,都要您自己来,我们也需要时间。”
白蒐皱起眉,“难道我们只有一个管家吗?”
“是呀,您也没培训新管家呀。”
“……”白蒐揉了揉眉心,忽然感到一股四十岁中年人的心累,他脾气忽然好多了,甚至算是和蔼地面对着诺里,“可以,一周的假给你,好好去考试,不准挂科,更不准留级……加油。”
诺里看着他这一会儿工夫,就变脸了好几回,不禁有点佩服他,还有点担心他,所以拿出了宁凝老师的联系方式,“司令员干爹,我认识一个很敬业的心理医生,她一直都负责治疗我,要不然把她推荐给您吧。您显然需要一些心理治疗。放心,她很专业,绝对不会泄露客户的私人信息。虽然她没治好我,那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弃疗了……”
“姜、诺、里——”白蒐脸色阴沉得厉害,跟外面怒号的寒风相映成趣,“你再不滚,就没有假期了,马上给我开始007!”
傍晚时候,帝都又开始了华灯初上,繁华热闹的夜生活。诺里和提米科玛走在电子街上,艳羡着那些出入酒吧的学员士兵,他们大多是主攻手,没有需要大量背诵的年终考试,身上带着种独特的松弛感。
进入武士单的店铺时,兰登正在关店,他用遥控器把前门的闸门合上,看见诺里冲她打了声招呼,“来拿你的东西?”
诺里点点头,也随口寒暄,“最近的生意还好吗?”
兰登跟着寒暄,“没什么变化,跟往常一样,小赔。”
诺里脚底停顿,然后继续进屋,跨过门的瞬间,赶紧望了一眼兰登,然后打开自己的联邦银行账户,做贼一样问提米科玛:“还有钱吗?能支持日常流水吗?”
“呃——”提米科玛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其实朱诺一直在支持这间店铺的流水。”
“什么?”诺里一阵诧异,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账户余额,“我还得起吗?”
“何必呢?这点钱对朱诺来说就是几分零钱,你要是专门拿着几张星分上门送还给他,他肯定会感觉非常奇怪的。”
“那倒是……那要不然,我送个礼物给他?”
提米科玛闪现出一个好主意,“把你捣鼓出来的那些泡沫浴球给他好了,他不是很喜欢泡澡吗?”
诺里有短暂的失神,她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我的作业呢?你那天有帮我收好吗?”
“收好啦。”提米科玛指着墙角,“不就在那里嘛。”
诺里一转头,看见堆在墙角的一滩碎片,蒙了半天,开始嘴瓢,“什、什么东西?这些都是什么?我的作业呢?”
“你摔烂啦,你不记得了吗?”提米科玛的电子屏上摆出一副天真的表情,眨巴着巨大的眼睛,“真的不赖我哦。”
“……我完蛋了。”诺里瘫坐在墙角,头发凌乱,望着一堆考古遗迹般的碎瓷片,“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蓝星最聪明的管家机器人?”
被夸了之后,提米科玛也会像电子宠物一样,翘着看不见的尾巴,骄傲地扬起脑壳,“我知道,已经替你下单了30支强力胶,马上送货上门。”
“有没有可能……梅迪瑟文是皇室制造的,那皇室应该有烧制外壳的流水线,那不然这么多的梅迪瑟文,不可能都是十所圣杰手搓出来的吧?他有那么闲吗?”
“理论来说确实,”提米科玛也很赞同,“但是一周的时间比较紧张,皇室的科技树跟我们不太一样,未必马上就能掌握。”
“但是我认识前朝皇室的人呀,就算没制造过,他们应该也见过制造的过程吧。”
诺里又冲回家里,姜尚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连气也不生了,一派平静地说:“家主回来啦?不用担心我,我这个老父亲已经习惯独守空房,然后以前任家主的身份,负担起来家主的工作了。”
诺里直接问:“千佐多零和诡闪呢?”
“千佐多零在安委会地下屏蔽室,诡闪去星舰战队实习了。”
“啊?你干嘛把千佐多零关起来?”
姜尚一抬头,“不然呢?你被白蒐关起来的事如果被他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杀穿了军部去救你?”
“那我已经回来了,该把他放出来了。”
“回来。”姜尚提高了嗓门,用祈使句叫住她,“解释一下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倒在教室里?”
“我……”
“不要说你喝多了,莫莉检测过,你的体内根本没有酒精残留。”
“……”
姜尚放下手里的绘图板,正襟危坐,挺直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诺里,这里是你家,我是你的亲人,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还有爱丽丝管家她们几个,我们永远都会支持你,不管你犯了错误,还是一时失败了。你可以有私心,可以为了自己自私自利,在贵族圈子里谋取利益,这些都很正常,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叹了口气,坐到长沙发的另一端,静谧凝滞的气氛中,诺里慢慢地说:“我想救斐尔卓,我想他回来。”
“那没错,我也希望他能回来。”姜尚继续引导她,“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助,那更应该告诉我。”
“我找到办法了,我能救他的,就快了。”
姜尚有点迷惑,“什么办法?”
“他的记忆梭损坏,里面很多的信息错乱,导致人格模型不能建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修复重建人格模型。我可以分解自己的人格模型,只要我在工程师的监视下,分解再重组我的人格模型,他们就能在这个不停重复的过程里,彻底摸清人格模型的建立规律,破解斐尔卓的记忆梭里那些错乱的符文了。”
姜尚沉默了很久,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是当他慢慢抬起头时,诺里看到了他脸上狂怒的表情。
“你竟然!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你可能一个失误,就变成弱智了!甚至更可怕,可能失去所有的意识,变成一具空壳!你到底在想什么?”
诺里跳起来,脸上很无辜,“是你要谈的,可是我讲了真话,你又这个样子。”
“姜!诺!里!你要气死我吗?是不是姜氏往上几代人不愿意管家也不愿意成家,复制自己摆烂的苦果全累计到我这一代来偿付?!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麻烦精后裔?!”
“你怎么人身攻击呢?”诺里分外不解,“你钓鱼执法!你让我坦白的。”
“我还让你别到处乱跑,好好在家里呆着,你为什么不听?”
“你、你……老顽固!不可理喻!”诺里怒斥两声,然后冲出门去。提米科玛尴尬地跟在后头,然后又停住,转过身对姜尚解释了两句:
“其实她已经收敛了,凭借她平时的功力,如果全力输出,你肯定骂不过她。”
“……我也很收敛了,要不然我早把你的核心处理器掏出来,变成傻瓜式机器人了。”
提米科玛啧了一声,俯身做出一个古典礼仪,“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掺和进你们之间的破事里。”
“滚滚!”姜尚把它轰出去,气哼哼地坐回到沙发里。
爱丽丝管家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披着一件毛茸茸的披肩,身上穿着保守的直筒型睡衣,看见姜尚的模样,就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尚仔,你也上了年纪了,要早睡早起争取多活几年,不要熬夜吵架了。”
姜尚哈地气笑了一声,“是我想吵架吗?我都快被她气死了!哪家的孩子像她那样,天天出去作死,好像恨不得死在外面一样!”
爱丽丝听了,迷惑地问:“可是去星域调查的事,不是你派她去的吗?”
“除了那件事外,她作的死还少吗?你知道她都干了一些什么?她分解自己的人格!她已经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还拼命折腾自己那个破烂的精神世界!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会怎么样?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知道,她身上到底是什么状况,她会变成什么!”
“那你也应该好好地跟她说,吵来吵去一点用也没有。”
姜尚长叹了一声,抬起右手糊在脸上,从刚才炸毛的愤怒软化成一滩,“我不会带孩子,我也不会和小朋友沟通。”
“可是尚仔你不是学院长吗?你天天都跟小朋友打交道啊。”
“那不叫沟通,当学院长时,我是个提供服务的卖家,那些少爷小姐其实是拿着钱来买教育的。”
爱丽丝忽发奇想,哎了一声,“爱是有比较的,尚仔。如果你想诺里呆在家里,那你就要展示给她看,家里多么好。如果你希望她亲近你,那就要表现得比别人好。比如说白司令,他越是不当人,你越是要比他好,那诺里肯定自己就爱亲近你了。”
“比白蒐要好……这什么话?没有几个人渣能坏得过白蒐了吧?”
“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总是很得体。”爱丽丝伸手,把姜尚乱糟糟的黑发整理得服帖了一些,语重心长地开导他,“爱也不能藏在心里,还是要表达出来,不然别人是没法知道的。”
姜尚又长叹了一声,“我们这个家族吧……从来都不表达爱的,我们不做这种肉麻的事。我的那个父亲姜赫,他连话都没跟我说过几句。”
“要不然……我帮你报个亲子教育培训班?”
姜尚受到惊吓的样子,“我丢得起这个人吗?全城的人都认识我。”
“大不了……挡着脸去嘛。”
安委会屏蔽室内,千佐多零蜷缩在一张临时搭建的小床上,他睡得不是很沉,所以当隔绝外间的旋转门开始转动,两片闸门张开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提米科玛先滑动进来,悄悄地对着小床上的人叫:“快起来千佐多零!我们该走啦!”
他揉揉眼睛,双脚着地,把两只靴子绑紧,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在这?诺里也在这里吗?”
“她在楼下,控制监控走廊的电子蝇眼。”
“发生了什么事?”
提米科玛好奇地问:“学院长用什么理由把你关在这里?”
“他只说我感染的毒株没有清除干净,让我暂时在这隔离。”
提米科玛为这个蹩脚的理由翻了个白眼,“你已经好了,该回家了。”
为什么非要半夜回家,这种问题千佐多零是不会问的,他在好奇心这一方面和本体亚当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好奇心。
他们在一楼找到诺里,当时她正站在大厅中心的位置,和提米科玛互换了功能,作为锚点支撑着光网,一边屏蔽周围的摄像头。一旦离开屏蔽室,千佐多零就能连通到她的感受,触摸到她现在糟糕的心情,但是他又不擅长表达关心,只能非常直男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提米科玛跟在后面,替诺里回答:“因为她刚刚跟爸爸大吵了一架。”
千佐多零挠了挠脑袋,“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我又没有爸爸。”
诺里脚底停顿了一下,忽然好奇地问他:“十所圣杰对你来说是什么?”
“老板吧。”千佐多零思考着回答,“不过不能辞职,薪酬全看对方心情,可以动手体罚。”
诺里忍不住说:“那个叫奴隶主。”
“哦对,”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奴隶和奴隶主,就是我们的关系。”
提米科玛却在旁边抬扛,“奴隶主不给钱的,就给一口饭吃而已。而且十所圣杰从来不买卖他的生化人,所以他不能算奴隶主。”
经过这次打岔,诺里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走了。“那他们应该算是什么关系呢?”
提米科玛经过计算,提供了一个完美答案:“我觉得是具有时代特色的、现代新型血统雇佣关系。白蒐和白茗、橘晴和橘吉都符合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