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闷醋
回家路上
“贤余说冰箱没有饮料，让我们去超市买些椰子水。“陆信珍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人，手背轻轻挨上对方。
“不管他，直接回家。”
“施英。”
张施英停下脚步，等人跟上握住对方的手又继续朝前走。
“你等了很久吗？”陆信珍问。
“嗯。”
在她张口之前张施英抢先开口：“都听到了。”
陆信珍抬手捂脸，如果不是被牵着，这会她又要蹲在马路边揪草。
“你生气了？”
“不是。”
“为什么？”张施英看向身边，伸手摸摸陆信珍的头，“他是你的朋友，你以后做生意也需要多交点朋友。”
“你好像不开心。”
“我没不开心，真的。”他只是吃醋。而且怕影响陆信珍社交，只能一个人吃闷醋。
陆信珍时不时瞟一眼身边又赶紧低头盯着脚下。她观察张施英的状态确实不像不开心的样子但也跟高兴沾不上边。迟疑片刻，她松开手转而抱住张施英胳膊。
“干吗？”
“没什么。”陆信珍将胳膊搂紧。
“等一下让别人看见。”
“看就看吧。”
张施英轻轻将她的手松开抽回胳膊，“万一有熟人看到怎么办？”
“你不是我哥哥吗？”陆信珍仰头，神态间罕见带着几分俏皮靠近人。
一股花香味随着人挨近漫进鼻腔，张施英忽然想起新闻说四月份的时候可以去新疆看杏花。一簇簇白色带点嫣红的花朵，如果在碧蓝天空下仰望就像梵高的画那样温柔美丽又充满生机。
他好想带信珍去看看。
“哥哥。”
声音唤回他飘远的意识，入耳的话语又差点让他大脑宕机。张施英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整个脑子都热烘烘的。
“咳，回家。”他快步向前走，走了一阵发现陆信珍没跟上来。
“珍珍。”
张施英停住回头，就见陆信珍还站在原地。鞋带完全松开，两条绳子向两边摊开，松的很彻底。
陆信珍说：“鞋带开了。”
他三两步走回去蹲下为陆信珍绑鞋带，头顶传来柔婉调笑：“施英哥哥。”
张施英鞋带一系，把心一横，转身反搂住身后人的腿利落地将陆信珍背起来。
“干嘛，放我下来。”
“背你回去。”
陆信珍笑道：“一起走回去啦！”
“不行，就背着你。我不是你哥哥吗？”
“我不闹你了。”陆信珍咯咯笑个没完，拍拍张施英的肩膀说，“放我下来吧。”
“背到前面的路口再放你下来。”
她亲一口张施英的脸颊说：“好。”
两人慢慢走在路上，张施英柔声说：“珍珍，能不能郑主任说清楚？”
“嗯，我会告诉他的。”
“不需要告诉他我们在交往，只要告诉他你不喜欢他就好。”
陆信珍觉得直接告诉真相还比较容易点。
“直接说，我不喜欢他吗？”
“嗯，直接说你的感受。”
陆信珍这二十几年里表达自己感受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中也只有在张施英这里才能得到积极反馈。
“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不行吗？”
张施英坚持：“珍珍，试一下好不好？”
陆信珍感到为难，但还是嚅嚅回应：“好。”
虽然有多种方法可以让郑建林知难而退，可张施英认为直接说清楚是最好的。尽管很为难陆信珍但是他希望信珍能借着这回正视自己的感受，不要再习惯于压抑甚至忽略自己。
他想让信珍主动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情绪，在任何地方都像在他身边那样自如舒展。
*
周末课程进行得很顺利。演讲和操作都达到最好的状态，然而陆信珍却很忧愁。
“唉！”
“怎么了？课很成功为什么叹气？”烹饪课结束，郑建林敲门走进教室。
“郑主任。”
“刚才看到大家拎着卤鹅下楼，个个都很开心。”
课室已经打扫完毕，这时只剩陆信珍还呆在里面。她摘掉围裙叠好，“是吗？那太好了。”
“以后也常合作，社区今年还有很多活动。”
两人边说边下楼，走到门口郑建林提议：“我去市场那边看看，顺路送你回去吧？”
陆信珍点头，憋在肚子里的话也准备趁这时候说清楚。
“上次微信问你喜欢吃什么，怎么没有回复我？”
“啊？在忙我忘了，对不起。”
“没事，我就是问问。”
陆信珍把手里折叠伞捋了又捋，每个边边角角都整整齐齐按照折线拉直叠好。
“有空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不用的，我不喝奶茶。”
“那你什么时候有假期？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她很苦恼该怎么拒绝别人又不让对方难受。她学不会张施英那样果断，只能问一句答一句一点点堵死对方。
“档口放假要看学校通知，平时没有休息日的。”
“信珍呀。”
“嗯？”
“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陆信珍窒住。
这么直接的问题她很不想回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问题如果是张贤余可能会直接怼一句“关你屁事！”，如果是张施英会回答“这是我的隐私”。
她想了想决定按晓路的方式应对：“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郑建林没说，埋头走了一段路。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又问：“家里给你介绍过对象吗？”
绿灯亮，两人穿过马路。到了对面，郑建林先告诉她：“平时社区工作很忙，我一直都没时间认识女孩子。”
话里话外的含义很清楚。陆信珍捏住裤子，镇定回答：“我也很忙，平时没时间出来。”
“那正好！我们都忙，等有空再约着一起出来。”
“啊？”
“过几天小广场有小朋友包粽子比赛，你过来一起玩。”
“学校……”
“学校端午节不放假吗？”
要说的话卡在喉咙眼，她张张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郑建林已经自说自话给她定好时间地点，还嘱咐她到时拿个塑料袋装粽子。
“我觉得我还是不去——”
马路对面张施英朝他们招手，他早早在路口等着陆信珍回家。
“您好！”
“哥，你来接信珍回家。”郑建林护着人走到街对面，伸手与张施英寒暄。
“是呀是呀。”
陆信珍脑子一片空白，含在嘴里的话这下也不用说了。她就想有个时间机器能赶紧跳过这诡异的场景。
“那我先走了信珍，别忘了到时过来。”郑建林说完挥手离去。
张施英：“走吧？”
陆信珍长叹一声。
“干吗？见到我就叹气。”
“不是。”陆信珍挽上张施英胳膊。
“等下回小区会被人看见的。”
“我不怕了，发现就发现吧。”
“怎么了？”
她搂住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安静不语。
张施英停住脚步左右看看，然后扳起她的脸亲上额头。
“跟郑主任约好出去玩吗？”
“他说端午节小区有包粽子活动，想让我过去。”
“去吧，你难得放假。”
“我不想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陆信珍目光恳切哀求，手紧紧抓住他胳膊，生怕放掉就再也抓不住。
张施英看着她问：“珍珍，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陆信珍老实回答：“没有。”她内心惶恐不安。当时张施英很慎重跟她说这件事，然而自己就是没办到。
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她就是完全不敢说自己不喜欢郑建林。
陆信珍急道：“我能不能告诉他我有男朋友，我不撒谎了。”
她突然攀住张施英脖子，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接吻讨好。
“信珍等，信珍……”
陆信珍急切地渴望回应，下一秒被拉开裹进温暖怀抱，张施英安抚着一遍遍叫她名字。
陆信珍停下挣扎，最终缩在他怀里。
头顶上方传来张施英温柔的声音：“慢慢来，你一定能说清楚。”
发际处被轻轻亲吻，陆信珍双臂环住对方的腰，渐渐收紧，“为什么要我说清楚？”
等了很久，张施英回答：“我希望你快乐，在哪都不委屈自己。喜欢吃炸鸡就吃炸鸡，高兴就笑，生气就发脾气再也不要看人脸色。”他是那么喜欢陆信珍，喜欢那个快乐又真实的她，不用被周围人的感受所绑缚自由表达喜怒哀乐的她。
头顶上小叶榕的叶芽经历了几次风雨剥落外衣。当初树木栽种时还需要特别加固，现在也已经能独自承受日晒雨淋。小树就这样在悄无声息地成长。
一片鳞芽落在陆信珍头发上。
“父母的事情放在后面解决，现在说出来你就要嫁给我了。”张施英顶着她额头戏谑，“你要那么早结婚吗？不要我再多追你一阵，嗯？”
陆信珍吻了吻他的唇轻笑：“要。”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
张施英问：“要跟我结婚还是要我追你？”
“你猜？”
“我猜……那我知道了。”
陆信珍问：“你知道什么？”
“你猜？”
陆信珍踩他一脚，小跳步跑回家。
*
端午节前夕，陆信珍买来食材打算在家包粽球。
“这么多料，信珍你又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张贤余手握水杯蹲在厨房巴巴守着，望着那一锅高汤和旁边摆着的鲍鱼干货。
“做粽球，端午到了。”陆信珍清点买好的粽子材料，“是你爱吃的双拼粽。”
潮汕特有的咸甜双拼粽，以前在店里她也会买材料做一些拿来卖。有时赶上张贤余去店里，她会悄悄送一个双拼粽给他。
“这次打算做多少？”
陆信珍想了想：“你能吃多少？五个够了吧？”
“哇，你买的材料做五十个都有余。剩下的粽要送给谁啊？”
“食堂叔叔婶婶送一些，剩下的——”
“给郑建林吗？”张贤余贱兮兮打趣，“送点情意绵绵粽包他吃了念念不忘。”
“……”
陆信珍把红豆泡上，转身，“你吃了我六年情意绵绵粽对我念念不忘吗？”
张贤余一口水喷在地上，连忙起身，“那个，信珍啊，我先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