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
陆信珍将材料放在外面料理台上。
买来的竹叶煮五到十分钟将根部脏的地方剪去，再准备豆沙、虾米、香菇、五花肉、腊肠和甜咸糯米。
她拿出大盆将糯米倒入，再把其他食材依次放在盆中边缘。处理好的粽叶握在手里卷起成漏斗型，她拿起团好的豆沙首先塞入，接着铺上甜糯米。
双拼粽比例有三七、五五和二八。陆信珍习惯做甜咸比是三七配比的双拼，这样吃起来不会太过甜腻。
“在包粽子？我来帮忙。”张施英从楼上屁颠颠跑下来。
“有顺序的，先填豆沙。”陆信珍拿起一个给他做示范，“豆沙、甜糯米、咸糯米，虾米、香菇、咸蛋黄……再盖上咸糯米。”她填好将叶片盖上，抽出一条草线缠一圈系紧。
“这么点肉不够吃啊。”张施英抓起坨五花肉。
“哪有放这么多的，等下爆开了。”陆信珍拍他的手，将多的肉拿出来。
食物经过张施英的手都会变得很巨大。他做不来这些只好帮着给粽子系绳。
“厨房里的鲍鱼也要拿来包粽子吗？”
“嗯，做海鲜双拼。”
“到时留着去学校做？”
“嗯。”陆信珍把已经包好的粽子拎起，放入锅中大火煮熟。“我打算留一些和晓路直播时做。”
提到直播张施英就蔫蔫地不说话。
陆信珍后来直播了几次，每次都能碰上耍流氓或者嘲笑她普通话的。张施英气不过就跟他们吵架，吵成了整个直播间人尽皆知的喷子。
然后大家只要见到他就会很有默契一致调侃“喷子大哥又来了”，接着把他和吵架的人一并举报赶出直播间。
“干什么不高兴？”
“没有。”
陆信珍拿起一张竹叶卷好，“到时你会看吗？”
张施英点头。
“别再跟人吵架了。”陆信珍揪起一团豆沙喂进他嘴里。
她现在做直播慢慢也学会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大部分人都很友好那就不必理会极个别突兀的留言。
“我做直播给人看，就要经得起批评。”
“是他们没礼貌在先。”
“那人家也没说错。”陆信珍将豆沙又盛出一些搓团，“说的不好我就改嘛，笑话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有热度就能赚钱，越笑话我我就赚越多！”
张施英把粽叶卷好拿给她，“现在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害羞的不得了。”
“晓路告诉我的，人家笑话你总好过没关注。我又不是做什么恶俗直播，时间久了自然会筛选不介意你缺点的观众，到那时评论就会变好。”
锅里的水差点扑出来，陆信珍跑去关火。
“我已经闻到香味了。”张施英从身后搂着人探头向锅中好奇望去，“煮完能不能尝一个？”
“手臂怎么回事？”陆信珍拉起他袖子露出胳膊上一片红疙瘩，“风劳喔！”（风疹）
“蚊子咬了一口，我抓成这样。”
“家里哪有蚊子？”
“我上去刷牙。”
“不是还要吃粽子吗？”陆信珍问。
”明天吃，给我留一个。”张施英拉下袖子上楼。
包的粽子最终张施英一个也没有吃到。他那天在医院没赶上看直播，后来问晓路才知道做好的粽子一多半分给食堂同事，剩下的陆信珍全部放在冷柜里准备带走。
“粽子也没带回家啊？”
电视上男主角得知女主在国外有了爱人失魂落魄。
「让我来问你，你爱她，究竟想不想她幸福？」
“哇，怎么还看起这些粤语残片？”张贤余一进门见人坐在沙发上呆呆看着电视。
“好看啊，要不要一起？”张施英问。
“免了。”
“你吃了信珍包的粽子吗？”
“没有啊，我们这些张嘴等吃饭的当然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喽！”
遥控器被坐到，音量瞬间变大。
「如果她真的有了爱人，而他们的结合又是幸福的，那你会怎么做？」
张施英索性把电视关掉上楼回房。
*
陆信珍将冰鲜的粽子拿出一些装在袋子里。端午节这天她从学校食堂拿着粽子直接去找郑建林。
“信珍，你来啦！”
小广场上已经开始活动，社区工作人员分成几队带领小孩包粽子。家长们则在一旁举起手机录像。
“郑主任……”
“你看那个小孩，我们过去帮她。”郑建林不由分说拉住她下场帮忙。
小孩做粽子的食材全是分好且可食的，就像拼玩具一样把它们装在一块绑紧即可。有些小孩做着做着开始吃起来，自己的吃完就开始吃别的小朋友的，这时就很容易乱套。
“把这个放在里面，然后再放什么？……对糯米。”陆信珍蹲在小孩身后手把手教。
“姐姐！”旁边小孩伸手将包好的粽子递过去等着陆信珍给系绳。
“姐姐帮了你该说什么？”
在大人提醒下小孩甜甜说了声谢谢姐姐然后吧唧一口亲上陆信珍脸颊。
陆信珍没什么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但是天生招小孩喜欢，凑上去玩了一阵周围的孩子全黏在她身边。
“我们在社区组织活动的要是有你这种亲和力做梦都要笑醒。”郑建林拿来一杯奶茶给她，“请你喝。”
“谢谢。”
活动尾声时两人坐在花坛边休息。
“要不要来社区工作？我把你简历推给人事部。”
“还是算了吧。”陆信珍摇头，“我更喜欢做菜，搞活动这些不适合我。”
“做餐饮很辛苦，你一个女孩子长久下去吃不消的。”
陆信珍瞧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开口：“我要回去了。”
“嗯。”郑建林起身送她。
“郑主任，能不能单独找你聊聊？”
“信珍，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陆信珍紧握住的手悄悄搓了搓裤子局促不安。
“好吧，我们边走边聊。我顺路去一趟工作站。”
郑建林带着她走在旁边人行道上。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来我们这工作。信珍，你很优秀。”
“谢谢，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你父母以后打算出钱给你开店吗？”
陆信珍望着地面。
“他们也希望你安稳过日子。”
陆信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宁愿不懂。出来一阵她心野了胆子也壮了，不再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时没由来就是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疑问。
“什么是安稳过日子？”
郑建林闻言侧头。树荫下透出的光快速晃他一眼，脚下踩进一处小坑，等走过去时光斑又落在陆信珍肩上。
“这只是我的建议，其实选择做餐饮也很好，不用朝九晚六可以随时兼顾事业和家庭，当初我也打算接手家里的零件生意，不过我学统计对精工一窍不通。”
走到十字路口，陆信珍停下。再往前走两人不顺路，有些话她今天必须要说清楚。
“学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
“……别客气。”
陆信珍抿了抿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还愿意给我这次机会。你真的是个很热心很负责的学长。”
郑建林泄气，言语间带着一丝失落：“我被发学长卡了吗？”
人行道绿灯的催促声在两人间哒哒哒响起。
七十秒的红灯只间隔三十秒的绿灯，陆信珍头一次感觉绿灯三十秒也挺长的。
“你有喜欢的人吗？”郑建林问。
“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学长，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
“这样，话不用说那么明白。”
又一轮红灯只剩下三十秒。
“我回家了。”陆信珍道别。
“刚好，我去工作站。”
绿灯亮起，郑建林走到斑马线上突然返回。
“陆信珍！”
陆信珍顺着道路往旁边拐，听见喊声转身，郑建林跑回路口。
“陆老板，有机会继续合作啊！”
路口处大风盘旋，忽然刮开压在天上的积云。
阳光晒得陆信珍睁不开眼，她举高手臂潇洒挥舞大声说道：“谢谢学长！”
*
晚上，陆信珍提着大袋小袋回家。
“你们今晚能不能吃泡面将就一顿，我有事要忙。”
“信珍，你又买了一堆好吃的。”张贤余翻过沙发走去门口帮她把东西拎到厨房。
“档口要研发新菜？”张施英偷瞄袋子，发现里面和上次做粽子的食材差不多。
“不是。”
张贤余从柜子里翻出公仔面问：“信珍，你吃哪个口味？”
“你们先吃，我下午吃了点心现在还不饿。”陆信珍系上围裙。
“那我先吃喽，柜子里还有面包和苏打饼。”张贤余抱着薯片和泡面上楼。
“玩得开心吗？”
“嗯，很好玩。以前我都不知道社区有这么多活动。”她拿出香菇泡发，又盛出大米混着少量糯米淘洗。
张施英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抱了很久，也不说话。
“施英，怎么了？”
他把头埋在陆信珍肩膀，双臂圈住人贴向自己。
陆信珍转身，手臂顺着肩胛抚上张施英肩膀，一点点搂紧他，头轻轻蹭了蹭对方柔声细语：“你一天都在家吗？”
“嗯，在等你。”
“乖，我去忙了，一会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陆信珍推开他，转身拿出袋子里的食材清洗。身后的人从耳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一直纠缠至唇间。
“别闹了，施英。”
张施英不死心地轻吮试探，反复几次怀里的人站定不动不再给任何回应他才终于死心，亲了亲陆信珍的脸老实去外面呆着。
锅中清水烧开，陆信珍将买来的荷叶放入煮至苦味去除。
豆沙来不及现做，她从外面买来现成的搓团。前几天放在冰箱里的食材也被拿出重新加热。陆信珍重新做好材料端出去，看见张施英趴在桌上。
“要跟我一起包粽球吗？”她把食材铺在桌上，摸摸耷拉着的脑袋。
“又做粽子？”张施英坐起身，随后又趴下，“这回是送给谁的？”
陆信珍搡搡他，见人没反应只好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包。
荷叶比竹叶大，不好包成尖角状，只能按照糯米鸡的包法将叶片摊在桌面依次添加食材。她包好一个用草线扎上然后放在张施英眼前。
“送给你。”
陆信珍以前在阿嫲家里养过一只邻居送的小黄狗。小狗特别亲她，每次放学回家都摇着尾巴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现在张施英看着她一模一样的眼神。
陆信珍问：“教你包粽球学不学？”
“学！”当然学！
她站起来走到张施英身后手把手教。
“先放一颗红豆沙，再放甜糯米铺在旁边，对……”
张施英抓起一把五花肉然后抬头看着眼色又放掉几块。
“荷叶比较大，想吃就多放。”
有陆信珍这句话张施英放开胆子往里面塞肉。虾米、鲍鱼、香菇想吃什么放什么，最后包了一大坨差点把荷叶弄破。
“我下午教小朋友就是这样教的。”陆信珍把着他的手系草线，系好绳子她擦擦手来到对面坐下。
“怎么？”
“没礼貌。”陆信珍说，“下午小朋友会跟我说谢谢。”
张施英莞尔，拉拉她的手说：“谢谢。”
“不行。”陆信珍摇头，“你知道小朋友怎么说吗？”
“他们会说谢谢姐姐。”她戳戳自己的脸，“然后亲我一口。”
电视定时到了自动关闭，喧闹的客厅突然安静。
张施英走到对面抱住人，一口亲在她脸颊上。
“谢谢姐姐。”呢喃在耳边，顺着吻沿至唇间。
他们唇瓣轻吮辗转，双手抚上彼此身躯，慢慢地，一点点将对方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