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8章
白之义沉默片刻，道：“盼儿毕竟大了……”
“所以，自从她回来，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从没亲自去看过她，哪怕她吃不饱穿不暖，甚至高热不起，都从没探望？白大人，您的心可真狠啊。”楚老夫人是真的生气，她用力闭了闭眼，道：“旁的事也就不说了，今日之事白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这毕竟是白某的家事。”白之义明显不想让楚家人掺和。
楚老夫人冷笑道：“白大人莫要忘了，盼儿是我的亲外孙女，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凌儿留下来的女孩儿被人这么糟践！”
白之义气血翻涌。
他是真不想给楚家好脸，毕竟他可是当朝三品大员，而楚家不过商贾之家而已。但是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楚家这个商前面，还带个皇字。
楚家的皇商，可是做了二十多年的了，无论是先皇还是现在的皇上，对楚家都十分放心。因为皇商就是皇上的钱袋子和私库。
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楚家绝对会去皇上那边讨要说法。他在朝中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个敌人都没有，但凡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么多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白之义现在不止恨楚家，还恨陈瑶。
好歹陈瑶也是伯爵府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做就做吧，就不能偷偷摸摸的做，现在可好，被人抓住了把柄，硬生生闹得这么难看！
他都可以预见明天那些御史要怎么上折子参他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就这么毁了！
白之义用力深呼吸几口，道：“我会让陈氏将所有嫁妆补齐，盼儿无论如何也是白家的大小姐，我做个做父亲的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之前只是忙于功夫疏忽了，以后再也不会。”
楚老夫人再次端起茶杯，嗅了嗅蒸腾的茶香，慢慢抿了一口，道：“这个家若是还让陈姨娘来管，我怕盼儿仍旧会被拿捏。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白大人就一点儿决断都没有？”
白之义抬手，对身后的管家摆了摆，“去，把夫人喊来。”
虽然楚家一口一个陈姨娘，那是他们心中有气。可他毕竟已经把陈瑶抬成正妻，陈氏无论做了什么，身后仍旧是有着永阳候府撑腰的。他再怎么心中不满，也不能与这种庞然大物的世家对着干。
陈氏被张嬷嬷扶着，脸色惨白的走进正厅，身后还跟着白若娇和白江玉。只是不知道她的大儿子白江宝去了哪里，就算之前白江玉嚷嚷着说是让三哥报官，那也该回来了。
陈瑶也不跟楚老夫人行礼，只是看向白之义，讷讷道：“老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白之义并不看他，只是垂头盯着放在膝上的双手，淡声道：“夫人累了，这管家之责怕是担负不起。从今日开始，管家的权利就交予大少夫人吧。”
“老爷！”陈瑶惊惶尖叫：“您是要我交出管家的权利？”
“不然呢？”白之义终于抬起头，看向陈瑶的目光满是怒意，“枉费我平日里那么放心你，从未插手过管家的职责。可是你做了什么？苛待长女，偷用凌儿嫁妆，现在怕是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好，好！”陈瑶踉跄着退了半步，对张嬷嬷道：“去，把我的对牌和所有库房钥匙全部拿过来。”
“是……”张嬷嬷没有办法，也只能躬身退下。她知道现在基本上大势已去，这管家的权利交出去，除非大少夫人出了什么更大的差错，否则怕是要不回来了。
张嬷嬷刚走，白若盼就在红缨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厅。
三舅母孙氏跟在后面，还没进屋就道：“母亲，我劝了好半天，盼儿非要过来。实在没办法了。”
丫鬟打了帘子，白若盼进了房间，先对着楚老夫人行礼，又转向白之义，然后看也不看陈氏，就慢慢走到楚老夫人跟前，带着哭腔道：“让外祖母因为盼儿的事，费心了。都是盼儿不好，竟然忘了今天是妹妹的及笄礼，不管不顾的就闹起来了。可是盼儿当时饿晕了头，忘却了这件大事。”
楚老夫人连忙将白若盼拉到身边，有眼力价的大丫鬟搬过来一个绣墩，白若盼挨着楚老夫人坐下，把头埋在老太太的腿上，看上去无助又凄楚。
楚老夫人扫了眼无动于衷的白之义，道：“这哪里就是盼儿的错了？你父亲都记不住你的及笄日子，你忘了妹妹的也实属正常。”
因为张嬷嬷离开而上前扶着陈氏的白若娇听到这句话，手指忍不住抓紧。
陈瑶抬手拍了拍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楚老夫人抚摸着白若盼有些因为营养跟不上而发黄的头发，轻声问道：“盼儿可用过饭了？”
白若盼点点头道：“三舅母让红缨煮了碗小馄饨，盼儿用了一些，已经不饿了。”
楚老夫人笑道：“不饿就好，以后若是饿了，也不要忍着，让你嫂子去楚家送个信儿。楚家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管个饱饭还是可以的。”
白之义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往哪里发，只能再次恶狠狠地瞪了陈瑶一眼。
平日里他只是觉得陈瑶虽然不如楚凌美艳，但是也温顺柔美，可人心意。可是现在在看，只觉得对方面目狰狞，再无令人可心的地方！
陈瑶察觉到了白之义的目光，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她现在仍旧站在正厅，连个坐下的位置都没有，也没人让她坐。这让她想起楚凌还在的时候，那个女人看似温柔，却十分强硬，对她这个永阳伯府抬过来的姨娘从来不假辞色。不过平日倒是对几个孩子还好，但就算再好，身为庶子庶女的他们，自然与嫡子嫡女无法比拟。
她不甘心！
自己原本就是姨娘所出，她亲娘只是小户人家的闺女，因为长得出色被抬进伯爵府。那些亲戚都觉得这是攀上高枝了，恨不得天天来打秋风。
可是他们不知道，就算是在伯爵府，但是一个姨娘又能有什么本事？一个月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月钱，想要吃些好的，用些好的，就得对所有人赔笑脸，伏低做小。
之前有着宠爱还好，但是伯爵府的姨娘可不止一位，而是十多个！宠爱转眼即逝，留下的只有艰难生存的凄楚。
姨娘曾经告诉她，哪怕是嫁到小户人家做正妻，也比嫁与那些大户做妾要强百倍。可是姨娘忘了，她的婚事压根由不得自己！
当一顶小轿抬进白府之后，陈瑶是有些绝望的。还好白之义并没有一直纳妾的想法，主要是楚凌不让。
楚凌，虽然是商贾出身，但好歹也是嫡出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养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之前只是觉得楚凌翻翻账本子便有大笔的银子流水一样的进来，羡慕不已，每日里只想着取而代之。
可真等她坐到这个位置上却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白府本身的积蓄少的可怜，那些银子，大多都是楚凌嫁妆中的产出！
可是她不能让白之义发现自从楚凌没了，她就无法弄出银子，无法维持白府的运转。所以不得不把手伸向了楚凌的嫁妆，从一开始一点一点的花用，到最后……
她以为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可是谁能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还有白若盼的那声陈姨娘，又将她打入深渊！
最最让她心寒的是，白之义竟然袖手旁观，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若不是他从不反对，听之任之，难道她敢这样做吗？？
白家，除了她的孩子，剩下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嬷嬷很快就将对牌和钥匙都拿了过来，递到了周悦面前。
周悦没接，只是让自己贴身大丫鬟接了，便笑道：“既然父亲将管家的差事交予儿媳，儿媳也不得不振奋起来了。不过还得劳烦张嬷嬷把这几年的账本子送去我那边，我得好好对一下帐。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
她看向白之义。
白之义烦躁不已，道：“自然是问你的母亲。”
噗嗤。
不知道又是谁笑出了声。
白之义更加烦躁了。
周悦也不推诿，只是道：“那儿媳听父亲的，不过现在天色晚了，父亲与外祖母和几个舅舅舅母还未用午餐，儿媳去张罗一桌家宴可好？”
白之义压根不想留楚家在这里用饭，但是看楚家那意思还并不打算走。最重要的是，他是真觉得饿了。
原本给白若娇张罗这件事也是相与朝中同僚和权贵们拉好关系，若是能给白若娇说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就更好了。可是谁知道……
他早起就用了一碗米汤，几块点心，如今早就饿的脑袋发晕了。
“去吧。”见楚家不说话，白之义不情愿道。
周悦行了礼便离开了，毕竟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留给楚家和白若盼，她这个周家人，是不合适继续坐下去的。
等周悦离开，白若盼从楚老夫人的腿上抬起头来，满眼泪光的看向白之义，抽泣道：“父亲，可是不喜盼儿？否则这十年来，为何对盼儿不管不问？难道盼儿不是父亲的女儿吗？”
要知道她上辈子，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与陈氏的认同，可是直到死，都没能获得一个眼神。
仿佛她这个人，在白之义眼中，完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