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饮马古寺
次日，晨曦初露之时，燕少白正要喂一只“金炸奶酪”给圣女尝鲜，突听钟声回响，悠扬数十里，甚是动听。
寒霜问道：“这钟声却从何处而来，竟能传得这么响？”
燕少白专心观察她的神色，得意回道：“这是无双城最有名的古寺‘饮马寺’的钟声了。城中东西大街钟楼上也放着两只大钟，只要‘饮马寺’的钟声一响，城内这两只大钟也会回响，与之共鸣。”
寒霜点了点头，赞道：“饮马寺，这名字倒是有趣。”
旋风正专心啃着一只肉饼，突然叫嚷道：“这故事我却知道。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佛祖派了两位高僧前来传经，那经书是佛祖亲手所写，多得数不胜数，乃是由一匹高大白马驮着的。走了不知道多远，行至这饮马寺外，刚好看到一汪清泉，白马却不走了，想是累了渴了，便过去低头喝那泉水，又嚼吃了泉旁栽的两只牡丹花。那高僧不得已，便将所有经书传给了寺庙，从此成为远近闻名的礼佛之地。这寺庙的名字嘛，也就改为‘饮马寺’了。”
燕少白心念一动，向寒霜道：“这饮马寺占地颇大，园中古木参天，旁边还连着一个尼姑庵，名曰‘积花庵’，庵中种植着几千株牡丹花，最是个绝佳的赏景之地。不如我今日带你去瞧瞧。”
旋风知他心思，心中不禁偷笑，定是想带着寒霜到那最热闹世家女子也最多的地方去出双入对、抛头露面，气一气城主和夫人。
寒霜哪知他这些打算，心中向往那千株牡丹争艳的胜景，自然欣然同意。
三人驾了马车，一路行至那“饮马古寺”门口，果然看见一座巨大的白马雕像，风神俊秀，低头正喝那清泉呢。泉边还立着一位高僧的坐像，手上正翻着一本经书。
再看那殿门，红砖墨瓦，飞檐垂铃，气势恢宏，两边刻着一副对联，却是草书，龙飞凤舞甚是潇洒，写道：“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宽，只渡有缘之人。”
寒霜拍拍手，赞道：“不愧为佛祖传经的古寺，果然禅意幽远。”
进得门来，发现那寺内果真颇大，从南至北，依次分布着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等各主殿。其中天王殿内正中安置着雕龙贴金佛龛，内供一尊大肚弥勒佛像、四大天王像、韦陀天将像等。两边门柱上刻有一副对联上写道：“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又见那弥勒佛像笑面慈爱、金光闪闪，寒霜两人突想起那日破庙之事，不禁心中一甜，携了手双双跪下，再三拜谢了结缘之恩，又布施了不少香火金子。
起身来看，佛像边上却用绸布另写了一副对联，书曰：“广结当来缘，谁解他大肚中容几刹海；化度一切众，能知此布袋内装甚东西。”
寒霜瞧着那布袋半晌，歪着头问道：“你猜这布袋里当真什么都能装下么？”
却听旁边一个声音怪声怪气叫道：“装得了胖红，装不下美人。”正是那只肥肥可爱的鹦鹉，旁边还立着它那位嘴角一抹坏笑的主人呢。
叶风一脸讨厌模样，阴阳怪气赞她道：“佩服佩服，大肚能容，明知是骗子，还当成个宝。”
寒霜知他又要说易天之事，忙打断他，撇嘴道：“佛门净地，你不要胡说。”
叶风笑了，神秘兮兮回道：“佛门净地？呵呵。我倒听过一个传说，说这饮马寺里之前曾经来过一位公子，要生要死非要出家。主持问他为何，他只说自己的心上人不爱红尘之人，偏偏喜欢和尚，所以自己也要来出家，以博那心上人开怀。
主持见他红尘未净，话语不成体统，便让人赶他出去。谁知他意志甚坚，在门外接连跪了五天五夜，这才感动了主持，为他剃了度。那和尚每日也不做别的，就只负责这天王殿的打扫，一双眼睛朝门外望了又望，不知等些什么。
终于有一日，庙里来了一位美貌无双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出去过。有人看见，在一个漆黑无比的晚上，见过那个和尚扛着一只布袋，一路扛到后院的藏经阁那边，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些什么。
你猜，那女子去哪儿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寒霜听得毛骨悚然，被他这猝然间一问唬了一跳，不禁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燕少白匆忙拉住寒霜，怒道：“你是何人？在此编故事胡说八道。”
叶风瞟了他一眼，嘴角上扬，懒洋洋笑道：“胡说八道的，可不只我一个。”
寒霜担心叶风说出煞风景的话来，惹易天不开心，忙牵了易天的手来，催促道：“咱们走吧，不要理这闲人，我还想去看那牡丹园呢。”
出得殿来，一路往那“积花庵”行去，路上游人众多，牡丹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远远看去，只见接天连日一大片绿色中，盛开着千百枝牡丹，有紫色、白色、粉色、黄色，还有绿色、黑色等极少见品种。花田周边设着竹篱笆、凉亭，赏花的小径也是曲折蜿蜒，很有曲径通幽之感。
又凌空建了一座石桥，上面写着“淳和桥”三字，供人自高向下俯瞰。清风徐来，满目花海，甚是畅快。远处又有一座神女雕像，梳着飞天髻，胸前配着一串项链，语笑嫣然立在那牡丹丛中，像一位牡丹仙子。
寒霜心情甚佳，与易天并肩携手，一路行至那淳和桥上，看那棵棵牡丹有的含羞带笑，有的黄蕊娇软，有的艳丽逼人，有的清姿露饮，一株株千姿百态、争奇斗艳。
一边又专心听易天细细讲解各名贵品种的名字，哪一株是姚黄，哪一株叫魏紫，哪一株名豆绿，哪一株为赵粉，哪一株是夜光白，哪一株称种生红，哪一株叫白雪塔，哪一株名卧墨池。还有的名字更加高雅，都是在历年的牡丹会上曾经夺过花王的，由城主亲自赐名，比如银红巧对、冰罩蓝玉、盘中取果、黑海撒金、火炼金丹等。
园中却是那紫牡丹数量品种众多，也最难分辨。寒霜正听得易天细讲那“烟绒紫”与“葛巾紫”的区别，突然一个女子，哦，不对，是一群女子花枝招展地冲了过来，抢着围住了易天，抓袖子的抓袖子，拉腰带的拉腰带，扯衣衫的扯衣衫，倒把寒霜挤开几步，差点掉到桥下去。
还好有一只手强劲有力地恰好扶了她腰身，救了她来，笑道：“你说不要借我肩膀，便借你只手如何？”寒霜转头一看，正是叶风。
那一头，易天却被众女子弄了个手忙脚乱。
只听见大家叽叽喳喳地叫道：“玉箫公子，我今日得了一手新曲子，却是箫谱，好不难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少白哥哥，这是我今日新买的胭脂，在粉红中又新增了紫色，你看与这牡丹是否相配？”
“玉箫公子，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来了，我们燕来楼生意都没有之前火爆了。”
“燕少主，今年的牡丹花会，我准备了三盆名花，个个开得甚好，你去我家坐一坐，帮我选一选，挑哪一盆出去参选才好？”
“燕公子，我父亲昨日下了帖子，请少主过府一叙，不知可收到了？”
……
寒霜心下吃惊不小，玉箫公子？少白哥哥？燕少主？
易天，你果真便是无双城的少城主燕少白？为何苦苦瞒我这么久？这群女子便都是你的故交了？你的情史当真丰富！
燕少白一眼便见寒霜正怒容满面地看着自己，正想抽身出去，奈何这些女子紧抓不放。要打倒她们也容易，但是闺阁女子娇嫩无比，又不好伤了她们，只叫道：“霜儿，霜儿，你听我解释。”身体却动弹不得。
闪电在旁边又吃惊又想笑又感慨：“少主真是太受女子欢迎了，我何时才能有这等福气啊？”
燕少白快急疯了，骂道：“死旋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高调，高调，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旋风这才钻进去帮忙，口中叫着：“哎呀，各位姐姐闪开些，快放开我家少爷。”
什么？旋风？竟然连闪电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叫你少爷？这么说，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了？这么说，你当真居心叵测刻意接近我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寒霜气急，心中委屈更盛，跺了跺脚，便向远处独自跑了。
跑了一阵，看到前面一间干干净净的茅屋，写着“静心庵”三字。茅屋边倒有两株樱花树并肩而立，花瓣满树绽放，地上落英缤纷，倒把一块草地全铺成了粉色的海洋。
寒霜立在树下，细想着今天的易天与当日的易天到底有何不同。其实倒也没想出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心内委屈。他便有再多苦衷，也不该瞒着她这么久。既苦心瞒着这么久，堂堂一城少主跑到碧灵渊委屈做个近卫，又找人伪装成小乞丐一同混进来，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何况两人当日破庙定情之时还曾一同佛前盟誓，他连名字都是假的，那誓言如何能作数？他若有真情，当日就该主动告知真相。
该死的叶风，昨日已经给我传了信，我却一个字都不信他。他说我脑袋空空也不算空穴来风了。
想来想去，只觉得心中委屈更盛了。也不知是恨易天多些还是恨自己更多些，一颗泪珠竟然滑落出来，滴落在地面的花瓣上，亮晶晶的。风儿调皮一吹，樱花树枝抖了抖，又有不少花瓣飘落，有的落在寒霜发丝上，有的落在寒霜紫色衣衫上，衬着她一张芙蓉脸儿，更娇艳了。
叶风偷偷在边上看了一阵，不觉呆了，心中叹道：“怪不得那燕少白以无双城少主之身，甘愿伏低做小，只做个圣女近卫。这么看来，就算能给她做个牵马坠蹬的小厮，也是祖上积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