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旧情复燃
“你在这岛上住了这些年,怕是许久没去城中逛了吧,外间可好玩多了。也有不少寺庙,比这大多了,还种着不少花草呢。就比如饮马寺中的牡丹花,那可真是绝美的。可惜现在花期已经过了。
还有天幽城中的天岩禅寺,里面倒有一棵姻缘树,还有一块三生石。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男女在那边许愿。不过我却是不信的,佛家讲究四大皆空,怎会有闲心管俗世之人的姻缘。
所以还是那饮马寺的牡丹更好些。不如你帮我找船,我带你出去,明年就陪你去看那千姿百态的牡丹园,如何?”寒霜笃定这小和尚一定知道怎么出去,说不定就是王尊老头派来监视她的。
“你倒心心念念只想着要走。除了我,外间竟然真有别人在等你?”了空突然抓了她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泪珠在里面闪耀。
寒霜倏地抽回手来,这和尚怕是疯了吧。佛祖大殿就在身侧,竟然破了酒戒再破色戒。
是了,定是他一个人在这岛上被关了太久,孤独坏了。
啧啧啧,这位广陵王尊的监牢倒是别出心裁,设在这么一座孤岛上,虽是未设枷锁,但却损人身心。也真是难为他了。要是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就算是日日山珍海味,只怕不到一月我就疯了。
“是的。外间有一个人,叫叶风,他很关心我。如果我几天不回家,他只怕会伤心难过的。”寒霜认真答道。
“叶风?是那个穿着黑色锦衣用一把短刀的男子?”了空问道。
“你见过他?不如你帮我送个消息给他。他一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寒霜很是惊喜。
“那却是难了。我看到,他和他的同伴也一起被抓了。只怕他还等着你去救他呢。”了空淡淡地说道。
寒霜吃了一惊,心道:“什么?连叶风和风天啸也被抓了?我得赶紧出去救他们才是。如今只能指望楚暮雨了,也许宫逸也能帮点忙。看来这小和尚知道的不少,还是从他这里突破比较好。只是他疯言疯语,要得他助力,只怕还得费点心思讨好他。”
寒霜定了定神,一眼瞥见那墙上美人的背影,问道:“这美人的背影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她是谁?跟那小室中的画像是同一人么?”
了空却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抚摸那画像,眼中甚是深情苦痛,半晌,方幽幽地道:“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怪不得他刚才突然失态。想来他妻子长得跟我甚是相像,恍惚之中便把我当成了她?难道墙上那些诗词都是他悼念他妻子的?
哎呀,真是可怜,看来必是他妻子去世了,他心灰意冷便出家为僧了。从此日日青灯古佛,只有画像为伴,直至疯癫,真正令人唏嘘啊。
这么一想,寒霜不由得瞬间起了同情之心,悔不该刚刚对他对此。
“我左右出去也无事,这小岛上也难得来一次。不如就依你的意思,我在这里观上几日星星再走。”寒霜想弥补一下。
“你可知这里叫做摘星楼,便是特意为你而建。跟我上来,楼上才是最佳的观星地点。”了空转头对她笑了一笑。
两人上得楼去,果见夜色降临,星星渐渐多了起来。
上面却只有一张小塌,寒霜半卧了上去,懒洋洋地,望着漫天的繁星。此时万籁俱寂,江上清风徐来,将轻薄的粉色幔帐吹起。寒霜眯起一只眼睛,向天空伸了伸手,仿佛略微够一够便可摘下一颗星来,倒确实别致有趣。
了空看着远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身形却甚是寂寥萧索。
“你今日的金缕香阶舞煞是好看,不知道可否为我再舞一次?”了空突然问道。
“你可说错了。我今日那只舞名叫杨宫回燕舞,不是金缕香阶舞。再说了,你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去,怎能看到龙舟上的舞呢?难不成你今日也受邀在那龙舟之上?奇了,我倒没见着你。”寒霜奇道。
了空却不回答她,反吟起了一首诗词:“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又向寒霜柔声道:“这金缕香阶舞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呢。你今日跳起这舞,难道不是为了刻意告诉我你回来了?”
寒霜听得这首诗似是写他与妻子月夜约会之事,情景很是娇俏动人,不禁笑了,心中叹道:“看来你又着魔了。便替你妻子为你跳上一曲又如何,也全了你多年的相思之情。”
随即起身在那摘星堂中舞了起来。此处虽没有曲乐相和,但夜色之中,那姣姣的身姿在那摘星楼上旋转翻飞,回眸顾盼,漫天的星光洒在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清晖,恍若一位仙子,谪临人间。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了空看了一阵,身子不停地颤抖,似乎胸中甚是激动,极力忍耐。
寒霜突见金光一闪,自己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卷入空中。
了空将她身子紧紧抱入怀中,置于塌上,俯下身来压住她身躯,在她耳畔唤道:“霜儿,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你既然记得这舞,如何却故意不认得我?”
这金光?这龙卷风一般的感觉?
他就是广陵王尊?寒霜大惊失色,心念电转。
他为何也叫我霜儿?寒霜突然想起了白泽。
怪不得那画中美人背影如此熟悉,可不与那白泽山洞里的圣女雕像一模一样?难不成他的妻子正是五百年前那位碧灵渊的圣女?
但那位圣女,真的也是我么?为何我一点记忆也无?
这小和尚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要说他就是那位广陵王尊老头实难叫人相信。但他这武功却又如出一辙。
或者他是王尊老头的私生子?因怕丢脸特意养在这孤岛上?
寒霜心里有一百个问题要问,却被他紧紧抱住,喘不过气来。挣扎间,寒霜指尖运起全身灵力,重重戳在他肩上,开出一个小洞,一抹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淡黄衫子。
了空起了身。
“你与那广陵王尊有何关系?”寒霜惊惧道。
“你怕我?”了空似乎有些伤心。
废话!我不该怕你么?
寒霜不想再多言,纵身向楼下飞去。趁他受伤,她要赶紧找到出去的路。
那小岛其实不大,除了刚刚那几栋屋子,便只是些草木山石,不多时便走完了一圈,远远的还能看到岸边的灯火,大概有几千米远,游是很难游过去的。那小和尚并没骗她,岛上确实没有船只。看来那送饭的人每次都是坐了小舟而来,送完便坐了小舟离去了。
寒霜有些垂头丧气。这下好了,这孤岛上唯一能够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刚刚亲手把他给得罪了。若是困在这岛上久久不得出去,今后只怕连食物酒水也分不到什么好的了。
真蠢啊,寒霜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
但是,此时让她回去求饶,她是万万不肯的。
自己好歹也是碧灵渊最尊贵的圣女,为着区区果腹之需竟要向一个小和尚低头,很是有损她的尊严。再说,是这小和尚先不守色戒,轻薄于我,我才轻轻伤了他一下。便是我跟他妻子长得实在相似,也不该对我如此放肆。
她无处可去,便坐在江水边一块大石上,将那一双脚泡在水中,浸了浸。脚腕上那只木质小鱼飘在水中,却似有了生命,绕着红绳,游来游去。
近日为了练那舞蹈,可受了不少苦。如今又在这岛上搜寻几番,又走了不少路。她的脚已经很酸了,她突然很想念明月镇云风寨子里那沐浴的木桶。
“江风太凉了,你也不带件衣服。”了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将一件紫色披风披在她身上。
寒霜回头一看,他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脸上似乎也没有怒气。
既然他主动示好,不如就坡下驴?日后出岛,还得指望他呢。寒霜打定了主意。
“你不怪我伤你?”寒霜问道,故意将一张脸儿仰起,眼中露出天真的神色来。
平日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叶风总是会笑上一笑,再大的气也会烟消云散的。
“终究是我先对不起你,你伤我也是应该的。”了空道,语气甚是柔软温顺。
男人果然都喜欢一样的神色,便是小和尚也不例外。
“嗯嗯,你明白这一点就最好了。这岛上虽只有我们两人,但我终归不是你的妻子。那佛祖也在殿里看着呢,你可要好好修身养性才是。”寒霜继续嘱咐道。
了空笑了,叹道:“奇了。以前你最讨厌我说佛祖,如今你倒句句不离佛祖。”
又来了。这疯病可是难治!
寒霜乏了,看着漫天的星星,眼皮越来越沉重,倒在他肩上,逐渐睡着了。
了空将她双脚从水中移出,裹在披风里。又把她身子略挪了一挪,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也闭上眼睛,调息了起来。
江水拍打着山石,发出“哗哗”的声音。江风偶尔吹过,将她发丝吹起,卷在他身上。
漫天的星幕下,一个紫色的身影依偎着一个黄色的身影,就像一幅美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