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的恍悟
影视剧导演在演绎金庸作品时,非但没有刻画出金庸埋下的暗线,反而刻意淡化规避,金庸对此非常不满,所以多年来,港台的影视剧演绎就没有令他十分满意的版本。
其实他真没必要诟病港台影视剧导演,毕竟自己都为了迎合读者那样写了,凭什么要求以娱乐为导向的导演。
所以当大胡子准备拍神雕侠侣和笑傲江湖时,金庸曾经寄于厚望,以一元钱把笑傲江湖的版卖给了央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据说金庸曾经因为不满意大胡子的改编,把他给骂哭了。
因为程英是小龙女之影,从作者对程英的描写中,也能看出作者对小龙女的预设。
杨过下山以后,清晨忍不住想亲陆无双,正当销魂之际,程英忽然出现阻止,用暗器打来:
【少年人情窦初开,从未亲近过女子,此刻朝阳初升,正是□□最盛之时,想起与她接骨时她胸脯之美,更是按捺不住,伸过头去,要亲她口唇。
尚未触到,已闻到一阵甜香,不由得心中一荡,热血直涌上来,双唇正要凑到她的唇上,背心突然被一件暗器一碰。杨过大吃一惊,一跃而起,以他的功夫,任何暗器打来都能事先发觉,决不容着身,只是正当销魂之际,不免神智胡涂。
只见纸上写着八个大字:“若肆轻薄,立取尔命。”】
前文讲过陆无双是郭芙之影,虽然杨过一直以陆无双生气的样子像小龙女来自欺,但是其实陆无双生气的样子像的是郭芙。新修版金庸对此也加了一段说明:
【小龙女纵然斥责,他因知师父真心相待,内心仍感温暖。此时找寻师父不到,恰好碰到另一个白衣少女,凄苦孤寂之情,竟得稍却。实则小龙女秉性冷漠,纵对杨过责备,也不过不动声色的淡淡数说几句,那会如陆无双这么乱叱乱骂?
但在杨过此时心境,终归有个年轻女子斥骂自己,远比无人斥骂为佳,对她的恶言相加只微笑不理,抱起她放在台上。】
金庸此段说明,可以说是欲盖弥彰,自相矛盾。如果杨过只是因为终归有人骂,远比无人斥骂强,那他岂不成了贱骨头?又何来数次对着陆无双发怒的样子如痴如醉?
后来杨过因迷恋完颜萍的眼神,狂亲完颜萍的眼睛,又是程英忽然出现阻止了他。
【忽然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劳您两位的驾!”
杨过与完颜萍同时一惊,离身跃开,见大树旁站着一人,身穿青袍。完颜萍心下怦怦乱跳,满脸飞红,低头抚弄衣角,不敢向那人再瞧上一眼。】
可以看到,每次杨过情起时,都是小龙女之影—程英出现阻止,这些都在暗示,小龙女将来会成为杨过和郭芙情爱的阻碍,就像有恋母和恋子情结的人普遍会遇到的问题。本来到了该婚恋的年龄了,但是他爱了别的女孩子,妈妈会不开心,会进行破坏阻止。
旧版金庸也埋下小龙女会破坏杨过郭芙恋情,但是最终过芙恋会占上风,小龙女会被炮灰的伏笔。
杨过和小龙女大闹绝情谷时,得到君子淑女剑,君子淑女剑是一对,被杨过小龙女所得,代表杨过和小龙女。
后来杨过助雕打败巨蛇时,因巨蛇体内有一把紫薇神剑,君子剑被斩断,杨过破蛇腹方得此剑。
【星光闪烁之下,那剑就如一道紫气长虹,缓缓飞近。杨过伸手抓住剑柄,笑道:
“多谢雕兄厚意。”
拿近眼前一看,剑柄上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乃是“紫薇”两字。
杨过提起剑柄,微微一抖,剑身登时上下颤动,发出嗡嗡之声,原来剑刃上十分的柔软。他这才大悟:“只因此剑奇软,能随着蛇身扭曲,是以虽藏蛇腹之中,却不至将蛇皮刺破,脱颍而出。”顺手向旁一挥,一株直径尺许的槐树应剑而断,竟没费丝毫力气。】
大家都知道小龙为蛇,后面会讲到小龙女与蛇的渊源,正如薛系的蛇属性设定一样。
后来这把紫薇剑到了郭芙手里,所以紫薇剑代表郭芙,这里杨过破蛇腹方得紫薇,也寓意他只有冲破小龙女的束缚,方能与郭芙修成正果。
后来小龙女将淑女剑赠予郭芙,郭芙用紫薇剑去砍杨过时,杨过顺手拿过淑女剑去挡,淑女剑也被紫薇斩断。
【郭芙怒火难忍,掀起杨过床头的宝剑,便往他头顶斩落。杨过中毒之后尚未痊愈,四肢无力,见那宝剑斩到,床上无可趋避,只得抢过郭芙携来的淑女剑一挡。
但郭芙手中所持之剑,乃是剑魔独孤求败当年用以横行天下的利器,当真是断金如泥,锐不可当,淑女剑虽然也是宝剑,还是被这剑削断。】
君子淑女齐断,杨龙必无法修成正果。只是金庸到了最后还是在读者强烈要求下,改了结局,杨龙既然在书结尾时团圆了,也就把紫薇这一段删了,只不过君子淑女剑都到了郭芙手里,暗示过芙最终还是会在一起,君子淑女被重铸成倚天剑,郭芙还是会成为正主,只不过时间推后篮球,埋入了暗线。
绝情谷中,杨过见到绝情花时所想,也埋下了他和小龙女结局不会美好的线索:
【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着姑姑,将来……”】
正因为金庸本意杨龙是恋母情结的不伦之恋,他才反复强调,在宋时,师徒相当于母子,并且不断暗示其结局必然不会好。
在书中跟小龙女有情感纠葛的,也是两个可以做杨过父辈的男人,同样也是作者在写恋母情结的一个佐证。
在旧版的时候,武三通和何沅君设定本来是从小在一起的邻居,后来何沅君喜欢上了陆展元,武三通一直意难平。
这场□□,是整个神雕侠侣之影一,武三通其实是影射大小武,李莫愁影射小龙女,何沅君和陆展元影射郭芙杨过。
影二是王重阳和林朝英,影射杨过和郭芙互不相让,太过傲娇的个性,若不改,很难融洽。
旧版里陆无双和程英是陆展元的孙辈。
后因金庸将杨龙恋母写入暗线,为明确这条暗线,金庸特意更改了武三通和何沅君的设定,将何沅君改为武三通的养女,将武三通对何沅君的感情改为不伦恋,改成影射杨过小龙女的不伦恋。
这样一来,陆展元也改成了陆无双和程英的叔辈,李莫愁的年龄,也从初版的五十岁,因古墓派驻颜有术,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改成了本来就是三十来岁,李莫愁也不会古墓驻颜术了。
杨过对小龙女恋母,那小龙女对杨过的感情自然相对的是恋子,她既然与他一直如母子般相处,自然视他如子。
后来小龙女忽然抓起这个徒弟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被尹志平、赵志敬撞破,破了功,原本压抑的□□反噬,而恰巧她的身边此时只有杨过。
就连小龙女彻底打破师徒关系,要做杨过媳妇,也是因为尹志平与她发生关系,而她在心里默认是杨过做的,是一场乌龙误会。
这个过程完全不是正常青年男女谈恋爱该有的样子,而更像一种移情作用,就是小龙女把长久以来所受的古墓教育,一个可以为自己死的男子,就是爱人,然后把这个意象移情到了杨过身上。
其实在她心里,到底把杨过当孩子多一些,还是恋人多一些,恐怕她自己都不明白,所以在绝情谷,她马上要另嫁他人,杨过大闹绝情谷时,新版特意加了一段她会拍杨过屁股的桥段:
【杨过右足急撑,左足才脱掌握,心念一动,记得在古墓外与小龙女拆招时,小龙女曾抓过他左足摔出。
当时他入古墓不久,武功仍低,给师父抓住了一摔,额头撞中一块石子,他一半撒娇,一半撒赖,趴在地下放声假哭。
小龙女伸掌在他屁股上重重一拍,喝道:“起来,不准哭!”
他一跃而起,眼中竟没半滴眼泪,向小龙女做了个鬼脸。小龙女本来少喜少怒,那时忍不住破颜为笑,说道:“羞,羞,羞!又哭又笑!”
杨过嬉皮笑脸的道:“姑姑,我不哭,你能笑么?”
这时情景约略相似,他要让小龙女忆及共处古墓时的温馨,故意乘势向前扑出,摔在小龙女之前,趴在地下不动,放开嗓子,长号假哭。
这一招甚为凶险,乃是把自己背心卖给了公孙谷主,谷主倘若上前一掌一脚,中其要害,立时便取了他性命。但杨过此时与谷主相斗,早就豁出了性命不要,要旨在情而不在胜,不是要胜谷主,而是要挑起小龙女心中之情。】
以孩童时被拍屁股挑起小龙女之情,试问这情是什么情?作者此处等于明确杨龙间的母子情。
【小龙女陡然见到这情景,当年授艺的心情立时涌向心头,情不自禁,伸掌在杨过屁股上重重一拍,笑道:“起来,不准哭!”】
最终是母子之情让小龙女认了杨过。
还有小龙女给杨过缝衣服的情节,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同样也是母子情结的暗示。程英因是小龙女之影,所以同样也给杨过做了衣服,而且她年龄比杨过小,还自称幼女,杨过见她,却叫她姐姐。
十六年后,小龙女在绝情谷底,用树皮做的杨过的衣服,还是孩童的服装。
【室左立着一个粗糙的木橱,他拉开橱门,只见橱中放着几件树皮结成的儿童衣衫,正是从前在古墓时小龙女为自己所缝的模样。】
并且两人时隔十六年相见,杨过已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小龙女依然将他当孩童看待:
【忽觉得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问道:“过儿,什么事不痛快了?”
这声调语气,抚他头发的模样,便如是从前小龙女安慰他的神情。】
三十多岁的杨过,也似乎回到了顽童时候:
【杨过到后来热血如沸,拉着小龙女的手,奔到屋外,说道:“龙儿,我好快活。”猛地一跃,跳到一棵大树之上,连翻了七八个觔斗。
这一下喜极忘形的连翻七个斛斗,乃是杨过幼时在终南山和小龙女共居时的顽童作为,十多年来他对此事从来没想起过,那料到今日人近中年,突然又来这么露了一手。】
两个人已没有了在英雄大会时,喁喁私语、执手谈情的心境,反而似乎又回到了古墓时的师徒状态,小龙女业以重拾十二少的功夫,金庸的用意,经过十六年,二人其实心中也已隐约明白,彼此间实属是师徒母子情分,相信终有一天会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