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apter 59
chapter 59
周远夏不理解白凤虞话里的意思。
她从包里推出一份检查报告。
周远夏凑近一看,脸色微变,“甲状腺癌?”
白凤虞叹了口气,“我也是才知道的。一周前,他病情突然恶化住院,我接到消息从国外赶了回来。”
怪不得他会突然消失了。
周远夏回忆之前两人相处时的状态,仔细想想,其实不是没有征兆。
以前有段时间压力过大,她甲状腺也有点问题,但好在不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般这类疾病大多体现在饮食上。
他不吃辣,她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肝脏的问题。
见面起他的食欲的确是比以前更小的。
之前感觉他瘦了,她只当是因为太累导致,却没想过别的方面。
更何况,作为一个职业运动员,他有持续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回到赛场。
这本就有问题。奈何他隐藏的太好了,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在医院那几次他甚至也没提,医生也没发现。
不,不对。
或者说,因为她总是先离开的,没有跟进过他后续的情况,所以关于他身体更多的指标她都是不知道的。
看他那么早出院,她也就当没事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周远夏急道。
白凤虞沉默片刻,语气里都是无奈,“他拒绝治疗。”
“?”
“那么多年了,你还没原谅他吗?”
“?”
周远夏被白凤虞给问懵了。
她和陈观野之间,何来原谅一说?
白凤虞似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徐徐说道:“其实当年观野这孩子会把你关起来,都是我的错。”
周远夏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想说什么,又只能忍了下去,安静地听着。
“他的父亲你可能听过,叫陈继儒,是国际上比较有名的精神学教授。”
周远夏点了点头,“听过的。”
他是当代唯一除了研究人,也研究动物的心理学专家。
他写的很多海洋生物心理研究的著作,她都曾看过。
可提起这个人,白凤虞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幽暗起来,“虽然大家都说他是拯救者,但谁也不知道,其实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我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当年,他为了做实验研究他那些心理课题,已经不满足于只拿动物做研究,而是把实验对象放在了他妻子身上,最后硬生生把他的前妻逼死了。”
“……”
“我在知道这个之后,选择了离婚。但他把观野藏了起来,我一直找不到他。我当时还抱着一丝侥幸,只当他是真的爱这个孩子,所以没有咄咄相逼。要不是他突发心梗死了,警方找到被关在地下室实验室整整五年的观野,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警方告诉我,离婚后,观野就被他关进了这个实验室里,多年以来都不曾出来过。他身上有无数的伤疤,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个疯子打的,还有各种毫无人性的所谓心理测验,说是想要看看人类在极端情况下会做的反应是什么,他们发现观野的时候,他每天都和各种动物的尸体生活在一起……”白凤虞说道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不忍回忆,顿了顿,才继续道:“可身上的伤能治,心理的却不能。”
“我无法想象他这五年的生活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出来以后,明显和正常小孩是不一样的。为了让他能恢复正常,我辞掉工作特地在家里守着他,但我发现这样没用,他甚至会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来麻痹我。”
“我只能把他送到学校,让他尽可能的和普通人一样。本来看着他在学校里朋友众多,我还放心不少,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他养了一只小猫,但那是只野猫,它总会跑出去。为了不让它跑,他先是把它关了起来,后来,它还是跑,他就打断了它的腿。”
“那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我很怕他会变成那样,所以我把那只猫送走了。为了惩罚我,他把我锁在了家里。”
“不可否认,他是我儿子,可是,我也依旧害怕他,恐惧他。他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他被他父亲毁了,我甚至没有勇气救他。所以,那个时候的我跑了。”
白凤虞说到这里,满眼愧疚,“如果我当年不是那么懦弱,如果我早些坚持一定要找到他,或许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但好在,他认识了你。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我以为只要你们能在一起,一切肯定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但没想到,他还是像关那只小猫一样把你关起来了。”
“过去带给他的创伤会让他做出一切让自己高兴的举动,但这种举动对普通人来说往往都是很恶劣的。所以,你逃走的时候,我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我本来打算带他去海外接受治疗,开始我猜想他不会同意,做好了把他弄晕带走的准备,但没想到,他主动答应了我。”
“可是,出国后,他都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直到有一次,他突然提出要回国,说是要去参加安康市一个什么比赛。但其实我知道,他是想来看看你。”
“临走那天,他喝醉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藏起来了而已。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陈道儒,但他却无法控制地让自己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白凤虞看向周远夏,“观野其实不可怕,你别怕他。他只是,没有学会要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他只会掠夺,像动物一样。但这份掠夺如果真的伤害到了你,他会比死了还难受。他说如果因为跟你在一起,会导致你不快乐,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不敢来找你。”
“他连死都不在乎,唯独在意,会伤害到你。我知道也许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但你的确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他现在拒绝接受治疗,也不想见任何人,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白凤虞说完这些,留下地址就走了。
周远夏愣在原地,许久都无法回神。
过往点点滴滴,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就算他再不正常,他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了她。
他不懂得如何去爱,却也给予了她人生里最丰沛的情感。
周远夏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不是他卖给自己的那套房子,而是当年她父母留给她的那套。
之前因为生病卖掉了。
但好在新买房的业主跟她关系不错,是救助站认识的叔叔阿姨,她时不时还会去看看他们。
他们看到她来,急忙去抽屉柜里翻了翻,“这有一封你的信,都放在我这里很久了。”
周远夏有些疑惑,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但打开一看,这是一封来自十年前陈观野写给她的信。
信封因为时间久远都已经泛黄褪色,但他的笔锋却和现在一样有股难驯的桀骜之气。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这么喜欢热闹的人是在家里待不住的,所以他们经常一起出海。
但因为左右手用的习惯不同,导致冲浪的时候擅长的着力点也不同。
他为了适应她的左撇子习惯,把自己练就的左右都能滑。
那一天,他们去冲浪的时候,半路变天了。
两人被困在了海边的一个小店里,当时这家店推出了十年寄信服务。
闲着无聊,他们就说要给十年后的彼此写一封信。
那一次,她都把平日难以启齿的话,还有那些矫情的情绪都写到了信纸里。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写给陈观野的信,上面内容是:
野,你这个人,缺点简直罄竹难书,但没关系,我会让自己更成熟,成为一个能懂你的人
十年前的憧憬期待,转瞬即逝。
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收到十年前他沉甸甸的心意。
也不知道他当时想对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笔:
夏夏,你这个人,毛病真多,但没关系,你不需要改变,我来改就好,我会陪着你,让你做最快乐的自己
周远夏眼眶有些发酸,从相识至今,他永远都是那个最懂她的人。
也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做真正的周远夏。
她或许应该再相信一次天意。
如今,她直接去医院是没用的。
周远夏想了想,当即回家开了直播。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那个熟悉的ID上线了。
暴风眼。
周远夏看着这个ID,徐徐开口:“听说老何面馆出了新的产品,打算把过去的口味全部进行替换,老板说,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我打算明天就去尝尝。”
“暴风眼,这么多年了,也该我请你吃一碗新面条了。”
“明天早上9点,你不来,我不走。”
“不见不散。”
说完,她关掉了直播,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老何面馆。
新出的面条果然口味和过去天差地别了。
老板高兴地介绍,除了面条本身做法不变,其他配料等等都进行了调整。
面条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更何况是人呢。
周远夏坐在他们常坐的固定位置,一直在等。
从早晨等到下午。
老板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姑娘,都一天了,你等的人他不会来了吧。”
周远夏没说话,眼神却很坚定。
落日西沉,面馆从热闹都变得冷清下来。
“姑娘,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周远夏摇头:“再等等。”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轮廓踩着夕阳而来。
周远夏站起身,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重逢时他们相见的那件白色椰子衬衣,瘦高挺拔,棕色墨镜下看不清眼底情绪。
“陈观野,你迟到了。”周远夏主动说道。
他没有问她是如何得知他马甲的,甚至也没问为何突然就改变了。
就好像什么他都清楚,只淡淡一笑,看不出丝毫的病态,“你想怎么惩罚我?”
“那就比试一下吧。”
周远夏把椅子上的冲浪板往前一推,“我赢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个事情。无论任何事情,你都不能拒绝。”
陈观野的视线落在那块板上,许久,他开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