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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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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谢扶桑沿着长廊走到江宴门前,开始在门口徘徊。

房间未点灯,也不知他是未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她只好推开些门,凑过头去偷偷往里瞧。

江宴房中的窗还未关,微风吹过,木窗发出轻微细响,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向他熟睡的脸庞,倒是消磨了他身上的几分凌冽之气,平添了几分安详。

她待会儿应当怎么说。

那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是来帮你上药的?

哎,不行,不行。上药这种事如今有御医来做,她这样上赶着太殷勤了。

况且,她这样直接把人从睡梦中叫醒来上药太不厚道了吧。

谢扶桑站在门外犹犹豫豫,最后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屋外,对面的房顶上,白前突然猛地拍了拍快要睡着的白及说:“快醒醒,主子有危险。”

白及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压着被人散了睡意的怒气按住白前,说:“主子能有什么危险,你没看见谢小姐手里拿的是药箱吗?你见哪个杀人的拿着药箱去?你现在过去对主子来说才是危险。”

冬日,江宴的房间也不曾烧碳火,竟和屋外一般冷。

谢扶桑走到江宴床前,将手中的迷药撒向他。

她走过来之前,便在自己的荷包里抓了一把迷药,结果不知是自己有些紧张手中出了手汗的缘故,还是因着这几日下雪,受了潮,撒向江宴的迷粉竟有些结块了。

月光下,谢扶桑看着自己洒了江宴一脸的迷药,还有些飘到了床上。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她立即将药箱放在江宴床头,开启补救措施。

她掏出自己怀中的手帕,蹲在床前,借着月光轻轻擦拭着他脸上迷粉,轻柔的动作像是在擦拭着一件被蒙尘的宝物。

江宴的睫毛很长,以至于上面也被沾染了一些白色的迷粉,她用帕子擦拭不了,只能趴在床前替他轻轻吹了吹眼睛,将沾在他睫毛上的粉末吹走。

谢扶桑满脑子都在想着将他脸上的迷粉擦干净了没,倒没瞧见就在刚刚江宴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的蜷缩了下。

给江宴擦干净脸上粘上的迷粉,她站起身,将手撑在床边正准备去擦掉床里侧被撒上的粉末,谢扶桑弯下腰,胸前的一缕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划过江宴脖颈。

酥酥痒痒的触感如电流般传入江宴脑中,背对谢扶桑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些,眼睫微动。

一阵微风突然吹了过来,掀起被洒落在床上的药粉,吹动它们全都飘向了谢扶桑。

谢扶桑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迷药,赶快手忙脚乱的扇走面前的粉末,立即回身去拿药箱中解迷药的药丸。

她心中暗骂一句出师不利,倒霉透了。

吃下解药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走到桌子前,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

冰凉的茶水一进入口中,谢扶桑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却依旧一饮而尽。

江宴偷偷睁开眼睛,见她正在桌边喝水,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调整自己的呼吸,继续装昏迷。

一杯凉茶下肚,谢扶桑感觉自己清醒了些,她回到床边,打算速战速决。

月黑风高夜,四下无人时。

谢扶桑将江宴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解开。

谢扶桑想,许是军营中人为了在遇到突发情况时能御敌迅速,大都和衣而睡,所以江宴只脱了外衣便盖上被子睡觉了。

怎么感觉她自己像个采花贼一样,谢扶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仿佛特意为了证明她不是流氓,谢扶桑只给江宴脱下了中衣一角,露出给他包扎伤口的臂膀和左胸。

“我可守住了你的清白。”

她看着昏迷了的江宴小声解释道。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面对江宴赤身半裸的身体毫无其它想法。

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江宴扶起来,为了不让他再倒下去,方便自己为他上药,谢扶桑便用手让江宴的脖颈贴在自己颈肩。

谢扶桑搂住他,靠在他颈肩,用一只手垂眸去解他背后包扎伤口细布的结,再将缠在他身上的细布一圈圈解开褪下,露出他胸前的伤口。

最后她一手搂着江宴,一手扶住他的头,想让他随着自己弯腰贴近床时,慢慢让他躺在床上。

许是她小瞧了江宴的重量,一时没把控好,便被江宴带着直接倒在了床上。

她顿时被震得有些头晕,待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压在江宴身上,还碰到了他的伤口。

谢扶桑吓得立刻起身。

见伤口没被自己弄得重新裂开,她才松了一口气,拿上药膏为他涂抹胸前的伤口。

谢扶桑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给昏迷的病人上药这么麻烦,还费体力。

给江宴上完药后,她又如方才一般,将江宴扶起来为他包扎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次扶江宴起来的时候要比刚刚轻松些,许是有了经验,熟能生巧了吧,谢扶桑在心中想。

她将头靠在江宴颈肩,垂眸将缠好伤口的细布在他身后系成结,完事,谢扶桑最后看向自己给江宴包扎的伤口,突然发觉出有些不对劲。

自己给他系的是蝴蝶结!可她给江宴拆开伤口时并不是这种结。

谢扶桑仔细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当初他那个结是怎么打的,最后只好给他换了个样式差不多的军营常用包扎伤口的结。

想来都差不多,男人嘛,大都粗心大意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发现不了她今日偷偷来给他包扎伤口。

谢扶桑看着自己给江宴包扎好的伤口,在心中安慰自己。

给江宴将衣服整好,她提着药箱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屋外,对面的房顶上。

见房间中的灯自始至终都未被点亮,江宴也没什么动静,白前和白及便猜到谢扶桑做了什么。

“主子不是体质特殊,天生便能抵抗各类迷药吗?怎么还能被谢姑娘迷晕。”

白前疑惑极了。

“许是主子的心被迷倒了吧。”

白及枕着左臂,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漫不经心地说道。

回去的路上,谢扶桑心想,她这迷药药性还挺好,就是太不方便了,下次干脆弄个迷药喷雾顺手多了。

屋内,江宴在谢扶桑走后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胸前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出了神般,不禁轻笑出了声。

许久之后,江宴又转而将手指摸向颈间,感受着记忆中谢扶桑留下的沁香和传递给他颈间的温度,嘴角不禁又上扬了一个弧度。

渭城宽阔的主街上,如今已是宵禁时刻,秦九和谢陆各带了一队人马走在街道上,众人忙了一日,脸上具是疲惫之色。

突然,一名侍卫对秦九说道:“将军,您受伤了?我瞧您身后有一片血迹。”

秦九武艺高强,极富谋略,平日待手下也是宽和有礼,是以最受下属爱戴,此话一出,她的手下都围了过来。

“方才在树林里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楚,如今在街上借着月光看的清晰了,将军好像真的受伤了。”

“将军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纷纷询问秦九。

秦九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是我的血。”

谢陆为她解围道:“我手臂上的伤口开裂了,方才在树林中小憩时,秦九将军亲自为我包扎的,想来是在那时不小心染上的吧。”

秦九的属下们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再围着秦九追问了。

身边的属下四散开来,秦九偏头去看谢陆,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秦九盯了谢陆许久,谢陆的神色并无异常,可刚刚……

他明明好像知道些什么。

……

中午,议事厅内。

“渭城的城守今日畏罪自杀了,留下一封信,说他被夜弥人以亲人的性命威胁,才不得不给那些人放行,隐瞒了消息。”

谢陆坐在桌前对江宴说道。

“是吗?这么说夜弥人自尹河西岸一路逃到渭城附近,没泄露出一丝消息,这一路上的城守都被夜弥人威胁了?”

江宴转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道。

谢陆接过江宴的话,“还是说,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不想让我们知道。”

“能隐瞒住这么大的消息的人……”谢陆突然顿了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想。

“这一路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继续待在外面太过危险,明日我们便启程继续回京。”

“……这个是我刚买的驼奶,很新鲜的!”

江宴话还未说完,谢扶桑的声音便从庭院中传来。

听闻渭城西市有许多特色商贩,卖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谢扶桑今日和苏合便去了西市去逛。

果真如听闻所言,商品琳琅满目,连她行医所需的针灸之类的精巧东西都能在其中瞧见,就连托勒国缀满各色宝石的手工艺品都能看得到。

这里的商贸倒是比掖城和陇州都要繁荣的多,也难怪这里的百姓瞧着更为富足些。

谢扶桑就是在西市上看到有一老爷爷牵着一头骆驼在卖驼奶。

她在驻州倒是见过类似的小贩,如今自夏末离开驻州已有近半年时光了,她倒是突然有些怀念在驻州的生活。

虽然夏天极热,冬天极冷,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自小接触的,这便是文人骚客笔下的乡土情怀吧,她心想。

许是觉得亲切,她便拉着苏合买了几葫芦的驼奶。

二人回到别院,苏合刚打开驼奶,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给谢扶桑评价渭城驼奶的味道和驻州的有什么不同,便突然被谢奕夺了过去。

“千万别喝我四妹酿的奶。”

谢奕悄咪咪地凑过去对苏合讲。

谢扶桑:……我还在这儿呢!就这么明目张胆说我的不是?

“为什么?”

苏合不明所以。

“这个是我刚买的驼奶,很新鲜的!”

谢扶桑插入苏合和谢奕的谈话。

“不是我酿的!”

她继续强调。

谢奕不理她,继续同苏合讲,“你不知道,四妹很小的时候,取了很多牛奶,说要做什么‘风味发酵的酸奶’,后来,她酿好之后,给我们府上每个人都分了一杯。”

谢奕说的眉飞色舞,明明长的一脸光风霁月的清冷模样,怎么讲起话来如此……谢扶桑看着自家二哥浑身上下散发的比八婆还能说的架势,陷入沉思。

“当时我们闻着那酿好的奶味道很怪,都不敢喝,四妹却强调就是这个味道,然后她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喝了一口。我们瞧四妹都喝了,便都将四妹给我们倒的那杯奶喝完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谢奕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苏合。

“怎么着?”

苏合倒是配合他。

“那天晚上,我们全府上下只要是喝了四妹酿的酸奶的人全都拉了一夜肚子。”

谢奕放声无情地嘲笑。

远处又传来几声轻浅的笑,谢扶桑回头去看,江宴和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了,驻足走廊下不知偷听了多久。

谢扶桑看向那两人中嘴角还沁着弧度的罪魁祸首,“笑什么笑。”她红着脸对江宴吼道。

“有什么好笑的。”

谢扶桑低声继续说道,似乎在同他们解释,“我用巴氏消毒法灭菌了的,只不过没想到那些罐子密封的不紧实,才变了质的。”

早知道当时就用泥巴把瓶口封住了。

谈及此,谢扶桑如今十分后悔。

“这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怎么不知道!”苏合满脸激动的追问谢奕详情。

“哎,四妹当时特意交代了不能同别人讲这件事。”

谢奕对苏合说完,突然发觉到不对劲,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谢扶桑。

“谢!奕!你今天,完了!”

只见谢扶桑像一只伺机逮捕猎物的恶狼般,双眼似乎都散发着绿光,故作凶狠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奕一惊,本能反应撒腿就跑。

谢扶桑立即追了上去,追着他吼道:“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嘴巴严的很,打死都不说出去,如今倒好,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冷笑道:“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了!真的!”

谢奕跑得飞快,扭头向追在他身后的谢扶桑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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