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宴
许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这里的医疗水平又太过低下,这次落水让谢扶桑鼻塞头痛发热,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周。
期间恰逢谢府修葺完善,众人搬迁,谢扶桑都是被人抬着过去的,人也消瘦了不少。
好在病好之后她又是一条好汉,继续生龙活虎,逍遥自在。
今日谢府在正厅用午饭,她发现大哥似乎也消瘦了,下颚线瞧着似乎更清晰了,只是人有些心不在焉,半天下去碗里的米饭也不见消减。
谢扶桑用手肘戳了戳二哥,示意他去看大哥。
谢奕用一脸‘我早就发现了’的表情回应谢扶桑。
他低下头,悄悄问谢扶桑:“自那日去芳草阁接你出来后,他便是这副被女鬼吸了精气的样子,整日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你招惹他了?”
“他这哪里像是被我惹了之后生气的样子,分明像是失恋的模样。”
谢扶桑否认,不能什么锅都往她头上飞。
谢奕抓住重点:“失恋?什么失恋。”自小和谢扶桑生活在一起,他早就掌握了谢扶桑口中的许多陌生词汇。
“他平日见的女子除了你和母亲,还有其他人?”
谢奕突然顿住,他想起些什么,对谢扶桑道:“该不会,他一直以来都喜欢苏合吧?!”
谢奕越推测越觉得可信,他继续道:“难怪!母亲为他介绍婚事,他总推辞,所以他一直在等着苏合及笄,然后求娶她?!”
谢奕仿佛受到天大的打击。
一旁的谢扶桑:……有时候听二哥说话,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
谢扶桑房中,银花前来回话:“小姐,派去送信的小厮说秦九对他讲:‘你回去告诉谢小姐,若是她再想起那日客栈中异族人的话,直接告诉谢陆便好,不必舍近求远来找我’。”
银花将秦九的语气学的十成十的像。
“那,小姐,我们还用继续邀秦九将军见面吗?”
银花看着谢扶桑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
“先不必了,她既然躲着我,想来确是和大哥有了矛盾,以为是大哥借我的名义约的她,所以才拒绝的。”
银花听着其中的逻辑关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合理,好像秦九将军本就躲着小姐,可看小姐主断的神情,银花还是默默咽下了口中的话。
不过谢扶桑也没机会去纠缠秦九将军了,宫中来了人传谢家参加后日的赏梅宴,虽说是赏梅宴,可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分明是为谢家接风洗尘的宴会。
谢扶桑素日最讨厌这种虚假寒暄的场合了,她本想哀求母亲能不能不带她去,奈何陛下旨意中,还提到了她,不但狠狠将她夸了一番,还称十分想见见这谢家的女儿。
谢扶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前些年都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驻州,怎么名声还能传入陛下口中。
况且她觉得皇帝这诏书中赞美她的话语写的甚是敷衍,她甚至有些怀疑皇帝可能是闭着眼睛让人写的。
说她聪慧美丽便罢了,毕竟谢扶桑觉得自己也称得上这词。
可说她秉性端淑,这……她真的很难评。
此刻,她无比后悔自己病好的早了,再晚一天,但凡让她知道消息,她都会赖在床上,继续装病下去。
谢扶桑倒还真是猜对了一半,不日前,勤政殿中,朱钧闭眸对曹兴讲:“对了,再在诏书中加几句,朕听闻谢家嫡女品行端庄,聪慧美丽,秉性端淑,有芳泽之质,蕙兰之美……朕闻之甚悦,颇为想见。”
皇帝想了想,觉得还算满意,便道:“就如此吧。”
他怕自己不这样说,谢衍会因着上次四方馆的缘故将他那宝贝女儿留在家中避风头。
……
赏梅宴这日,谢扶桑和父亲母亲坐了一辆马车,谢衍是男子首先要去太极殿和众臣子汇合,聆听陛下讲话,谢扶桑则和崔婉去了太极殿后的御花园给皇后娘娘请安。
谢扶桑同孙皇后请安后,便被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青黛姑姑带去了梅园中,同上京城的世家贵女一同赏梅。
谢扶桑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她知道孙皇后此举是有话要同母亲私下说,将她支开罢了。
她自然很有眼色的跟着青黛姑姑离开,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
她曾听人讲过,孙皇后本名孙安宁,她和当今圣上出自同一个武学师父门下,年轻时孙皇后曾同陛下一同杀敌,是实打实天下百姓共同认证的巾帼英雄。
只是后来她嫁给了陛下成了皇后,便不再上阵杀敌,同其它名门闺秀嫁人后一般,待在后宅相夫教子,不过孙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责任更大罢了。
民间讲到孙皇后的事迹,无人不感叹孙皇后好命,成了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
可谢扶桑却不觉得,她甚至有些可怜孙皇后,孙皇后本可以肆意纵横在沙场,却因一场婚姻被迫困于后宫,余生都走不出那高大红墙围成的四方宫院。
不过她到底不是孙皇后,也不知孙皇后心中是做如何感想。
谢扶桑觉得自己的格局有些小,比起一国之母的皇后之位,她倒是更感兴趣当年孙皇后和陛下以及陛下的第一任妻子江黎三角恋的八卦故事。
谢扶桑听说,陛下年轻时爱的是江黎,便是江宴的姑姑,陛下迎娶江黎不久便迎战乌雎。
当年的乌雎并未迁移至西北,而是在北方紧靠大凉如今的地界,那一战,陛下突然杳无音讯,江黎得不到陛下的消息,便不顾众人阻拦,去乌雎寻陛下,后来陛下平安归来,她却再无音讯。
旁人都道乌雎动乱,江黎应是遇难了。
后来没过多久,陛下便娶了如今的孙皇后,建立了大凉,二人一直相敬如宾。
谢扶桑觉得当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爱护子民,有勇有谋,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只是为人夫君实在太没品了。
虽然陛下践祚之后,曾屡次出兵攻打乌雎,将其赶到了遥远的西北之地,之后还命江宴灭了人家一国。
但谢扶桑根据大皇子的出生时间推测,陛下是因孙皇后有孕才不得已娶她的,自己的新婚妻子才失踪不到一年,便未婚先孕娶了别人,谢扶桑打心眼里觉得这皇帝太花心了。
方才谢扶桑同孙皇后请安时也曾和孙皇后说上几句话,孙皇后如今不过四十岁,虽芳华不再,却也能瞧出她年轻时长相也极为秀丽。
在后宫最不值得提起的便是美貌,谢扶桑觉得孙皇后能如此受人敬重,不仅是因她年轻时随陛下立下的赫赫战功,更是因为她身上淡泊如菊的气质,和她呆在一处总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时光很慢的错觉,还能使人暂时平息追逐功名利禄的心。
想及此,谢扶桑更觉这皇帝人品不怎么样了。
青黛姑姑将谢扶桑送到地方,便回去继续服饰孙皇后了。
今日的赏梅宴苏合不能来,如今这周围具是谢扶桑不认识的世家小姐,谢扶桑不想融入,也融入不进去她们,便坐在亭子底下独自一人发呆。
因着今日进宫,谢扶桑便听母亲吩咐仔细梳妆打扮了番。
她模样本就生的秀丽,今日身穿一袭淡青色罗裙坐在亭子中,靠在栏杆上单手托腮看着园中的梅花,远远瞧着像是画中的仙子一般,身后的梅花顿时都成了她的陪衬,人比花娇一时被她诠释的无比透彻。
原本还在远处嬉笑聊天的一群世家小姐,见此情景,不想让她一人安静地成了赏梅宴的主角。毕竟待会儿那些世家公子也会来梅园,到时候风头净被谢扶桑出了,她们还如何借此机会崭露头角,去引得德才兼备的世家公子上门提亲。
于是,那群人便熙熙攘攘地朝谢扶桑所在的亭子走了过来。
谢扶桑见此情景,正要起身离开给她们腾地方,人群中突然有一女子开口:“这就是从西北回来的谢妹妹吧,怎的一见着我们便要离开。”
谢家才刚入上京,谢扶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在宫中给父亲惹麻烦,也不愿给自己落得个目中无人的名头,便止了脚步,又转身坐下。
谢扶桑这举动倒让在场的诸位千金小姐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易拿捏欺负,又有一人开口问谢扶桑:“听说谢小姐是从西北来的?”
谢扶桑以为她是在寒暄家常,便礼貌回道:“自西北驻州来的。”
话音刚落,便见那名女子拿帕子捂着嘴,嗤笑道:“我曾听说,那西北具是些蛮荒之地,当地的人还未被教化礼仪,水源也缺乏,所以那里的人一年半载才洗一次澡。”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具是捂住鼻子,嫌弃道:“啊~,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里有一股怪味儿。”
谢扶桑方才还觉得这些世家小姐长的端庄秀丽,如今发觉她们是来找她麻烦的,顿时觉得这些人一个个变得面容可怖。
西北驻州靠近昆仑山,山上白雪皑皑,中午太阳一出来,山上积雪便会或多或少融化些,注入河流灌溉四周土地,是以驻州大部分地貌其实是绿洲,而非沙漠,也并不缺水,水源比上京的还要清澈,哪里是她们口中描绘的样子。
只是来人既是来找麻烦的,这些解释就算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罢了,既然讲道理行不通,谢扶桑只好换了个法子。
她不羞不恼,装作听不懂的模样,问开口的那位女子:“姐姐今日可是食的素菜?”
“是又如何?”
那女子不明所以,心道,这谢家的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别人的讽刺都听不出来,还在这里聊家常。
只见谢扶桑突然用帕子掩着嘴唇,低声嗤笑,对她比划道:“难怪!你牙上有那么大一片菜叶!”
那女子闻言立刻慌了,转头掩着脸,龇着牙让婢女为自己弄掉。
谢扶桑见此情景,有些没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一名粉衣女子瞧见自己的好友被人如此捉弄,便为她打抱不平,指着谢扶桑道:“无缘无故捉弄人,你还有没有教养!”
“你又是谁,我有没有教养管你屁事,顶着一脸面粉就在这招摇过市,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白天见女鬼了呢。”谢扶桑怼道。
这话狠狠地伤了那女子的自尊心,她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谢扶桑道:“你!你!……”只是她反驳不出什么话,今日因着参见宴会,她的确在脸上覆了很多粉,以展示其皮肤白皙,只是未想到会被谢扶桑用如此直白又难听的话说出来。
谢扶桑如今就像一只进了狼群的一头狮子,狼群察觉到危险,那狼群中原本还不甚团结的狼,此时就像拧成了一股绳子,一同齐心对抗这个侵入它们领地的狮子。
有一人走上前来,如同上台演讲般,对着她身后的一群伙伴道:“大家还不知道吧!不久前,她掉进了朱雀河里,我亲眼瞧见那日在水下,她被一个八九岁的幼童摸来摸去。她啊!早就不干净了。”
那女子穿的花枝招展,扯着嗓子喊,似乎要让整个御花园的人都知道此事。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对谢扶桑评头论足。
“难怪她今日故意如此打扮,想来又想勾引别的男子了。”
“七八岁的男童她都不放过,果然是从西北那种民风还未开化的地方出来的人!”
“也不知在西北的时候,她有没有……”
……
周围开始响起嘈杂纷乱的笑声。
“关你屁事!颠倒黑白的长舌妇!”
谢扶桑此时心中也生了怒意,她极其烦躁地骂了回去。
“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那女子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继续将战火拉扯下去。
谢扶桑向来秉承着能动口就不动手的原则,但她如今发觉对付这些人,如果只靠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让她们惧怕。
于是她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用食指狠狠点着那个胡言乱语的女子肩膀,眼神模仿着小太妹的样子,装得十足不屑和凶狠说道:“我做什么了?!你说啊!我做什么了!”
不等对方开口,她继续语言轰炸:“我是烧杀抢掠了还是杀人放火了?!我是抛你家祖坟还是打你奶奶了?!你胆小怕事,那日在桥上亲眼看着那幼童即将溺死,却不敢救人,便不允许别人去救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那日在水下我到底做了什么!否则,我饶不了你!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些什么好东西!”
那穿得花枝招展的世家小姐,哪里被人这般粗鲁地追问对待过,此刻早已泣不成声,谢扶桑丝毫不在意,懒得理会她。
谢扶桑知道,对待这种造黄谣的人就是要强势,坚决不能表现出一丝害怕和懦弱,否则她们便会变本加厉。
她说的对方哑口无言,可看着一旁看好戏的其它女子,她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于是她又扯着那个造谣女子的领子,对着她身后的众人道:“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清白对于女子意味着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将清白看作比性命还重,你们害怕、讨厌别人做有损你们清白的事。可一到别人身上,你们便以抹黑、诽谤她人,用低俗恶心的言语造谣她人为乐,你们自诩是从小读四书五经的名门闺秀,怎么?孔夫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个的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们哲理学的不怎么样,我便在此大发慈悲的教教你们: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于墙角!”
“但是,不要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更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勇敢热情的人!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她说的慷慨激昂,连身旁来了一群人都不知道。
“好!好一句‘不要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好一句‘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皇帝爽朗的笑声传入众人耳中。
身旁刚刚还高傲无比的世家小姐此刻早已匍匐在地,谢扶桑正要依葫芦画瓢跪下,便听见皇帝一句:“都平身吧!”
一旁还站着的谢扶桑:……不要让我搞特殊啊!怪尴尬的。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转头看向一旁的谢衍道:“谢衍,你可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
夸赞完谢衍,他又转头看向另一神色慌张的中年男子,语气不佳道:“吴爱卿,回去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别什么话都乱说!否则,下次朕可要亲自替你管教了。”
远处守在梅园的太监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早在谢扶桑和别的世家小姐起争执时,陛下和身后一众大臣就到了,也不知陛下出于何种心理,这天寒地冻的,在他面前足足站到现在,面前对着陛下和一众大臣,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
早在一炷香前,陛下同众位大臣交代完事情,便带着他们往梅园这边来,还未行至梅园门口,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一片吵闹。
皇帝听到里面贵女挑衅谢扶桑的声音,他又想起那日夜晚自己被谢家这个女儿蒙在破布中一顿毒打,她既如此泼辣,他便有些想瞧瞧她这次该如何反抗。
是以,他站在梅园门口听起了墙角。
其它贵女的父亲本想要进去制止自家女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言行,谢衍本想进去为谢扶桑解围,都被皇帝拦在了门外。
陛下不动,其他人便也只好在梅园门口等着,天寒地冻的,一国之君带着朝堂上一半重臣在梅园门口,成功见证了谢扶桑一人如何舌战群女的光辉时刻。
“朕要好好褒奖这谢家的姑娘,一身正气,慷慨大方,舍己为人,不惧流言,她做了个好表率啊!”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极力夸奖了谢扶桑。
莫名的,谢扶桑在心中为自己擦了把汗,她做了个好事是不假,倒也称不上如此夸赞,这皇帝怎么老给她戴高帽,还当着这么多国之栋梁的面,搞得她如今心虚的很。
“这日后,朕也要鼓励朕的子民勇于助人,再无袖手旁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之人,有朕做表率,朕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非议谢家的姑娘。”
皇帝睥睨了谢扶桑旁边的一众贵女,她们闻言如今各个噤若寒蝉。
有了皇帝这句话,日后大凉国内断不会有人再拿谢扶桑入水救人这件事做文章了。
朱钧说完话,梅园中一时变得异常寂静。
怎么连个拍马屁的都没有,谢扶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就在这时,有人低咳了几声打破了沉寂,引得众人的目光向他看去。
便见一唇色苍白的俊秀男子在朱钧身后掩袖低咳。
莫名的,谢扶桑觉得这人有些做作。
“翊儿的病又犯了?闭门休养了半年怎的还是如此。”
朱钧面露担忧,对朱翊身旁的小太监道:“全参,快扶翊儿回去,别再严重了。”
朱翊却摆了摆手,对父皇道:“我无大碍,不过听闻谢姑娘师从柳溪神医,不知道可否请她替我把把脉。”
这话一出,周围人具是窃窃私语起来了,各大臣神色也变化了起来。
就连皇帝也有些诧异,问谢扶桑:“你师父竟是柳溪?”
谢扶桑一脸懵:???什么情况,我师父医术高明到大凉皇室都熟知?
“回陛下,臣女确师从柳溪门下。”
“甚好!甚好,那你快为翊儿把把脉。”皇帝异常激动。
谢扶桑只好穿过众人,走到二皇子身边。
切脉时要保证患者手与心脏在同一水平上,不过这梅园说来也奇怪,往常人家亭子中都会在正中间安置个石桌子,可这梅园亭中只有周围的四条木质长凳和栏杆,中间空荡荡的。
谢扶桑只好同朱翊同坐在一条长凳上,将他的手放在栏杆上,为他诊脉。
二人举止有些亲昵,在红色长凳上一同坐着,宛如一对璧人。
不过这是皇上开口的,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朱翊悄悄侧眸瞧了瞧自己的死对头江宴,果然,此刻他死死盯着自己,感觉下一刻便能拔剑砍人一般。
江宴方一回京,他安插在江宴队伍中的‘奸细’便前来告诉他,江宴此次去西北与谢家的女儿举止亲密,且江宴似乎颇为喜欢谢家的女儿。
于是,昨日他便称这梅园中的桌子颇与这景色不和谐,连夜命人撤了,方才又故意咳嗽引得谢扶桑为他把脉,便是要故意作此情景气江宴。
二皇子这脉象,谢扶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她忆着脑海中的知识,突然想到去年自己似乎曾在师父的手札中见过。
“可瞧出些什么?翊儿有无大碍?”皇帝关切的问道。
正在思考的谢扶桑突然被打断了思绪,她心中有些微怒,太医把脉速度也不会这么快吧!
这么着急,催命呢?!
只是碍于对方位高权重是九五之尊,她只好在心里暗自吐槽几句,面上却恭敬回道:“并无大碍。”还是老样子。
其实是有问题的,只不过这宫中的太医从前都瞧不出个所以然,谢扶桑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岂不是打了一众太医的脸。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自己也未搞明白。
紧接着,谢扶桑便瞧见皇帝身后一众大臣面上具是‘我就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诊断出些什么。’的不屑神情。
谢扶桑顿时感觉自己像被人挑衅了,此刻的她在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搞清楚二皇子病因,告诉这些以貌取人的大臣们:‘以前的我你瞧不起,之后的我你高攀不起’!
回府以后,谢扶桑便开始查找自己从师父那里聆听课业时记下的笔记,她本以为这种稀世罕见的疾病定是要她花废好一顿功夫查找,却没想到很快便找到了。
这是师父去年同她讲的西夜国的一种毒,为图方便,她和师父便称呼这种毒为西夜毒,这种毒不会要人性命,却会让人整日无精打采,奄奄一息,还极易生病,说白了就是降低人的代谢和免疫力,也难怪那些太医查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西夜国不是早就被前朝灭了吗?为何这种毒会在宫中出现。
谢扶桑总觉得有些太过于巧合了,为何二皇子的病能被自己这般轻易的找到病因,她仔细想了想,还是将原因归功于师父的学识渊博。
这几日,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吴侍郎将家中嫡女下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商贾人家。
素日谁人不知,吴侍郎宠爱自己的嫡女,吃穿用度具是最好,派专人教导她琴棋书画,便是为了日后能将女儿嫁个好人家。
百姓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只觉得吴侍郎大约受了邪,才着急将女儿嫁出去。
可谢扶桑却大约能猜到几分,吴家不像其他重臣,早在大凉建国之前便跟随了陛下,立下从龙之功,是开国的元勋,所以在上京便有立足的傲气,也不像萧家,既有从龙之功又有泼天富贵,还和皇帝有姻亲关系。
这吴侍郎是从底层小官一步步升上来的,他知道自己的官位稳不稳固,全在于陛下的心情。赏梅宴上发生的事情,吴侍郎生怕皇帝迁怒于他,影响他日后的官途,便想立即将女儿嫁出去。
若是他往日借着自己还算有脸面的官位,定能将吴小姐嫁个有头脸的世家公子,可如今,但凡消息不闭塞的朝中官员都知道那日赏梅宴中发生的事情,又哪里肯娶吴小姐,是以他只能将女儿低嫁给了一个商贾人家。
谢扶桑得知吴小姐的下场以后,本以为自己会觉得痛快,可没想到心中感受到的却是悲哀,在这个时代,几句话可以毁了被造谣者的一生,同样也可以因为权势毁了造谣者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