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界山狩猎为期三日,很快陛下便下令拔营回城。
各国使臣需先回四方馆再陆续离开大凉。
一时之间回京的队伍浩浩汤汤,各国旗帜夹杂其中好不壮观。
江宴率领属下跟在队伍最后,负责护卫使臣的安全。
谢扶桑来到马车前正准备扶着马车壁上车,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突然止住了脚步。
江宴在她身后问道:“怎么了?”
谢扶桑从轿凳上下来,江宴扶着她,跟着她走到马旁边。
江宴以为她是想一人骑马回京,开口对她说:“若是你嫌马车闷,我带你骑马,你右手还伤着,自己握不了缰绳。”
谢扶桑摇摇头,她开口说道:“我或许知道顾嘉口中怪怪的味道是什么了。”
她看向江宴,笃定道:“就是马的味道。”
“马的味道?”
江宴猜测:“或许他们来之前骑过马,沾染上的,毕竟这种味道范围太广了,只要骑过马的人都可能沾染上。”
谢扶桑摇头说道:“或许用马厩的味道来形容更为合适些,况且那种味道和普通骑马之人身上的味道真的不一样。”
她一时说不清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江宴默了片刻,对谢扶桑说:“先上车吧,此事以后再说。”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谢扶桑以为江宴不信他,继续强调:“那种味道真的不是常人能有的,我平日靠气味辨草药,鼻子很灵的,你信我。”
江宴见她一副要抽丝剥茧的决心,无奈道:“我自然信你。”
他将谢扶桑抱起,送到车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
谢扶桑掀开车帘,看着一旁高坐在马上的江宴,眸中有些不信,她开口问道:“你当真信我?”
那为何不继续查下去?有线索总比丝毫没头绪好的多。
“我们再不走,要赶不上队伍了。”
江宴为她放下马车侧帘,让她坐好,随后吩咐属下启程。
——
是夜,兰烬落,屏风上的彩色鸳鸯逐渐暗淡下去。
天青色纱幔床帐内,谢扶桑紧蹙着眉头,额头布满虚汗,眼角滑落了一珠泪,顺着白皙细腻的肌肤滑落到枕头上。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那个车上,还能看见周静正在上楼的背影。
想起半小时后发生的事情,她立刻推开车门,追了上去,她对周静大喊:“不要上去!周静,你快回来!他会杀了你的……”
可周静怎么都听不见她的话,谢扶桑踉跄着脚步去跑上楼,画面一转,殷涵突然将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看到里面的景象,她最在意的女孩儿已经倒在血泊里,睫毛微颤。
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像疯了一样掐着殷涵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要杀死周静!”
殷涵慢慢勾起嘴唇,狠狠将她甩到墙边,用沙哑恶寒的声音对她缓缓说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过的不好,她也休想幸福。”
“你怎么把我的话给忘了?”
“我把你的话给忘了?”谢扶桑喃喃道。
殷涵怎么知道这些话他同她说过?谢扶桑脑中思绪杂乱无比。
这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殷涵为什么还有之前的记忆?
她顿时觉得头痛欲裂,捂着脑袋靠在墙边蜷缩了起来。
“你也下去陪她吧!”
殷涵又挥起手中沾满鲜血的刀,要往她脖颈砍去。
银光在昏暗的窗户下,明明灭灭。
谢扶桑阖上双眸认起了命。
此时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桑桑,快醒醒!……夭夭,你快醒醒!”
她缓缓睁开双眸,面前是一张俊朗隽秀的面庞,正是江宴。
方才那一刻,她似乎在他眸中看到了害怕。
十六岁便领兵灭了乌雎的他,竟也会害怕吗?
江宴牢牢抱住了她,方入怀中,他才感觉到怀中女孩儿的身体竟是这般的冰凉。
他没问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只是柔声在她耳畔,对她说:“以后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再害怕了。”
他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她入睡,只是动作丝毫谈不上娴熟,甚至还有些慌乱无措。
谢扶桑埋头在他颈肩,将眼泪毫不客气地蹭到他洁白的里衣上,开口对他说:“谢谢你。”
江宴哄她入睡的手微顿,半响后,他低声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只是谢扶桑已然入睡,未察觉到他话语中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