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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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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酒香缭绕。

谢扶桑脸颊被果酒熏染的绯红,她撑着白嫩的脸庞,脸上淡淡的婴儿肥被手掌挤出了圆润的弧度。

她语气忧虑地说道:“今日是我的及笄礼,及笄以后便可以嫁人了,母亲这几日都开始问我有没有意中人,想帮我张罗婚事。”

苏合问她:“那你有没有意中人?

谢扶桑将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说道:“没有。”

“那——,你究竟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谢扶桑闭眸仔细想了想,说道:“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日后大家能相敬如宾就好。”

就是像对待家中的客人一般客气,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谢扶桑在心中补充道。

苏合急忙问道:“那你嫁给我大哥如何?”

谢扶桑闻言,眼前一亮,她立即放下撑着脸庞的右手,惊喜道:“你大哥?我正有此意!”

然而片刻后,她似又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失落了下来:“不过还未询问过你兄长的意见呢。”

谢扶桑红着脸摇了摇头,说不定他不会同意她离经叛道的条件。

想及此,她瞬间有些失落。

苏木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盆蓝色含苞待放的拉文德,语声中似在拼命压制着什么情绪,甚至有几分颤抖:“若是我同意呢。”

他将拉文德放置在了谢扶桑屋中的窗台前,回过身,面上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原来你竟也属意与我,既如此,我今日回去就开始准备聘礼,过几日便找媒人向谢家下聘。”

谢扶桑闻言,立即扶着桌子站起身,豪迈说道:“何必如此麻烦!总归到底不过一纸婚书罢了,今日我就写给你。”

她踉跄着步子,在苏木虚虚地搀扶下,跌跌撞撞跑到自己书桌前,铺平一张纸,寥寥几笔写下——

“苏家长子苏木,为人谦和,温润如玉,我心往之,今日良辰美景,特写下此婚书。执笔人谢扶桑。”

谢扶桑抬笔写完,吹了吹上面的墨汁,随后将纸张一折,在纸张表面写上两个大字“婚书”,随后一把塞进了苏木怀里。

她红着脸笑呵呵道:“苏大哥,婚书写下了你可不许反悔了。”

苏木突然抱住了她,语气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拥着怀中的少女说道:“五日,不,三日,你给我三日时间,我回去请父亲母亲准备聘礼,三日后便上谢府提亲。”

谢扶桑在她怀中点点头,轻声道:“好,我在府中等你。”

驻州盛夏的阳光总是很热烈,盛午燥热的日光将谢扶桑从睡梦中扯回现实。

室内充斥着淡淡的清香,她揉了揉因宿醉而有些不甚清晰的脑袋。

目光瞥见窗前大簇大簇的蓝色薰衣草。

她喃喃道:“这不是苏合哀求苏大哥好久,想讨要的拉文德吗?”

“苏合向苏大哥要了过来,送给了我?”

谢扶桑面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竟没想到,我在苏合心中如此重要。”

银花走进来嗤笑了一声:“姑娘还在做梦呢?这是苏公子昨日送给你的及笄礼。苏公子知道您素日喜欢花花草草,特意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种子,精心培育了半年,才送给你的。”

“啊?这要是被苏合看到,还不得给我闹,银花,你记得待会儿把它藏起来,莫要让苏合瞧见了。”

银花对谢扶桑这种行为深表无奈,想起门房的话,她说道:“姑娘,苏府来人,称苏合想让您去城内品茶阁的雅间一叙。”

“苏合什么时候转性了,竟喜欢那种安静的地方了。我换身衣服,收拾收拾便过去,让老贯备马车吧。”

室内茶香缭绕,间或夹杂着水流声,谢扶桑走进去,苏木正斟着茶,见到谢扶桑过来了,他瞬间露出了笑容,向门前的少女招手:“夭夭,你快过来。”

谢扶桑扫视了一圈,也没瞧见苏合,她走过去开口问道:“苏大哥,是你邀我过来的吗?”

苏木面上露出一丝红晕,柔声道:“你我毕竟还未定亲,我总要顾忌些你的名声,便以妹妹的名义邀你来此了。”

谢扶桑闻言一头雾水,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苏木的话,她正在脑中细细思索着他这话究竟是何意?

苏木便隔着她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里间的小桌上,展开了桌上的一张红色折本。

开口问道:“我连夜整理了给你的聘礼,你仔细瞧瞧,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修改后,明日再由伯父伯母审阅,后日苏府便可以向谢府提亲了。”

“提亲?向谁提?”

谢扶桑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吗?”

苏木轻笑了一声,轻轻掐了掐她脸下快消散的婴儿肥。

声音轻朗说道:“自然是你。”

谢扶桑脑海中思绪纷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虑片刻后,她才想出了一个可能:“可是苏合告诉你的?”

谢扶桑没想到苏合竟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苏木,还说服了他。

苏木看着谢扶桑面上的茫然,面上闪过一丝忧虑,他问道:“你可是后悔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谢扶桑如同置身一场迷雾中,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日光,犹豫着说道:“是不是太仓促了?”

苏木想到了些什么,他急忙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两家婚事商定的太快,心有不安,怕我将来辜负了你?”

还未等谢扶桑回答,他便自语道:“也是,我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竟没想到这一层,我已知道了你的心意,可我还未认真同你表露过我的心意。”

苏木眸中神情真挚,话语掷地有声,认真地同谢扶桑说:“夭夭,我自小便心悦于你,从前我以为你只把我当做苏大哥,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情愫,可是昨日,我既知道了你心中的想法。我心底的情愫便如同春汛一般,闯破了心口的堤坝。”

“我向你许诺,此后,我苏木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妾,也绝不会有任何莺莺燕燕。”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太过仓促突然,我尊重你的意思,你何时愿意信任我,心中有了安宁,随时都可告知我,苏府便立刻找媒人来谢府谈婚事。”

苏木的话一字一句闯入谢扶桑心扉,她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整得无措极了。

静默了片刻,她平复好心绪,在心中极快地权衡了下利弊,最后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委婉地拒绝苏木,毕竟她这辈子是本着丁克的思想生活的,若她真嫁入了苏府,苏木还不纳妾收通房,那苏家到他这一代不就断子绝孙了?

苏伯父和苏伯母自小将她当做半个亲生女儿看待,她可不能恩将仇报。

她退后一步,立即委婉拒绝道:“苏大哥,我现在不想嫁人。辜负了你的一腔深情,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你如此年轻有为,长得也如此清隽俊逸,日后你见的女子多了。定然能找个你爱的,对方也爱你的女子。”

“在我这一棵称不上优渥的树上吊死,实在太让你吃亏了,光阴珍贵,你还是把握时机另择良人吧。”

谢扶桑不敢去看苏木此时的神情,她慌乱地朝苏木鞠了一躬,急忙跑出了雅间。

她兵荒马乱地回府,一回房便开始收拾东西。

银花疑惑地问道:“小姐,您收拾东西干什么?要出远门吗?”

谢扶桑手忙脚乱地说道:“明日我要去昆仑。”

“不是还有两月才走吗?可是柳神医催你了?”

谢扶桑摇摇头,并未回她。

梦中朦胧的画面一转,她又想起昨日在包厢中苏木失落悲伤的神情,谢扶桑猛地惊坐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身旁,江宴已经去上朝了,窗外此刻已有了亮光。

谢扶桑坐在床上闭眸理了理梦中内容,未至片刻她便将困扰她多年的疑惑给理清了,难怪她及笄第二日苏木突然向她表明心意。

合着是她当初做了个渣女将苏木满腔的爱意溜了一圈又撒手扔了!

谢扶桑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这头一喝酒便断片的猪脑袋,低声骂道:“我真该死啊!”

她急忙下床,准备穿衣。

双腿刚一着地,虚无感便传至全身,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她扶住床边堪堪站稳,不满地骂道:“死江宴,说好的两个时辰。”

话语刚说完,她便意识到不对,急忙拍了拍木质床边,双手合十朝床边喃喃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我刚刚胡说的切勿当真。”

末了,她虔诚地祛除了那个字的晦气,又有些不解气,继续说道:“臭江宴!坏江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艰难地起身下床穿好衣物。

被银花扶着洗漱后,坐至妆奁前,由银花为她梳妆。

她在镜中看着银花合不拢的嘴角,调侃她道:“你不是梳发手艺生疏了吗?我怎么瞧着挺熟练的。”

银花笑道:“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夫人还记着呢。”

她伸手从桌前,拿出一根木簪为谢扶桑簪上。

谢扶桑从镜中瞧着那根木簪尾端垂着的如玉的吊坠,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何时还买了这支簪子?”

银花面上笑容更甚,说道:“不是夫人买的,那自然便只能是将军送的了。”

“这木簪尾部如玉般的挂坠,实是玉化后了的狼牙,这狼牙经工匠雕刻成了细长的花瓣形状,狼牙根部被镶了白银包裹,覆以华丽繁复的纹饰,白银上还镶有四颗质地极其质润细腻的细玉,制作时定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谢扶桑闻言面上的轻快减了几分,她细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半响后说:“取下来吧,换成我素日用的木簪。”

银花不解,问道:“夫人戴上去很好看,为何要换掉?夫人可是不喜欢这狼牙装饰的簪子?”

谢扶桑未正面回答银花的疑问,只道:“这簪子太招摇了,还是私下戴吧。”

梳妆完毕后,谢扶桑便坐马车去了城南的僻静酒馆。

苏合到酒馆的时候,谢扶桑正在举着一杯酒发呆。

目光瞥见她眼底的乌青,和白皙脖颈间的红痕,苏合打趣她道:“喔嚯,你这昨晚奋战得挺激烈啊!”

谢扶桑回过神来,无语地睨了她一眼,说道:“你和我二哥学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苏合走过去拍了拍谢扶桑的肩膀,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说道:“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你今日邀我过来干什么?”

谢扶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苦涩暗沉无比,对苏合开口解释。

……

苏合坐在谢扶桑对面,面色中的调侃逐渐褪去。

谢扶桑最后说:“我那日写的婚书甚是随便,也不合规矩,但你兄长好像将它视作我们二人的定情信物,一直存着,直到昨日他命人送还给了我。”

“我及笄那夜与你喝了太多酒,神志有些不清晰,第二日便将那夜的事全忘了。可你大哥一直记得,自来二人成婚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诸多流程,他当时以为与我两情相悦,所以他便更要注重礼节,要许下保证,为让我安心,他在第二日便以你的名义邀我出来,表明心意,向我许诺。”

苏合面色复杂地饮了一杯酒,“这的确也不能全怪你,毕竟我后来好像直接睡着了,也不知道那晚你和哥哥究竟说了些什么。”

谢扶桑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稍稍得了些安慰。

却没料到,苏合又来了一句:“不过,你这行为还真挺渣的,害我如今还没嫂嫂。”

“我说那段时间兄长怎得如此消沉,原来竟是因你受了情伤。”

苏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兄长早年竟被自己的青梅竹马白月光狠狠渣了一顿。”

苏合啧啧又叹了几声,道:“这情劫历得实在是惨。”

她看了一眼谢扶桑面沉如土的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安慰道:“其实这对我兄长来说也不是一丝好处也没的,俗话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你瞧,我兄长如今身为文官在朝中混的也算如鱼得水,挺受陛下重视的。”

谢扶桑知道苏合是在宽慰她,不过她并未因这句话得到一丝安慰。她知道苏木在官场上的节节高升才不是因什么情场失意,而是因他自己的努力和才能。

苏合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些什么,面上突然凝滞住了。

谢扶桑瞧她面色怪异,开口问道:“怎么了?”

苏合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兄长同你大哥一向交好,他们二人本是约定好将来一同做武将,在沙场上做同袍建功立业报效大凉的。”

谢扶桑点点头,“苏大哥武艺很好,所以你当初拉着我同他学习武艺时,父亲才会同意。不过苏大哥后来兴趣变了,开始喜欢读书了,之后还做了文官。”

苏合急急说道:“兄长十四岁那年,突然向家中说,他要科举入仕,将来做一名造福一方百姓的文官。当时我父母都以为他魔怔了,放弃一身武艺天赋不去使,非要半路出家做什么两袖清风的文官。”

她顿了一瞬,又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什么?”

苏合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九岁时,我曾拉着你去看驻州城一家富户成亲,迎亲礼豪华无比,我见了之后便开始想自己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成亲礼又是如何,当夜我拉着你喝了不少酒,因此还被家中狠狠训斥了一通。”

“自然记得。”谢扶桑现在感觉自己回想起来,还觉得尴尬到脚趾扣地。

当年苏合才九岁,在现代时本是该上小学的年纪,便拉着她询问对未来夫君的幻想。

谢扶桑当时是极其抗拒与她谈论那些事的,毕竟当时的苏合确实是一个小学生模样,同那时的苏合谈论此事实在有些像小孩子过家家,难以启齿得很。

奈何执拗不过苏合,她又瞧着苏合当时已然喝醉,全然没了顾忌,心中竟也思考起了苏合问她的问题——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如果非要嫁人的话嫁给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还可以,文臣最重名声礼节,嫁过去之后家庭暴力的可能性还会少些,就算日后有了妾室,为了不违背伦理纲常,也不会宠妾灭妻,这样嫁过去的生活还是好的。若是没有爱情,相敬如宾做个表面夫妻也是可以的。

想及此,她思绪一颤,她转眸看向苏合,认真问道:“你大哥不会是因为听到我当初随口说的话,转变了理想吧?”

苏合不置可否,她惊异又不可置信道:“真没想到,我大哥当时竟对九岁的你起了歪心思,真是禽兽啊!”

谢扶桑听了苏合这句话,顿时被呛的咳了起来,面目被呛得通红,缓了片刻,挤出一句:“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谢扶桑心中五味杂陈,她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都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去面对苏木,浓烈的愧疚感霎时充斥满她整个胸腔。

苏合看到她面上的愧疚神情,细细思索了一番,开口安慰道:“说不定他也不是为了你,大凉武将人才济济,文臣缺少的可怜,可肃清国法弊端,整治官场风纪,改革祖宗之法,兴教化,倡礼仪,正万民,哪一项不需要文臣辅助?”

她拍了拍谢扶桑,“你别有太大压力,反正此事也都过去了。”

谢扶桑苦涩地笑了一声,这种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掀过。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饮酒了,饮酒果真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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