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夫人不是说浑身酸痛吗?怎么今日还在府外逛这么久?”银花跟在谢扶桑身后询问道。
谢扶桑低头垂眸向前缓缓走着,手指垂在身前都快将衣裙攥出了火花,面色为难说道:“这么早回去,同他见面,两厢无语,尴尬的都能抠出座皇城了。”
银花在谢扶桑身后低低嗤笑了起来。
江府。
江宴拿着他前不久命人用莹白金丝玉雕刻好的玉兰花簪,举步进了正房,不出他所料,房内果真空无一人。
江宴嘴角沁着笑走到了谢扶桑的妆奁前,他扫视了一圈,最后打开了木桌下的抽屉。
谢扶桑素日用的装饰品很少,许多宫中赏的、或是崔婉给她的嫁妆都被她给压箱底了,以至于江宴如今一打开抽屉,一眼便瞧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摆放整齐稀少的几根木簪和最里侧的一个木匣子。
他从前曾见过谢扶桑戴过银簪,但好像自她嫁给他的那一年开始,他便从未再见过她戴金属簪子了,这其中缘由他不甚清楚,也未曾找机会问过她。
不过,总归来日方长,他们二人多的是大把时间去好好了解对方。
江宴伸手将木匣子取了出来,想要将玉簪放进去。
这木匣子是用黑檀木制作的,似乎经常被人打开,底端开口处的木质已经隐隐开始乌黑发亮了。
江宴手指一推,木盖被轻轻移到了前面,里面的东西霎时重见了天日。
最上面叠放着的是两双白色的袜子,罗口处被人绣上了白色的扶桑花,花瓣根部是倒卵形的胭脂红色,衬得白色扶桑花多了几分艳丽,花蕊呈淡黄色,每颗花药都颗颗分明,将花朵绣得很是栩栩如生,且每一朵形态都不相同,绣它的女子定然是花费了好些心思和功夫。
——“我刚才瞧见她跑过来时手中分明拿着东西要给你,可看见你的那一刻,她又将手中的东西收进了袖子中。那东西轻薄,想来应是贴身的东西。”
萧穆的话又浮现在了江宴脑海里,原来去年他出征时谢扶桑想要送他的竟是两双亲手做的白袜。
“的确轻薄,这料子八成是她将自己的里衣剪了做的。”
袜子被江宴拿了出来,匣子最底下的东西展露而出,是三封信。
这信,是他出征交趾时写给谢扶桑的,竟没想到她一直在小心存放着。
江宴将里面的信纸一封封抽了出来,信纸已经有些发旧了,边缘都已经开始开裂了。
——不过,信纸边缘会开裂成两层纸张?
江宴轻轻磨搓了几下,信纸果然分开了距离,他将对折的信纸展开,这背面,竟然被人写上了回信。与他写给谢扶桑的信上简短的话语相比,谢扶桑的回信显得很是详细絮叨。
——今年的仲夏也太热了吧!我感觉窗外的鸣蝉嘶叫得嗓子都要哑了,因为天气太热,别的府上摆宴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正好,让我乐个清闲……
——唉!人还是不能太闲。今天我瞧见我那只老六趴在地上热的都要将舌头吐掉了,这盛午的温度实在有些高,当初买的时候,那个小贩说老六是雪狼的后代,我当时还不信,如今想来应该是真的,不然老六的毛也不会那么长还那么密,这简直就是披了件天然的厚实大氅!专门为过冬准备的。但是显然这上京温热的气候不太适合它。我瞧它热的实在可怜,今天就拿了把小剪子,亲手将它的毛剃了。
给它剃到一半我就开始后悔了,天呐!你是没亲眼瞧见那个场景,简直丑的没眼看!三言两语是形容不起来的,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想应该是‘其形状如犬牙差互’。
——立秋了,前几天下了场雨,上京终于凉爽了起来。交趾在大凉南方,那里想来温度还是很高,蚊虫应该也多,尤其是你们还要驻扎在山里,也不知道……
后面的字句被人用浓墨覆盖了下去,江宴将信纸拿起,对上朝窗内洒进来的阳光,隐约能瞧见几个字,似乎是在问他在交趾那边怎么样了。
原来,她早就给他写了回信,不过被她一直给偷偷藏了起来。
江宴的眉眼此刻已经泛滥起了柔情,唇角挂着淡淡的弧度,身上的冷清之感也少了几分,若是此刻他将身上那身带有几分杀伐之气的束腰箭袖黑衣换下,再拿一扇画着绿竹写着几句诗词的扇子,任谁都会以为他是温文尔雅整日吟诗作赋的柔情君子。
一名小厮敲了敲门,轻声询问:“将军,申时了,你列出的食单可需现在开始准备制作?”
江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尚早,以谢扶桑的性子,今日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先等等吧,一个时辰后再开始制备。”
小厮应下,行礼后便去了厨房回话。
旁边是一家简朴的茶肆,谢扶桑在旁边驻足静静看着店家忙碌的身影,思绪渐渐放空,半响后,她深深平复了下有些慌乱的心跳,在心底认命道:“罢了,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她对银花说:“你去让老丘驾着马车过来吧,我想回府了。”
银花欢喜应下,随即向后面的小巷跑去。
上京仲夏的阳光远比西北含蓄的多,暖黄的阳光照耀之下,竟将这繁杂的街道都衬的寂静了几分。
耳边传来茶客低语的声音——
“听说乌氏暴君死了,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谁知道呢,新上任的乌氏王听说才十五六岁,从小流落在外,也不知这王位能做多久。”
……
谢扶桑在心中叹了口气,国家动乱最受苦的永远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不远处传来几个幼童打闹的声音——
一个小男孩拿着手中的木剑,冲着对面佯装暴君的另一个小孩怒喝:“乌氏暴君!哪里跑!看我替天行道除了你!”
他手中的木剑从对面小伙伴腹部一侧贴着腰间穿过,木剑对面的小孩随即佯装被刺中,捂着腹部便装作要昏死倒下的模样。
紧接着一群小孩子的欢笑声爆发了出来:“喔喔喔!乌氏暴君被杀死了!”
……
刹那间,正月时破庙前的画面又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似乎曾经的一切猜测开始急速在她脑海中发生质的转变,她昏倒前曾模模糊糊瞧见青云被黑衣人刺中,也瞧见了地面上氤氲开来的血迹。
震惊恐慌之下,她在醒来后脑海不甚清晰时理所当然地认为青云被人杀死,第一猜想先入为主,让她忽略了种种可疑之处。
而如今在她看来,乌氏国相因报复她而刺杀青云一事漏洞实在太多了。
乌氏国相在乌氏深居高位几十年,定是个极其聪明之人,乌氏内乱频发,国相怎可能只为报复她便千里迢迢跑至大凉去杀一个侍卫?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乌氏国相当真脑子有块儿,老糊涂了,头脑一热当真是这样想的,可既是为了报复她,不应该尽可能地多折磨些她吗?
当日又为何只是向她和老丘下了些迷药,又掐算好时间,在得手后引来苏合将她从地上救走,似乎一点都不想让她在冰冷的地上多受些寒凉。
若是处处都说不通,那么或许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乌氏国相或许根本就没杀青云。
内心深处的一处困惑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抽丝剥茧露出内里的真实轮廓,好像很快真相便要展露在眼前了。
余光一瞥,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小巷中匆匆走过,那是——
青云?
谢扶桑急忙起身,快步跑上前追去,方才坐着的长木凳因她的突然动作‘嗙’一声,重重翻倒在地,引得周遭几个茶客和茶肆老板纷纷侧目去看。
她刚至小巷中,颈后一痛,朦胧的意识彻底消失前,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稳稳接住,随后不知道被拖到了哪里。
路面很是崎岖,马车一直在颠簸,朦胧之中,她能感受到日升月落,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期间马车会时不时的停下,她被人喂入了一些液状的东西,让她感受不到饥饿,却又让她清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一个女声:“差不多了,让她醒过来吧。”
嘴里又被人喂了些液体,谢扶桑觉得自己似是终于真实地醒了过来,身上的力气都多了些,她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面前有两个人在注视着自己,本能地想后退些距离。
只是她此刻似乎有些动不了,连手指都有些抬不起来。
面前一位小麦肤色的女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将她扶着靠在了马车壁上,还为她肩颈后安置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女子开口说:“别担心,你不过是喝了些药昏迷了太久,如今身体还未回过神来,修整一两日便可恢复如常了。”
眼前终于清晰了些,她看清了说话女子的长相,似乎隐约瞧着有些熟悉,好半响,谢扶桑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
西郊马场,表演舞马的一名女子。
她开口问道:“你是珠音身边的人?”
许久未说话,谢扶桑只觉得如今开口,声音都无法平稳的发出。
对面的女子没回答。
谢扶桑又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女子默了半刻,终于肯开口回答了,“公主并不知情,姑娘别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奉命将你送离大凉,只要三年,到时待一切尘埃落定,姑娘若想回去,我们会奉命将您送回大凉的。”
旁边的男子用且勒话开口:“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她早晚都要知道,我们若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心中只会一直恐慌,想各种法子逃走,我们总不能让她一直昏迷着。”
男子应了声,片刻后说了句:“罢了,反正也快到乌氏了,应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谢扶桑看了对面的两个且勒人一眼,他们俩好像还不知道她能听懂且勒话。
谢扶桑也没有想同他们解释的意思,又问道:“你们为何要将我带离大凉?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女子回答:“好处自然是有的,因为,只有你走了骠骑将军才会如当年的大凉君主一般,接受别的女子,公主才能嫁入大凉。”
谢扶桑显然对这句回答里的逻辑关系十分不赞成,她气极反笑:“大凉不是决定与且勒签订契约了吗?且勒又为何非要珠音嫁入大凉?”
“这是公主能平安一生的唯一法子了。”女子面上浮现了些许凝重之色。“公主自一出生就注定背负了诸多责任,牵扯了许多利益,若是此番公主回到了且勒,以她的身份,许多部落的王族想获得更多利益,想与王上攀上更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唯一便捷的途径,便是娶了王上唯一的妹妹。”
“尽管王上不愿将公主嫁给那些野心勃勃的王族,可王上却防不尽那些人背后的种种阴私伎俩,王上事务诸多,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若是一招轻敌,让那些人使了手段得到了珠音公主,便是将公主一辈子推进了火坑。”
谢扶桑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所以,珠音在大凉一直滞留也不是什么奉王命监督两国茶马互市的进度,而是你们王上不愿让她回到且勒遭遇危险。”
对面的且勒女子点头承认。
谢扶桑的心莫名凉了几分,这件事似乎谁都没错,可苦楚却要让她一人承担。
她闭目回忆昏迷前的场景,问:“那名像青云的背影可是你们安排的?”她睁开眸,审视着对面的女子,“你们怎么会知道用青云引我上钩?”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且勒女子回答:“郦妃自且勒嫁入大凉已有二十余年,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探听消息,之所以选择你那个侍卫,而不是你的其他熟识之人,是为图安稳。”
“冒充你的兄长或是骠骑将军,亦或其他你在上京的好友,他们的身份都太过引人注目了,但凡经过周围路人的打听询问,便可查到些蛛丝马迹,且你对他们太过熟悉,模仿起来难度太大,而选择一个已经不在上京且能引起你注意的一个普通侍卫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疾驰而过,窗外风声呼啸,谢扶桑透过马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如今骄阳高悬,外面绿草星星散散分布在各处,这里地形与大凉很是不同,果真如他们所说,快至乌氏了。
“你们明目张胆地将我从大凉掳走,就没收到半点阻拦吗?”
一旦她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谢府和江府便会派出大量人力全城寻找她,期间各个离城马车定会遭到严加排查,他们想将她带出大凉定是要经过许多周折,失败的概率极大。
“两个时辰。”
谢扶桑看向方才说话的女子,“什么意思?”
“我们将你带走,距离骠骑将军发现你失踪隔了两个时辰,而当时你本就在城南,离城门很是相近,我们用一辆最不起眼的马车将你带出上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随后,一离开城中守卫的视线,我们便换上了且勒最矫健的马匹,两马齐驱,待城内的人发现你已经失踪并开始全城搜捕时,我们早已远离了上京。”
谢扶桑看向她,眸中怀疑之意不言而喻。
且勒女子向她解释:“我没骗你,我知道骠骑将军在大凉各处都有眼线,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将你掳走了,天下何其之大,搜捕起来何其困难,何况我们还放出了假消息干扰他们的判断。”
“那两个时辰将一切都拉开了差距,我们一路向北,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每过一程,便更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千里马,一路马不停蹄,离开大凉后,便一直向西北进发,途经且勒、托勒,直往最偏远的乌氏而去,如今算起来,不过才过了短短二十日。”
“一离开大凉的领土范围,上京的人再想找到你便难如登天。”
谢扶桑的心听到这些话后蓦地一沉再沉。
是啊,就连在现代科技通信手段如此发达,想要找一个失踪的人都很是困难,更别提生产力和定位技术如此落后的古代了。
难道,她当真要重蹈江黎同陛下的覆辙了吗?
——
二十日前,傍晚,江宴估摸着时辰,在天黑前将信纸和白袜折叠整齐放进了木匣里,他将玉兰簪收进了袖中,打算待会儿亲自送给谢扶桑。
江宴坐在热气腾腾的佳肴前,等着谢扶桑,室外日头一点点西陲,直至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他等待的女子仍未回府。
江宴走至房门口,拿出他怀中的哨子吹了几声,未过多久,凌霄过来回话,面露凝重:“老丘没回应,属下已经命人去找了,想来很快便会有消息。”
江府的侍卫很快便在城南一条僻静的小巷中发现了江府的马车,只是老丘昏迷在了马车边上,而银花也倒在了巷子里。
夫人失踪了。
与此同时,白及前来回话,守卫在城门口发现了想要潜逃出城的卢寅忠的党羽。
江宴站在城南的那条巷子里,面前是还在昏迷的老丘和银花,大夫刚刚已经给他们二人服用了解药,只是如今还未清醒。
几名带刀侍卫举着明亮的火把守在一旁,将小巷照得清晰无比,燃烧旺盛的火把在黑夜中发出‘噼啪’的声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可火把燃烧释放的热气却没能融化周围僵滞生冷的气氛。
白及看着江宴面上冷硬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轻声询问道:“将军,此事会不会是卢寅忠一党的余孽做的?”
“若真是卢寅忠一党做的,他们将夫人抓走,图得不过是凭此威胁我,可如今府中并未收到任何威胁的消息传来。”
江宴话语突然顿住,或许,这只是幕后之人放出的幌子。
江宴眸中一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即刻对身侧的侍卫说道:“留两个人在此守着,等他们醒后,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问清楚告知于我,其余人!跟我走!”
江宴同周围其他侍卫即刻翻身上马。
此刻天已经黑透,街道上的小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仍有一些行人零星走在街道上,骏马从街道疾驰而过,掀起一阵冷风。
“吁——”
马匹在四方馆门前急速停下,响起一阵嘶鸣,四方馆的守门侍卫即刻迎了过来。
“将军,这么晚了,您怎么……”
江宴直接打断了侍卫的询问,冷声质问道:“且勒公主被安置在了哪里?”
侍卫听出了江宴话语中的急切与不悦,忙指着一处方向恭敬答道:“在东边最里侧,朝南的那间便是了。”
珠音寝房门前。
“派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里面正在摆弄马鞍的珠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了一跳,马鞍险些从桌子上砸了下来。
透过淡薄的白纱屏风,珠音隐约认出了来人,她开口询问道:“骠骑将军深夜带兵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江宴冷笑道:“我为何前来,你会不知?”他面上讥诮的笑容一瞬即逝,面色冷凝,向屏风后的女子直接挑明了意图:“别装了,你将我夫人藏哪里去了?”
室内突然寂静了一瞬,屏风后的女子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不是,你话中的意思是,你的夫人,也就是谢姑娘,她失踪了?”
“上京城中的人忌惮谢府和江府的权势地位,别说绑架夭夭了,就算说话时对她声音大些都要再三顾虑一下可会引起江谢两家的不满,今日她失踪一事,除了你们久留在上京的且勒人,我倒是想不出还能是谁做的!”
珠音今日莫名其妙地被人泼了一盆脏水,顿时被气笑了:“我一个外来的客人,为何要在大凉的土地上绑架她,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且勒又有什么好处?我们且勒虽小,却也容不得别人随意往我们身上扣黑锅!”
“你们冤枉?”江宴质问道:“大凉与且勒已经签订了茶马互市的契约,不用公主再远嫁大凉和亲,可公主仍旧一直滞留在大凉,到底是真的为了留在此处监督互市近况,还是别有所图?”
江宴眸中含杂了几分犀利的探究审视,“我竟不知且勒公主还懂两国商队贸易之事。”
话都说道如此地步了,珠音自然听懂了江宴的话外之音。
她闭眸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承认,王兄确实曾将你作为我的和亲人选,可自从大凉提出茶马互市一策后,王兄便再未逼迫过我和亲了。我之所以仍旧滞留在大凉也是为了避免再派出使者耽误时间,契约之事,且勒作为国力孱弱的小国,能提的意见本就很少,此事不管是由我还是且勒其它使者接手,最后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为图方便,王兄便直接交由我了,若真到了难以抉择的地方,便会通过飞鸽传书向王兄征询意见。至于你夫人失踪一事,当真不是我做的,我不屑为一个男人去做这种阴私伎俩。”
……
夜风习习,墨色正浓,街道上空空荡荡,江宴带着一众下属出了四方馆。
“将军,方才且勒公主说的话可信吗?”
白及的语声随着习习夜风消散在了空中,黑夜的寂静霎时又笼罩了过来。
须臾后江宴开口道:“派人暗中调查一下且勒使团是否少了人,分别都去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且勒公主不知道,不代表她手下的人没暗中做什么手脚。”
浓墨般的夜色掩去了江宴面上的神情,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但又莫名让人觉得这不过只是种种汹涌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的表面伪装罢了。
“还没消息是吗?”
白及低落应了声是。
“八成已经出城了。”江宴似是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一旦出了上京城,四面八方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想及此,江宴心中蓦地一沉。
“向大凉各个州城的眼线传消息,让他们暂停一切其它任务,将精力都用在搜找夫人身上,尤其是边境的那些州城。”
白及领命转身要去向外传递消息,江宴的声音又自身旁响起,“还有,托勒那边也打好招呼,让他帮忙搜寻。”
另一边,珠音房内。
“你命人好好查查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将江夫人掳走了!还非要栽赃到我头上。”
巴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立即应下,急忙转身下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