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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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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婉焦躁的在屋内来回兜步。

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叶韫如果查到是我干的,肯定得记恨,这谁走漏的风声啊,这不是害我吗!”

“魏陈魏陈,说的也不一定是我们是不是?”赵明婉犹不死心,又念叨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

陪嫁王嬷嬷跟在后面不厌其烦的安慰:“不一定不一定,您别着急,再说就算查到了也没大事,毕竟往来科考本来就有内定数,不然京都遍地簪缨世胄,全都走正常路子,不过几代都得让寒门占了大半。咱们也就换了两人,哪有什么分其三!相爷就算怪罪,也顶多斥责几句,毕竟是自家人,还能重罚不成。”

赵明婉赶忙抓住王嬷嬷的手,急切说道:“对,对对对,我就只塞了两个,顶多就斥责我几句,斥责几句。”她不断重复,仿佛在说服自己。

“可,可叶韫一直和我们一家过两家,几乎没什么往来,就连昭儿也只是个六品巡按,还配到了潮州,一年都见不到一回,皓儿倒是在京都,可也只是个七品监丞,她可是一国丞相啊,丞相啊!却从未提拔提拔自家兄弟,说出去谁能信!”说到这,赵明婉倒生出几分怨来。

叶韫当丞相都已经七年了,也就只一个叔叔,就是她夫君叶琰。

可除了叶韫刚当丞相,提了叶琰到太常寺卿,虽是正三品,却也就个闲职,管管祭祀事宜罢了,之后直接断了往来。

她能不急吗?她夫家虽看着显赫,却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没了叶韫在陵川就只是个中末流,她提拔娘家也是无奈之举。

想到这,她又挺直了腰杆,想着叶韫真来了自己就照着说,一家人又无大仇大恨。

这几年她的做派,再是凉薄人,就不信她一点都不亏心。

可随着天色渐暗,烛火渐明,心底的那份不确定又一点点升腾起来。

等叶琰晚上归家,她赶忙拉着他进屋,关上门。

强笑着问道:“夫君,今儿个叶韫可有找你啊?”

叶琰一愣,不知怎么就扯到叶韫身上了:“不曾,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早朝能瞧见她,平日话都难说上一句。”

看着赵明婉脸上更难看的表情,他凝眉冷声道:“你别是做什么事了吧?我之前都告诫过你,咱们和她少来往,少来往!”

又是这样!

赵明婉委屈:“我就不知为何你总这么说,我嫁你近二十年了,可自从叶韫当了丞相你却一直这么说,是,当初叶韫年幼就被大伯送到军营不闻不问,可就算记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家人怎么就过的跟分家一样。”

叶琰无奈:“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只记得叶韫的光咱们沾不得,咱们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家里从老到少都资质平平,没有人提携怎么往上走?

“我倒是想靠自己,可昭儿和浩儿这几年都无建树,孙子辈更不用提,最大的不过三岁,你说我急不急,我得为咱们以后考虑!”

赵明婉越说声音越大,叶琰眉也皱的更深。

他叹气:“你就说你做了什么事吧。”

赵明婉一顿,半响才磕磕绊绊把整个事情交代清楚了。

“胡闹!科举这种事你也敢伸手?谁给你说每次都有内定的?别说没有,真有了那是什么皇亲国戚的权势,咱们给人提鞋都不配!”

赵明婉有些不服气:“叶韫可是大宴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咱们再怎么也是亲戚。我之前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一听是咱们家,回话的连话都没多说就应下了。”

她双目微闪,笑道:“咱们内里关系再平淡,可外人看来总是一家人。”

叶琰一张脸越听越黑,到赵明婉说到一家人的时候更是浓可滴墨。

他手臂不停抖动,显然气的不轻:“愚妇啊愚妇,我叶家如履薄冰数年,没成想,却要毁到你手里!”

赵明婉说的轻巧,他却一听就知道被人暗算了。

还内定?

真的勋贵子弟哪个不是集整个家族资源于一身?

科考可不是只有点才学就行,世间天纵奇才的有,但极少,大部分人都是寒窗苦读罢了。

寒门子弟不仅能学到的书籍有限,时政国策更是知之甚少,策论便容易吃了大亏。

往年科举真的寒门能有几人上榜?

这种情形下还难出头,莫不是资质平庸或是家族式微!

就叶昭和叶浩资质再平庸,当年也是三甲出身,现在柳家竟然要内定?可见如何。

再者内定之说本就是给那些真正有大功绩的皇亲贵胄不肖子孙的,且是嫡亲。

就这种说法也只是一说罢了,他柳家如何就轻而易举被选中了?

何况朝堂谁人不知他们两家关系甚寡,如何一提就办妥了?

还是陛下要大办的本次科举?

那是怎样的一手遮天,目无主上!

他唇色渐退,也懒怠和赵明婉多说,赶忙叫人打听叶韫现在何处。

“你说,你真是一提对方就应下了?”

到现在,赵明婉再不了解朝堂事,也琢磨出点意思了,她脊背僵硬,呐呐称是再不敢多言。

昏暗的房内,半点声响都无。

夜色将整个身躯都压在这屋脊上,桌上的晚膳也冷凝的像停滞的画卷一般。

败落萧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叶琰垂着的眼睫一颤,赶忙起身问道:“如何,叶相可在府中?”

“回老爷,相爷不在,奴才问过门房,丞相午时刚过就被宣召入宫,奴才到宫门口打听了,除了丞相,吏部尚书朱大人,翰林学士秦大人,平王等人也早一步入宫。申时左右,朱大人和秦大人倒是急匆匆出宫了,但相爷和平王却还在宫内。”

叶琰闻言面上灰白,似瞬间苍老了几岁。

赵明婉本就六神无主,现在心底的惶恐更是无法抑制。

她嘴唇微颤:“老,老爷,您别吓我,您给我说说,这事真的严重到毁,毁家不成?”

“呵,真只是舞弊加塞两个人倒不至于,毕竟还有叶韫撑着,十年之期未止,我若真豁出去老脸跪求,叶韫也会搭把手。可现在早不是这个事了,你问我?”

他咧嘴嗤笑:“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太常寺卿又能知道多少朝堂事,现在除了自求多福别无他法,等着吧。”

叶韫生,他们才能活。

说罢,叶琰闭眼再未言语。

烛光摇曳,白皙的手指握着一玉身笔杆,缓缓勾勒。

微风拂过,垂落的发丝轻晃。

昏暗中似有人低声轻语,少顷,又归于宁静。

月色清凉润泽,仍似当年,他勾唇浅笑,不知君心是否依旧?

叶韫当晚并未归府。

洛诚因早年救驾先皇落了个双腿残疾,只能靠轮椅代步,却也不能久坐,故朱彦他们走后不久,洛维泱便也让他归府休息。

只留了叶韫和后来的刑部尚书宁敛。

不想事情还没着落,突然传来侍卫禀报,李进暴毙。

事态紧急且事关重大,洛维泱是直接把人关在皇宫的内牢里的,别说侍卫无数,就是机关地形都极为复杂。

不是对皇宫了如指掌的人,无法做到。

听到此事,洛维泱本还平静的脸,瞬间就冷凝如冰。

洛维泱目光飘过神色依旧的叶韫。

皮笑肉不笑的对宁敛说道:“孤的内牢还想杀人就杀,哪天孤真驾崩了,你们估计都不会意外罢。”

简直是一波三折,宁敛头都大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为什么要被架起来鞭笞?

宁敛只得暗暗向叶韫打眼色求救,叶韫抬眼接到暗示,无奈。

她起身抬手俯身:“陛下无需多虑,内牢机关重重但常年空置,守卫松懈也实属正常。”她顿了顿:“至于知悉各处关卡,毕竟机关陈旧又久未更换。臣想,真要知道,除多花费些时日外,也不算难事。”

看着少年抿着红唇依旧不悦。

她薄唇缓缓勾起,温声笑道:“陛下金尊玉贵,安危自然是臣等心中最重,禁军暗卫无数,刺客别说近身,就是靠近百丈都是难若登天。”

少年一双美目斜睨过来:“丞相倒是生了张好嘴。”

叶韫敛眉含笑。

随后,宁敛便领旨带禁军审问内监众人,不管是今晚当值与否,都连夜抓捕入狱。

看天色已过子时,洛维泱便让叶韫住在她之前的寝殿。

洛维泱八岁登基,年幼时更极度胆小怯懦,时常半夜啼哭。

叶韫当年再是懒得搭理,身为先帝御封唯一辅政大臣,也得多少顾及。

故叶韫把离洛维泱寝殿端圣殿不远的鸣悟殿作为了歇脚地儿,一住多年。

叶韫也是许久未留宿宫中,看见熟悉的陈设心中便有些怪异。

毕竟之前许多年,这里可以说是自己另一个家。

人的记忆有时侯很奇怪。

你对一件事物看了多年,一种味道闻了多年,哪怕时间真过的久了,只要“历史”重现,你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心境。

“韫哥哥,韫哥哥,你走慢点,我有东西送你嘛。”

彼时叶韫因收拾朝上朝下一堆烂摊子,一张俊脸时常没半点笑意。

她脸一冷,跟前人哪个不是退避三舍,三省吾身,是否又犯了什么事,惹了这位爷?

她总穿着一身黑底红纹锦袍,步履匆匆,洛维泱天天却总一亩三分地。

白日想见一面并不容易。

叶韫其实是听到了的。

只当时心中有事,又因着前一夜奶娃子又半夜哭闹,听到他声音都有些头疼,就装着没听到,继续大步向前。

小少年看她快走远了,就想抄近路从花丛中跑。

不想昨日下了一日雨,地上泥泞,他本来就是从两处距离稍远的花丛间跑,却不想脚下一滑,啊了一声,直接滚入花丛。

花枝多刺,瞬间就划破了娇嫩的脸蛋。

等叶韫赶过来的时候,他正闭着眼小声呜咽,动都不敢动。

把惹事精从花丛中抱出来。

叶韫斥责:“身为一国之君,陛下怎么连个侍卫都不带!如果我没听到,您打算在泥里待多久?”

小哭包却抱着叶韫脖子不下来,只含糊不清的抽噎。

叶韫仔细一听都是脸好痛,韫哥哥脸好痛啊。

她无奈:“抬起脸我看看,真严重了去看太医就是,您是天子不能总哭。”她声音一沉,吓唬他:“伤口越哭越破,真破了相,以后就没人喜欢了,那才有的哭。”

小少年哭声一顿,吓的赶忙抬起脸:“不哭,不哭了,韫哥哥你看我脸破相了没?”

说实话,叶韫之前都没仔细看过洛维泱。

毕竟当初男孩确实过的十分凄惨,初见时也就记得个面黄肌瘦的奶娃子。

后叶韫白日朝中行走,见面都是晚上。

寝殿昏暗,男孩又总是哭闹,她更是心烦,耐着性子哄睡就行,哪有时间看他。

不成想,当初的小豆芽,已经变成了可口的小寿桃。

含着一泡热泪的大眼睛,乌黑明亮。

睁大了眼直勾勾看过来,黑的泛蓝,嘴唇红艳丰润,面庞更是白皙精致。

看他眼巴巴看她。

她暗叹,一个男童如此看重脸面,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她皱着眉,抹了抹小孩左脸上的那两道红痕,显然当时勾的不轻,已微微泛出血丝。

“来人,宣太医。”

抱着小少年,叶韫快步走进凉亭。

等太医着急火燎的赶过来,留下玉颜膏,也顺着洛维泱的请求亲自给他抹。

“啊,韫哥哥,你受伤了?”少年抱着叶韫的手,低呼。

叶韫看了眼。

应当是当时抱洛维泱的时候被花刺勾的,这点伤她都没感觉,她嗯了一声,说:“无事,小伤而已。”

不想话刚落地,小孩已经舔了上去。

粉嫩的舌头小狗一样的舔来舔去,等叶韫反应过来,就看小狗狗糯糯的说道:“娘说,流血了舔舔就不疼了。”

看叶韫面无表情不说话。

他更肯定的强调:“真的,我之前流血了没药都自己舔舔的,真的不痛了。”

叶韫眼眸深沉,倒没多说什么,只依旧慢慢给他上药,等抹到他的小爪子时,拧眉:“手怎么弄的?”

男孩手指粉嫩,便衬的上面伤痕更加明显。

却显然不是今日伤的,那些伤口杂乱早已结痂。

“啊对,我,我有东西送你啊!”

小孩这才想起今日的大事,两眼晶晶亮的从怀里掏出个被厚厚包裹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形状怪异的玉块。

有些羞涩的递给叶韫。

是上等的羊脂玉,质地白皙,细腻温润。

却丑的过分。

叶韫瞟了一眼没接。

小维泱等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张口:“你是不是嫌不好看啊?”

他缩回小爪子。

如果有小耳朵,估摸着都会垂下来:“我做了好久,对不起,我,我太笨了。”

他低着头小嘴一扁,这次却没哭

“本来我想给你做个玉砚,我在藏宝楼选了好久,就这个最适合了,可不知怎的,越做越不好,就,就越来越小了,才做成了笔搁。”

他摩擦着笔搁上乱七八糟的凸起。

抬头咧着个嘴笑:“真的丑了点啊,韫哥哥,我,我下次做个好看点的送你,你就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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