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热雪落在屋顶上,青瓦被腐蚀成洞,门窗紧闭的屋内顿时传来惨叫,受不了灼烧的人们纷纷夺门而出,仿佛外面大妖们的混战已不在令他们恐惧。
花草树木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红砖铺就的地面被烧灼的坑洼不平,一切人们心目中坚不可催的东西在漫天洒落的热雪之下都如蜡烛一般融化。
空气中浮荡着滚烫的金属味,仿佛身边有个装满浓稠铜液的坩埚,那些身穿披风头戴兜帽的人屹立在千疮百孔的屋顶之上,对热雪丝毫无惧。
白简行迅速化出龙身,盘旋在低空中,将烈,霄和白京护在身下,玲有鳞片,暂时还能保护自己,他很庆幸提前将青尾屿的大妖们都疏散走了,要不然经此一役定然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了夜晚河面结冰的轻微声响,白简行抬头仰望天空,天色昏暗迷蒙,除了大雪和热雪以外空无一物。
这声音是什么?是忽然响起的?还是一直在响只不过方才才听见?他不知道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直觉有些不祥,只想带着大家快点离开这里。
白简行捞起霄和白京,玲抓着烈,青铜色的巨龙与白色的蛇冒着热雪朝城边奋力飞去,下面宏伟的盘龙城已深陷火海,街道上挤满了疯狂逃窜的居民。
热雪打在龙鳞上,一次两次无碍,但次数多了青铜色的龙鳞便开始有了烧灼的迹象,蛇鳞还要更脆弱一些,热雪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短。
白简行只觉后背开始疼痛,他转脸望着玲,只见雪白的蛇身上已经有多处灼伤的痕迹,一向沉着冷静的面容也变的严肃起来,白简行知道她此时感受到的痛苦一定比自己多。
白京感受到了二叔的紧张,他仰头瞧着他紧咬的下颚,心里十分害怕,老妈妈故事里的热雪居然下在了这里,鬼方人带着最邪恶的法术回归了,他害怕二叔会死在这里。
龙的速度惊人,很快便会飞到城边,青尾屿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一定没有问题的,白京在心里默默的为二叔打气。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响传来,白坚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山崩地裂,天地忽然倒转,他从龙爪中脱出迅速的向下坠落,在即将摔到地上时又被龙爪捞起以一个很陡峭的角度重新腾上高空。
等白京恢复清明后才知道白简行凶猛的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玲也撞上了,她的蛇身不像巨龙那般善于腾挪,轰的一声,摔进了居民区,十几幢民居轰然倒塌,顿时烟尘四起。
白简行只觉头昏脑胀,他盘旋在空中,疑惑的望着前方,怎么回事?分明空无一物啊,却仿佛有堵坚不可摧的墙,他不信这个邪,积蓄起全身的力气,奋力朝前方跃去,玲从废墟中勉力爬了出来,依然把烈护在腹下。
“那是结界,白简行你别白费力气!”她道。
“难道就坐这等死吗?”白简行道,脸上的神情坚定的犹如凝水成冰,他道“就算是南墙,也有被撞碎的时候!”
在纷飞的大雪中,在漫天的白光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青铜色的巨龙又撞上了天空中那道看不见的界限,砰的一声巨响巨龙摔在了地上,一大片民宅轰然坍塌。
鬼方人设立了结界,将他们困在其中,犹如瓮中捉鳖,那个河水结冰的声音就是结界严丝合缝的声音,先前的绷带腐尸军团也许只是拖延时间,好让结界生成。
苍山也有结界,但那是合巨龙,苍山大妖和人界三方之力才打破的,而鬼方的结界一定不亚于那个,白简行躺在燃烧的废墟之中有些灰心丧气,身上灼烧的面积不断扩大,令他心烦不已,白京挣扎着要爬出来却被他用龙爪按住。
“别闹,让你二叔省点心吧。”他道。
“白简行,你会死吗?”霄认真的道。
“我要是死了。”白简行道,口气依然戏谑“你们就乖乖的藏在我的尸体下,等着白风行率大军来救你们。”
“白简行你瞎留什么遗言?”玲道,雪白的鳞片中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十分镇定“该死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血术士,你猜猜他们为啥不怕热雪?”
“什么时候了?”白简行瞥了她一眼,道“还卖关子?”
“是因为斗篷,我们要做的只是冲过去抢走他们的斗篷,让他们赤身裸体的接受热雪的审判!让他们尖叫着死去!”玲道。
“够狠,我喜欢。”白简行满意的道。
“我就说我喜欢的女人与众不同吧?”白京伸头道。
白简行用龙爪将他按了回去,道“与众不同?嗯,她以后谋杀亲夫时定然也会与众不同,希望那不是你。”
就在白简行和玲准备腾身时,霄忽然惊叫道“等一下!快看那城中之城!战斗结束了!”
鹰的目力极好,他看见城中之城的城墙上绘着青江的路西王旗已经全部换成了青尾屿的龙旗,那些喷着赤红色龙焰的巨龙盘旋在黑底上,正迎着海风飘扬,猎猎作响。
“难道是阿兄?”白简行疑惑的道。
萧原与坐下的封臣和大妖在勤政殿里商讨了很久,直到月亮向西沉落时大家方才离开。
萧原没有休息,独自一人坐在高位上沉思,勤政殿古老宏伟,在漫长的岁月中木料变的沉暗,金属变的油亮光滑,但却沉淀出了古朴与威严,像极了萧家上千年传承下来的威势,这是暴发户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这千年的基业会从我的手中溜走吗?”萧炎垂目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是一双长年握着权印而不是长枪的手,没有一个老茧,手掌大而柔软。
插在枪尖上的花白脑袋血液已经凝固,如同萧原早已平息的躁动,方才的意气风发早已不知去向,萧索落寞的身形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仆人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唐少卿等在殿外,说有法子能帮路西渡过难关。”
他抬眼望了望仆人,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如果他所谓的渡过难关是向青尾屿求和的话,我建议他现在就滚,他主子就在镇外,让他去那里乞讨,别逼我把他的头砍下来插在枪尖上。”他指了指大殿两侧的长枪,道“你瞧,空位还多的是。”
侍者吓的脸色铁青,只好讪讪的退下了,快要走出门时高坐上的君主居然又发话了,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旋,十分寂寥。
“让兰祁夫人来。”他道,兰祁夫人是他的爱妾,与玲一样属白蛇一族,白蛇出美女,兰祁也不例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美,否则萧原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她。
不一会儿兰祁就来了,她摇着扇子袅娜的走上前来,脸上是埋怨的神色,道“终于想起我了?”
“我哪一刻不在想你?”萧原望着她,微露笑意。
兰祁坐到萧原结实的大腿上,轻舒白臂摘了颗葡萄,淡紫色的薄纱披帛滑落肩臂,雪白的肤色若隐若现。
萧原一见到葡萄就想到了他那倒霉的爹,但依然张口将它吃了,兰祁一扭身跨坐在萧原的腿上,两条白臂环住了他的颈子,腰肢轻轻的扭动。
萧原瞬间火起,这个时候叫兰祁来果然是明智的,只有她能将他从大战的焦灼中解放出来,可是兰祁又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他得手,她美丽,放荡,大胆而又诡诈,所以他对她总也不腻,养在深宫作乐了七个年头,仍然如初见时那般有新鲜感。
她感受到了萧原的反应,挑逗似的引颈轻叫了一声,一转身扭到了萧原的背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故作嗔怒的道“陛下弄的奴很难受。”
“非要把好受说成难受,待会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求我,哪次不是哭着喊着让我快点儿?深点儿?”萧原道。
“我才没有!”兰祁道,柔弱无骨的纤手在萧原的脖颈上摸索,摸的人心猿意马。
“还没有?哪次不快乐的像个小母狗一样?”萧原抓住了兰祁作乱的手,道“别闹了,办正事吧,憋的难受。”
“我不嘛!”兰祁调皮的将手抽了出来。
“那你想怎样?”萧原问。
“我想换个玩法儿。”兰祁的口气忽然变的有些怪异,但此时萧原已深陷情.欲,丝毫没有察觉,他最欲罢不能的就是兰祁偶尔的放肆,她才不是西原东原那些温顺的小羞猫呢,她喜欢掌控,有时甚至是折磨,然而萧原乐此不疲。
“哦?你想怎么玩?”萧原笑道。
兰祁一手抓住了萧原的顶发微微的往后带,突出的喉结便缓缓的暴露出来了,萧原还在笑,喉结有力的颤动,兰祁瞧的眼都直了。
“闹够了没有?办正事吧,憋的受不了了。”萧原道。
“还差一点点。”兰祁道,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了短刃,毫不犹豫的在喉上一划,如宰鸡一般,短忍十分锋利,力气不是很大但是割的很深。
萧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兰祁已经轻盈的跳开了,生怕鲜血溅到身上似的,萧原瞪视着他,神情惊惧无比,这是与他同床共枕了七年的人啊!
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喉结被割断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剧烈的咳嗽呜咽,为什么为什么啊?!他那么宠爱她,她怎么能?疑问还是愤恨?临死之际萧原也弄不清自己的情绪。
兰祁望着他,目光清冷无比,神色中没有恐惧犹疑,只有厌恶,她一手抓着匕首,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形态十分虚弱,萧原只觉十分熟悉,他睁大双眼,伸手向前抓去,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那双血手中握紧的匕首,刀身为纯铜所铸,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然而刀刃却雪白锋利,他不用看也知道,刀柄上刻着个唐字。
这是唐家的族剑。
是唐少卿让你背叛我的?居然是这个病秧子?萧原捂着喉咙朝兰祁爬去,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是血呛住了气管,听起来毛骨悚然,但是兰祁一动不动,伸手缓缓的将脸皮揭了下来。
他没有指使兰祁夫人,而是亲自来的。
萧原的血手摸到了那双还穿着绣鞋的脚,来不及用力便断了气,两眼瞪的老大,真正的兰祁夫人死在另一间大殿,姿势与他仿佛。
萧原的手没有一个老茧,但唐家的族剑历经千年却依然闪亮,所以萧家这艘大船沉没时唐少卿及时跳了下来。
唐少卿低头望着手中的□□,任谁也不得不赞叹这手艺的精妙绝伦,就是价格有点贵-他唯一的弟弟唐少寅。
但是他觉的值,毕竟唐氏总算是保住了。
唐少卿派兵将萧家的文武百官们从卧室里,花园中,军营里抓了出来,用长矛抵着来到了萧原死去的勤政殿,宣誓对青尾屿效忠,紧接着城上的王旗都换了,也就是霄看到的那一幕。
盘龙城中萧家的士兵和大妖都放弃了抵抗,大家都以为战争结束了,然而鬼方的血术士们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热雪还在下,结界依然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