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星宿
白简行与白京走在居民聚居的街巷,两边是挤挤挨挨的民宅,过年时挂在门前的灯笼还没卸下来,经历了些风雨之后,大红色的灯笼纸已经褪色了。
前面是个檐角翘起的高耸城楼,悬在檐下的响马在风中传来清脆的声音,仿佛一切太平,城楼下有个石砌的拱门,石阶光滑油亮,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踏过,这些都是人民安居乐业的痕迹,白简行瞧着不免唏嘘。
有打斗声传来,白简行和白京快速的朝前掠去,城门楼的后面居然是个十分空旷的广场,周围的宅院门窗紧闭,在铺着红砖的地面上五个青尾屿的大妖正与鬼方的血术士搏斗。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前方的青瓦屋顶上,身披斗篷,头戴兜帽,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孔有一大半隐在了黑暗中。
身后和两侧的青瓦屋顶上也同时出现了血术士,他们寂静无声的潜伏过来,白简行虽然脸向前,但是对身后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只是扮作不知罢了。
身后的血术士果然上了当,闪电般的掠了过来,白简行跳转过身,一手化出龙爪,抓住血术士的衣领,将其狠狠的掼在地上,这一招他曾用来对付过嫚,嫚没事但是血术士死了。
白京才九岁,杀起人来手段却不比任何成人慈悲,他的蛟身随化随收,灵活到让人眼花缭乱,他年轻的身子将血术士绞在了半空中,他缓缓的施力,细细的体味杀戮的乐趣,血术士呼吸困难,脸色逐渐憋成了猪肝色,最后眼球也突出来了,白京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神色熠熠生光。
大雪纷飞中另一个血术士从怀中掏出了白瓷瓶,他举起瓶子将瓶口对准广场上的青尾屿大妖,暗暗催动咒语,嗡嗡的声音如排山倒海,血蜂成群结队的从瓶中涌出,像一阵黑风旋上了广场。
血蜂也是鬼方人造出来的怪物,是水蛭与黄蜂的邪恶结合,酷爱人的血肉,血蜂群扑向了第一个青尾屿大妖,他是一只狼妖,身上虽有厚厚的毛发覆盖,但是血蜂身体小善于钻营呐,它们包围了狼妖,远远看去像一团黑色的冷雾,狼妖疯狂的扭动身体,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鬼影搏斗,不过是几个弹指间,这个凶悍的成年妖物便像个皮口袋般瘫软在地,皮下的血肉内脏已经被蚕食殆尽。
然而血蜂仍然源源不绝的从瓶口飞出,它们又袭向了另一个青尾屿大妖,是个黑蛇妖,它们穿不透厚实坚硬的鳞甲,便去袭击他的眼睛,鼻口,耳朵,它们成群结队的从七孔进入,几个弹指间便将强悍的黑蛇妖掏空了,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洒出来。
白简行气的要命,他纵身飞向高空,化出龙身,朝那个该死的血术士喷洒龙焰,血术士有很快的御剑,他转身想跑,然而来不及了,龙王的龙焰如今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血术士被烧成了灰,然而他脚下的民宅也被点燃了,龙焰有蔓延的危害,这一点白简行也很无奈,因此即便可以随意喷洒也不得不自制。
自制是个很奇妙的感觉,他去人界之前从来没有,那时他的梦想就是龙焰能无穷无尽,他想烧谁就烧谁,让世界颤抖着匍匐在脚下,他也不知道心境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如今他对世界多了一份慈悲,即便面对不同的族类。
喷完龙焰后白简行又回到地面,化成了人形,一个血术士掠来,御剑悬停在他面前,白简行心想这人有什么绝活?鬼方人就是这么令人难以预料。
血术士展开双手,黑色的斗篷如蝙蝠的翼翅一般,他默念咒语祭出了一个明珠一般的东西,明珠在空中缓缓的旋转,白简行犹疑的盯着它瞧。
如果玲在的话一定会提醒他的,然而玲不在。
明珠忽然大放强光,白简行只觉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瞧不见了,那光芒,仿佛有人把太阳拉到了跟前。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迅速生出龙鳞覆盖其身,这时候就显示出掠阵的意义了,即便那只是他九岁的侄子,白京高高的跃起,双手紧握尺把长的匕首,借着下落的冲劲将匕首深深的插入了血术士的脊背。
白简行的眼睛没有受伤,因为龙族的眼睛都有瞬膜保护,遇到强光便会瞬间覆盖眼球,这是爬行类妖物的天赋。
身后和两侧屋顶上的血术士已经收拾干净了,对面屋顶上的那位依然岿然不动,仿佛一尊塑像,白简行望着他,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他并不像表面那般镇定。
转瞬之间四个血术士便死在了叔侄的手中,他的那三个朋友此时也正在别处猎杀血术士,还有那些游荡在城中各处的青尾屿大妖,鬼方的二十八星宿来了十八个,估计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若是在不下狠手,只怕会全军覆没。
他伸开双手,拉开架势,在身前结印,城中的血术士都被他召集到了附近的青瓦屋顶上,霄,玲,烈都追击着血术士来到了这里,还有青尾屿的大妖们。
广场上很快便站满了人,仿佛没有先前那么宽阔了,甚至有点儿挤,白简行有种预感,人群聚集不是个好事儿,万一鬼方人使出什么邪恶的杀招,青尾屿会伤亡惨重。
血术士只剩七个了,稀稀拉拉的勉强围绕广场一周,但当他们一起展开双手,在身前结印时,你却能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仿佛有种恢宏的气势从上方压来。
一阵恶臭传来,一些奇怪的要命的士兵从广场周围各条小巷中涌来,有多奇怪呢?他们不是身穿盔甲而是浑身缠着白绷带,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血污和脏污渗透出来散发着恶臭,他们行动僵硬但是一往无前,很快便与青尾屿的大妖短兵相接了。
这些绷带兵对于大妖来说实力并不强但却令人不寒而栗,为什么?因为他们好像不会死。
一刀将头砍了,身子爬起来继续战斗,即便看不见东西,双手仍摸索着晃晃悠悠的前进,那个被砍掉的头颅,眼睛依然在腐朽的眼眶中叽里咕噜的转,哪个不长眼的若是走到了跟前它便会狠狠的咬上一口。
砍掉的手,砍掉的脚依然活动自如,即便你将身体大卸八块,每一块也依然扭动,如果你扯开他们的绷带,会发现他们的身体只不过是一堆腐肉,仿佛随时会坍塌融化,然而并不会,一种不知名的邪术将摇摇欲坠的烂肉凝聚了起来,让他们重新从坟墓中坐起。
他们不是不会死,而是本来就是死的,谁能将死尸驱动起来,谁就能拥有源源不绝的兵力,青尾屿的大妖们仿佛陷入了泥潭,被早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东西缠住了。
白简行纵身飞到高空,第一他怕纠缠,第二他还挺有洁癖,受不得脏污,他又不能肆意挥洒龙焰,因为青尾屿的大妖和绷带兵们都混合在一起了。
“坤,碧,瑀,幻,带上你们的人赶紧撤退。”白简行盘旋在空中道,四位主帅听到后赶紧边杀敌边整队。
青尾屿的大妖们越来越凝聚,士兵们凶猛的砍杀挡在面前的腐尸军团,和自己所属的部队汇聚,大妖们结成了人墙,将自己的部队保护在身后,手持利刃砍杀腐尸,阻止他们的侵入,四位大将领着部下朝广场周围的小巷中撤退。
等某处聚集的只有腐尸时,白简行便会对他们进行无情的龙焰袭击,霄视力好,立在青瓦屋顶上替他掠阵。
骑在龙身上其实更方便,然而巨龙自尊心很强,容不得任何人骑在他上头。
还好腐尸军团怕火,在龙焰的烧灼下它们竟然发出了惨叫,如野兽一般,广场上简直臭不可闻,四个坏小子得意洋洋的望着下面,青尾屿的大妖们仍在迅速的撤退,广场上越来越空旷,可以肆意焚烧的地方越来越多。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胜利已经在望了,然而人间的意外实在太多了,鬼方没有慈悲,他们望着广场中的惨状,感觉胜利会像生命一般从他们的身体中溜走。
既然连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什么人性?什么天理?什么公序良俗?什么中原规定?
为首的血术士冷笑的了一声,伸手在面前结起了印,其它血术士都一脸惊恐的望着他,用人听不懂也听不见的方式交流。
“住手!你会让鬼方与整个中原为敌!”
“千万不要,此术一出,月缺难圆!”
“二十八星宿是鬼方最珍贵的财富,若是今日全军覆没,鬼方人从此便会一蹶不振,朋友们,被人踩在脚底的日子你们还没过够?我愿意承认我们鬼方人就是邪恶,但我们从不怕人议论,我们在历史上就一直与中原为敌,但只要我们能成为胜者,那么一切的历史与规则都由我们来制定!我们可以把自己写成最光辉的存在。”
“没错,没错啊!就像人界!他们曾经多么脏污啊,可是他们最后胜了,他们将真龙打的坠海了,于是他们便把自己写成了众仙。”
“对啊,何谓众仙?历史上的他们比鬼方还不如!”
“人界的道术跟鬼方的血咒术难分彼此,然而他们称自己为道法,把我们写成了邪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们要赢,我们还记得人界的历史,我们应该还历史一个真相,这个满口仁义的族类,当年到底是怎么阻住妖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术士们狂笑起来,他们竟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虽然他们就是人类,但那阴森邪恶的感觉仍是把在座的大妖都吓了一跳。
雪仍在纷纷扬扬的坠落,没有人发现有些极其相似的光点混在了里面,第一个接触到它的大妖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惊恐的发现,被厚毛覆盖的小臂被烧出了一个血洞。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它们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宇,许多妖物倒下了,身上被烧出了许多血孔,仿佛可怖的蜂窝,头皮和脸开始融化,接着眼球如肉冻般脱落,森森白骨也挡不住腐蚀的脚步,不一会儿整个人便消失殆尽,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是热雪!”玲道,一团白光落在了她面前,青石地板上被腐蚀出的洞口逐渐扩大。
白光与大雪一起降落,难以分辨,世间仿佛已变成了地狱,不留一丝空白,白简行终于明白为何会下这场大雪了,鬼方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阖城的百姓啊,这个该死的族类该从地球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