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男生握着鼠标的手，因为用力而能清晰地看到青筋。
房间很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电脑屏幕上的荧屏光，投在那张年轻好看的脸上。
他的旁边是佣人端进来但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周砾是网瘾少年。
但他有钱，很有钱。所以游戏里，他一掷千金，一呼百应。游戏外他满世界旅游，狐朋狗友一堆，滑雪跳伞，他喜欢一切刺激的东西。
跟一般意义上的“死肥宅”完全不一样。
像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无天日地守着一个游戏，等着一个人的上线。
对于以前的他来说，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他终于等到了小鱼的上线，周砾目光死死盯着那亮起来但是已经在游戏里的那个头像。
小鱼的头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海绵宝宝。
他点了观战。
虽然没有并肩作战，但看着那个跳来跳去的小人人，周砾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好像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
小鱼的技巧、游戏意识都是很出色的，虽然不至于顶尖水准，但在团队里几乎不会拖后腿，有时候还能超常发挥。
周砾想起他们最开始的时候。
他一开始是将小鱼当作男生了，他们没有连麦过，但是师父从id到玩的位置，都很男生，再说哪有女生游戏能玩得这么好的？所以哪怕名片上显示的是女性，他都默认了师父是男生。
师父的水平，对于初入游戏的人来说，当然足以称得上是大佬，对自己，她也是教得尽心尽力，所以周砾与她关系不错。
一直到师父将他介绍进了战队。
周砾才知道她竟然真的是女生。
这种感觉……就很奇妙。按道理，这应该是一段暧昧的开始，但师父……太普通了。
对于喜欢刺激的周砾来说，李子怡真的太普通了。
他游戏上手很快，李子怡那还算不错但并不顶尖的水平很快在他眼里就不够看了，以至于当他知道李子怡是女生时，还生出一种“难怪如此”的心情。
仿佛她如果是女生，能力只到这里就再正常不过了。
周砾骨子里是有一种“重男轻女”的想法的，重男轻女并不意味着就不跟女生玩，相反，他在女生中玩得很开。
谁不喜欢技术好，钱多能烧的呢？
小鱼是例外。
她从来不会有什么暧昧的暗示，相处模式一板一眼，玩的位置一板一眼，声音普普通通，在社团里的地位，也是边缘化。
这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对于周砾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激情。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李子怡从手足被划分到了衣服里，还是一件不怎么华丽的衣服，两人的关系便就此渐行渐远。
周砾现在很想给自己几巴掌。
他只要想到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消息，师父一定会秒回；每天都跟自己组队，自己先进副本了，她还会等自己出来。
周砾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发揪光。
他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人人抚慰焦灼的心灵，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管发什么消息挽留，她都毫不犹豫地理都不理就下线了。
今天，又是这样。
不一样的是，今天小鱼进的不是野队。
她是跟一个男人组队，周砾听不到他们的语音，但能看到他们默契的配合。
他的眼睛像是要把电脑盯穿了。
胸中的烦躁，让他几乎想要砸了电脑。
自己的技术明明要更好的，一个穷逼半吊子水平，凭什么？凭什么能和她单独玩啊？嫉妒衍生出的恼怒，让他睁着的双眼几欲疯狂。
不过这次，周砾学聪明了。
他去找了如音。
“你老婆”三个字打完，他又删了，不舒服，哪怕知道如音也是个女生，这样的称呼也让他不舒服。
“小鱼好像在跟人组队啊，谁啊？你认识吗？”
如音果真一看就爆炸了，两个人一边随意地喷，一边等小鱼出来。
周砾其实心不在焉得很。
一直到那个人进队，他像上次那样，死死按着耳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女声，连属于那个人的呼吸声都不愿放过。
明明还是以前那样，既不磁性御姐，也不娇软萝莉，总而言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声音，却让他觉得身体凝固了几天的血液，终于重新流动了，重新滋润每一寸骨骼与肌肉。
“难道是你男朋友？”
听到如音这么问，周砾脑子轰的一声，几乎是想立即地愤怒反驳回去：“怎么可能？”
小鱼的“无趣”，以往主要是体现在她的冷淡与木讷上，那种人，像是天生都不会喜欢任何人。
周砾忍着自己的愤怒，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小鱼的反驳。
快说啊，说他不是。
但小鱼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回避了这个问题，左看右顾般的就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了。
偏偏如音是个特别好糊弄的。
周砾忍不住了：“师父，要不把他也拉进来，一起玩吧。”
他尽量已经装得不在意了，他也尽力用着平和的语气。
但事实上，那话一出来，酸味就已经冲得迟钝如如音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子怡皱了皱眉。
不是……那个什么症，隔着网线都能得？
她有些头疼：“今天不玩了，太晚了，我最近学业繁重。”
周砾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学业繁重”，学生？大学生？大学生刚开学不至于繁重，高中生？
小鱼游戏里从不会提及三次元的事情，第一次听到，他心跳得忘了追究那个“男朋友”。
“不是都周末了嘛，”周砾笑着试探，“反正能休息，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如果是大学生，肯定是有周末的。
李子怡懒得多说：“如音，那我们下次再约着玩吧。”
她下次搞个小号。
如音察觉到不对劲后，也不挽留了：“那行，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学习要紧，你早点休息。”
“好。”
他们自顾自地说完后，李子怡就马上下线了。
独留周砾对着黑下来的头像看了很久后，终是没忍住，黑着脸砰得一声，面前的电脑屏幕被砸到了地上。
屋外的佣人们听着里面的动静，声都不敢吭。
少爷最近的脾气太古怪了，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而面色阴鸷的少年，盯着地上已经黑了的屏幕，终于有了决心。
这样不行，他得亲自去见一见小鱼。
***
李子怡下了线后伸了伸懒腰。
时间对她来说其实还挺早的，她又玩了一会儿小游戏，听着客厅半天没动静了，才起身去外面。
结果门一开，就跟客厅的邱嘉钰大眼瞪小眼。
真烦人，要不是还要去卫生间。
与她不耐相反的是，邱嘉钰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子怡，怎么样？我的技术，确实还不错吧？”
他特意把游戏作为切入点，但是已经出了游戏的人那叫一个油盐不进，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往卫生间去了。
李子怡开始期盼李子瑾快点回来了。
邱嘉钰不是没来家里睡过，但一般都是一回来就跟李子瑾钻进卧室，几乎不会出来的。
这发疯折磨得是谁啊？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邱嘉钰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折腾着。
少年真的是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哪怕是看着手忙脚乱，也丝毫不会折损那张俊美的脸。
李子怡往那边瞥了一眼，她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眼瞎”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个人人畜无害的外表和伪善的性格，真的很有迷惑性。
也正这么想的时候，她与看过来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两秒钟对视后，李子怡若无其事举起脖子上的毛巾，一边擦拭鬓角的水滴，一边往房间里去，擦拭的手也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不对，她暗想着，果然，无论是什么理由，眼瞎都是不能被原谅的，要是让邱嘉钰发现自己曾经喜欢过他，那真是让人想死。
“李子怡！”她听到邱嘉钰在叫她，“我煮的热牛奶，你要不要喝一杯？睡前喝，有利于睡眠。”
哦，这么大阵仗原来是煮个热牛奶。
李子怡对这种废物无语，手已经搭在门把上了，语声冷淡地回应：“我不喜欢牛奶。”
大概是因为刚才想起自己曾经的眼瞎吧，她这会儿的冷淡要比平时还冷好几个度。连最基本的面上的客气也没了。
啪得一声，天然灶关掉的声音。
“李子怡，”男生的声音里，满是受伤与无措，还有迷茫，“你为什么讨厌我？”
邱嘉钰想不明白。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承认，他对李子怡以往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性格使然，又有李子瑾的这层关系在，他自认为对李子怡还是挺友善的。
见面会笑着打招呼，遇到她被欺负了也会出言阻止，甚至有时候过节给李子瑾送礼物也会捎上她的。邱嘉钰很会做人。
李子怡的处境，他是知道一二的。
那这样的自己，对她来说，不应该是特别的吗？
那为什么这么冷淡？男生胸口被委屈撑得像是要爆炸了。
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
不期然的，他想起以往，少女看过来的眼神。
虽然也是平淡无波的，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像是，那平静的眼眸，总会在转移之时，有些许涟漪泛起。
李子怡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为什么？
她心中无语，伪善的人伪善久了，总不会把自己也骗过去了吧？
还好也不等她回答，大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是李子瑾，见了她脸上就有了笑意。
“李子怡，你还没睡啊？”他一边说一边进来了，然后也看到了邱嘉钰，眉头顿时皱起来了，“你怎么在这？”
李子怡：“……”
敢情是还没跟李子瑾商量好啊？
她一句话没说，进了房间就咔嚓一声将门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