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身体健康
“好歹是从傅家大门走出去,别掉份。”李芩枝嘴唇勾起一抹高傲的弧度,“挑吧。”
淡瞥了眼被家佣摆放了一排的首饰,眼神冷然。
这丫头不知怎么与鹤之讲的,最后成了阿宁来说服他们带她去蔚家宴会。
月月没去,她却去了。
备制礼服,妆造,不但缺不得,连首饰都要挑贵重的给。
说法是朋友家的孩子。
那下次呢?别以为她不知道鹤之打的什么主意。
宋晓想进她傅家的门,想都别想。
唇角绷得紧紧的。
灯光倾斜,剪裁合身的礼服增添气场。
勾描出高贵的姿态。
她坐姿优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眼角处的细纹流露一股锐芒。
傅柔一袭简单的白色晚礼服,乌发曲卷披肩。
淡色的精致妆容将她甜美清纯的气质放大,一张纯真感的脸颊,令人生出怜惜。
视线从傅老夫人目上移开。
轻咬下唇,心底泛着苦涩。
老夫人不喜自己。
可既已决定前去,呆在名利场的底气,珠宝也算在内。
手指捏了捏。
垂首,低声道:“我,我没什么眼界,老夫人,能麻烦您帮我挑一下吗?”
好似天然的信任感。
规规矩矩,未称呼“奶奶”,虽不亲近,却端得晚辈的乖巧。
光下,傅柔犹如雾水生白莲,一双杏眼怯生生的。
李芩枝挑眉,凝视她几秒。
悠悠放下杯盏。
造型设计师在时,故意将这茬略过,她竟也乖觉,只字不提。
若是表现差强人意,自然轮不到她挑的。
站起身,走近。
睨着,语气平淡,“第一列第一排贵气,第三列第四排那一套适合,价值稍次。”
弹了弹指尖,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般,“怎么选,看你。”
轻飘飘道:“里头没有差的。”
滋养于豪门数年的底蕴,伴随言语间的随意感向外流露。
傅柔掐了掐手,睫毛轻颤,“我听您的,合适的那款就好。”
李芩枝淡“嗯”一声,瞥了眼少女,错身离去。
余留一阵如远山轻冽,好闻的沁香。
.
蜗牛星钻泛着璀璨光泽。
静谧地躺在被敞开的礼物盒里。
窗外灯光晕辉,照耀漆黑的夜。
“要我帮你带上吗?”傅鹤之单手支颐,凤眸深邃。
唇角噙着一缕淡而明晃的弧度,漫不经心里透着一股慵懒感。
傅殊月纤细手指将盒盖上,绯红唇瓣轻启,“平时不怎么戴首饰。”
两指摩挲盒沿,睫羽低垂。
凤眼深了深,这是拒绝。
嘴边那抹瞧着雅润的弧度并未消散。
静凝了少女片刻,
锐眉半敛,将支撑着下颌的手放下。
将生日蛋糕旁放置的生日蜡烛搁手里捻了捻。
侧眸,另一只手取来打火机。
“哒”的一声,火光闪烁,映照他雕刻般的完美五官。
平日里再如何佯装,也掩不尽锋芒与戾气的眉眼在光里逐渐朦胧。
一身气质,半雅半煞。
此时在傅殊月的眼底,傅鹤之像半边月亮清冷,触及太阳半边温暖,双眼注视着自己,柔和得不像话。
“小朋友。”薄唇微张,“许个愿?”
刹那间的感觉,傅殊月好像在傅鹤之的脸上寻到清晰的温柔。
光线斑驳,傅殊月手无意识一动。
心如玉瓷,与对面之人的视线相撞,兀地发出鸣响。
倏忽,攥了攥指尖。
岛屿上风起,盖过心底喧嚣。
傅殊月卷密睫翼剧烈地颤了两下。
她听着自己心脏的鼓动声恢复平静,垂眉敛目。
静缓两秒,净瞳阖上。
双手合十,微俯首。
十年如一日的许愿内容,除了曾经及现在这个世界,祖国的繁荣,包含自己与亲近之人身体健康。
原本不会改变的。
可在默念生日愿望的最后,傅殊月鬼使神差般顿住。
纤长睫毛抖了抖,似乎是在衡量是否到临该睁眼的时期。
最终未睁开,闭紧。
殷红娇艳的唇瓣抿直,傅殊月给心底的默念加了一句。
希望傅鹤之……身体健康。
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少女内心呢喃。
.
觥筹交错的蔚家晚宴。
华丽吊灯,奢华精美的厅内装饰。
黑金大理石地板上,水晶折射灯光,满地清晖。
身着贵雅晚礼服的名流们谈笑自若。
高级格调的音乐弥漫,处处是人所戴着的价值不菲的珠宝,钻石门折射出的高贵感。
商界到政界,艺术界娱乐圈的各位了不起人物在此聚集,毫无疑问的豪华阵容。
角落,集堆站立了一群手持相机与摄像头的记者。
几乎是所有人,皆翘首以盼,蔚家掌门人唯一的儿子在这场晚宴上的出场。
傅冷与李芩枝刚到,身边围绕上来一群。
二人举手抬足间矜贵大方,与众人谈论应付自如。
所聊夹带两句场面话后,拐向寻常人难触涉之论。
傅宁一身白色西装优雅得体,给众长辈打了声招呼,转身,嘴角笑容褪敛,眸底冰冷去往一角。
眉宇间存有一丝慵倦。
傅柔端坐在李芩枝身边,若有察觉地朝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眸底闪了闪,葱白手指在裙上捏攥。
心底划过犹豫,须臾,抬眸看向周围恭维两位老人时不忘连带夸赞自己的一群。
名利场华美,曾是她以前生活的两极。
即便她和妈妈所过日子其实也算得不错。
可对比仍旧过于明显。
如果妈妈也能在这里,就好了。
始终不明白,傅爸爸这样温文尔雅,优秀难寻的人,妈妈却……
眼眸微黯。
粉唇紧抿。
可妈妈告诉她,倘若她打心底承认了傅鹤之父亲的身份,就会回国,这是否意味着……妈妈其实是愿意与傅爸爸在一起的?
诸类思绪无法再多,因为傅柔心知有不可忽略的一点。
那就是,如果妈妈真的愿意,不会对有关傅爸爸的一切那样避讳。
连聊谈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往都不肯。
心底复杂化为天平两端,相结,相撕扯。
“诶,芩枝,殊月呢?”黄露铃在周围览了一圈,没看见好友那宝贝珠子似的孙女,表情疑惑。
李芩枝喝了口红酒,回应得坦然,“跟鹤之生日旅游去了。”
黄露铃怔愣,傅鹤之与殊月关系不亲近这事,她可是知道的。
唇张了张,又阖上。
到底忍着好奇,没在这个场合下问出。
靠近,小声念叨,“殊月生日宴会突然取消这事,都给我弄懵了。”
语气一转,“礼物在我包里,原本想当面送。你给小殊月带回去,就说,黄奶奶祝她生日快乐。”
说着,挤眉弄眼了一下“有空常来黄奶奶家里玩。”
黄露铃娘家势力在军政,家风正气凛然,一大家子的“肃哥肃姐”,她作为老幺,发展劈叉成“歪瓜”。
从年轻到现在年过半百,面经风霜却绰约犹存,唯独脸上的匪气,是只增不减。
活像个想抢人家孙女的。
说完,低头从包里取出一个裹着礼品包装纸的小盒子。
胳膊肘拐了下老姐妹的手臂,塞进李芩枝手里,笑呵呵道:“蓝宝石戒指,古董级,不喜欢这款式就当收藏放着。”
李芩枝无奈,好笑道:“你又给她这么贵重的。”
黄露铃摆手,不赞同,“我家没个闺女,也没个小孙女,你家殊月就是我梦中崽崽,给她,我乐意。”
此言一出,李芩枝噗嗤笑出声,黄露铃与之相视即笑。
两人交谈氛围随和而亲近。
从“殊月”两字一出,傅柔凝神细听。
直至最后,轻描淡写送出昂贵之物的雍容老妇仍未对她多看一眼,除去先前提及,多余一句都没有。
听到她是宋晓之女后,态度几乎与李芩枝相同。
傅柔指尖攥白。
终究是觉得跟哥哥待在一起会更舒适些。
想了想,怯生生地开口,“老夫人。”
等来李芩枝与黄露铃的注目。
近乎狼狈地躲开视线,弱弱道:“我,我去找下哥哥。”
……
不远处,傅宁正与一段时间没见的江棠卿状态融洽地聊着。
江棠卿一身黑色西装,冷白肌肤与浓墨碎发形成鲜明对比,映衬得这位光下少年容貌柔和精致。
笑时,倾泻出少年温柔如玉的风华。
狐狸眼微眯,给干净容貌添几分妖异。
“宁哥,你妹妹呢?”江棠卿状似不经心,随口一问。
傅宁顿了顿,眸光幽深了一瞬。
棱角分明的脸上,弧度泛着冷调光泽。
敛睫,沉吟道:“国外旅游去了。”
江棠卿弯唇的弧度隐晦地变淡,“这样啊。”
车内后座两大袋的甜点,看来得当摆设了。
按了按袖口。
暗忖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清脆的嗓音。
“哥哥。”傅柔提着裙摆,走了过来。
少女的声音自带甜腻,一股天真感。
江棠卿抬眸。
和预想中的一样,不是她。
狐狸眼里露出来一缕审视,淡掩进眸底。
傅柔望见江棠卿,顿了下,眼底划过惊艳与好奇。
双瞳倒映少女的直白,江棠卿眸底闪了闪。
弯唇,朝她点了下头。
打完招呼,侧头,浅笑盈盈地询问傅宁,“宁哥,这位是?”
傅柔被这少年温和亲切的清笑炫了一脸。
心尖微颤,呼吸放轻。
蜷了蜷指尖,平复两下呼吸,看向傅宁。
比起了解面前这名少年身份,她更想知道,傅宁会如何介绍她。
尽管在老宅时,傅老先生已经当面嘱托了他,需以傅鹤之朋友的女儿以作介绍。
心底仍不可避免涌上期待。
静听其论。
傅宁端着知礼姿态,看向江棠卿,神情自若,“我爸朋友的女儿。”微笑着摸了摸傅柔的脑袋。
高冷不见,像一个暖心大哥哥。
瞧着自然,甚至算得亲昵。
至少,比之对待傅殊月,亲疏鲜明。
傅柔有些心灰,在脑海里暗念,罢了,一早便说好的事,别乱想。
面色黯然不显,神情乖巧愈深。
江棠卿视线在两人之间巡睃,微眯。
兀地一笑,“介绍下名字啊,宁哥。”
声音引来傅柔的注意力。
看了眼傅宁后,望向他,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傅柔。”
傅宁将微启的唇闭上。
静观着。
少女脸颊清纯感十足,连问话时怯弱的小表情都显得可爱。
江棠卿眼眸幽邃,唇边笑容逐深。
“我叫江棠卿。”
嗓音多出来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平淡。
真奇怪,但也不重要。
倘若没见过傅殊月,这少女仅凭张脸,或许会成为自己感兴趣的人。
但那声“哥哥”实在腻得慌,让他不自觉想起那日,从傅殊月口中出现,堪称结巴的“宁哥”。
眼前少女从头到脚的打扮,连着气质,将清纯发挥极致的模样,连傅殊月眼睛都比不过。
清冷的,偶现迷茫的,却过分干净的一双眼睛。
脑海中回忆,江棠卿忽现一个念头。
不如回车里吃那些“摆设”。
现在怪无聊的。
想着,眸光复杂地看向傅宁。
当时那一桌,宁哥不喜甜食众所周知,他不喜甜食则藏得深。
可到最后,他们都吃了。
不仅如此,还吃了个精光。
手指扣在衣袖处,思忖着傅宁对待傅殊月与傅柔的差别,迎面走来一众人等。
抛开最前的那位,在商界同傅鹤之一样家喻户晓的男人,蔚季深。
他身后侧的少年一个照面,瞬间吸住了他的视线。
就像是命定的相逢。
不仅江棠卿如此,连着傅宁,也敏觉地顿下,朝那少年望去。
旁边,是仿佛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的傅柔。
右手攥握半拳,抚压上胸口。
少女萌芽的心事在某个瞬间滋生,放大。
身着漆黑色尊贵西装,高大挺拔的少年五官张扬精致。
眉宇间野性难驯,化为锋芒。
明亮光下,接近琥珀的瞳色深邃。
犹如实质的恐怖压迫感,在高大少年身上具现。
毫无疑问,龙姿凤章的少年至少在外形气质上,已具蔚家继承人身份的实力。
没人会觉得,在外流落多年,错失精英教育的这位少年,成长不到他那极不好惹的父亲,傅季深的地位。
只因,那双扑面而来,夹带嗜杀气息的眸子,并非善茬。
在即将错身的刹那间,傅宁清晰地瞧见那少年投来的目光。
平静似幽潭,望不见底。
说不清是否多心,他认为这少年望完自己后看向身旁傅柔的眼神,明显地转换了下。
像是失望,目光转向冷淡,连带对他,变味成淡漠。
视线交错了两次,与之擦肩而过。
两个立场为竞争居多,顶尖家族的继承人候选,顺位第一人,不算交锋的相遇。
在东道主未进行讲话前,皆心照不宣地知晓了一点,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自认绝对的实力可碾压对方。
烈狮与冷虎,都是危险的。
傅宁墨瞳幽深,收回视线,淡然地就手中香槟杯饮了一口。
总归,他先一步成年。
瞳孔缓缩,凝成冰锐。
一侧,江棠卿低首捻了捻袖扣。
温柔不失妖艳感的五官被光笼住,狐狸眼黑白分明。
碎发墨冷,神情倦懒。
好奇心满足,更想回去了。
傅柔遥望蔚临背影,回神,发现自己看了太久,忽地不自在起来。
掩饰性地从侍者托盘上执起一杯果饮。
垂眸饮着。
无法确定,他看她的那一眼,是否来自于对她恍然目光的觉察。
连着耳根,烫得厉害。
饮一口后,淡抿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