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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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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月星阑在天门派过得异常颓废。

早上睡到自然醒,很快就有小厮将早食送到寝舍来。品相食材俱是一流,更不提花样百出,极为勾人食欲。

月星阑在酒足饭饱之后,或是四处溜达一圈,慢悠悠地等到午饭送来。或是去刘锦蓉或是李悦那里招猫逗狗地玩闹一会,再去村镇的集市上逛上一逛,喝点小酒。

日子一晃过了数月。

这天清晨,月星阑还没睡醒,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一脚踢开床下滚落的几个酒坛子,顶着鸡窝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开门。

“月姑娘——”

来的是个脸生的小厮,一脸谄媚地笑:“小的奉管事之命,特来通知您赏脸光临天门举行的癸天群宴。”

月星阑被吵醒,心情颇有些不佳,抬眼冷道:“不去。”

说完便欲关门。

“哎,哎,月姑娘,别介呀,”小厮见月星阑不肯赏脸,有些慌了,连忙拱手鞠躬地赔不是,一边劝道:“癸天宴可是我们天门派最盛大的宴会,修真界各派掌门要人都会前来。能参加这宴会可是极大的脸面——”

话未说完,人被月星阑一把拎住衣领,从院子里丢了出去。

那小厮被丢出门外,趴在地上还执着地大喊着:“月姑娘,你还是去的好,你家大师兄叫我给你带句话,若是你不去,他就亲自来请你。”

“啪——”门应声拉开,月星阑恨恨地问:“那个宴会在哪?”

此时的李悦正在练功场上,和一大帮各门派的见习弟子被教习师傅训得水深火热。

天门的教习颇为严格,每一招的练习不单对剑势、力量和速度有要求,就连起落剑的角度都必须精准,弟子们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责罚,弄得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教习完毕,又是分组对练。

他还在场下准备,头上突然被砸了一下。

李悦抬头,便见汤琼插着腰一脸不爽地找事:“喂,姓李的小子,你们明霄宗的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练剑?”

李悦没有吭气,可这汤琼依旧不依不饶,走过来挤到他面前嘲笑:“凭什么那丫头可以不来修炼,你们却要跟我们一起受罪,看来,天门派可真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啊——”

旁边的人还在起哄:“她是天门派的贵客,咱们可是天门派的苦力!哎,人同命不同——”

李悦冷眼看了他们一眼,说了一句:“这是天门的安排,我等弟子不得置喙。”

“哼,你确实没资格置喙。”汤琼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今日天门会举行癸天宴,修真各派都会派重要人物参加。我等是没希望观览了,但听说你们那个好师妹却在受邀之列,可见她是何等的风光受宠。我看那丫头修为不怎么样,性格更是恶劣,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洛剑遥的青眼,不但对她偏袒护佑,还特许她游手好闲——该不会是私下里和那洛公子有一腿吧?哎呀,这卖身求荣的事,我青云派可是做不来的……”

“你!”

李悦听了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揪住汤琼的衣领,“你少在这里造谣!”

汤琼一脸的正中下怀的模样:“天门派都传遍了,说月星阑长得不怎么样,但是魅术了得,把洛剑遥迷得神魂颠倒,对她偏爱无度呢。”

“我呸!”李悦脑中闪过江羽寒搂住月星阑的模样,一把把他推开:“胡言乱语!”

“李悦!”身后教习师傅的声音传来,“私下动手,罚挥剑五千下。自己去罚善堂领罚。”

李悦一听立刻蔫了,低头答应:“是。”

他耷拉着头向场外走去,听到汤琼在旁边奚落道:“亏你入门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刚入门的女娃风光,真是可叹可怜啊——”

李悦充耳不闻,直往罚善堂而去。

可还未走到堂门前,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转头朝天门派仙人聚而去。

李悦悄悄爬到仙人聚对面山峰上朝宴席望去,只见流水似的碗碟向仙人聚的宴席送去,堂上众位都是修真界的重要人物,天门派掌门洛费山高坐正中央,旁边的是他儿子洛剑遥和洛雨晴,不远处明霄宗的位置上坐的是他师父林淮和江羽寒。

李悦见了,心里稍安。

他转过头正准备回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掌。

“李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悦回头一看,身后却是几个穿着青云派道服的年轻男子。

为首的男人板着张脸,眼睛微眯,嘴唇抿得死紧,看起来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悦问:“这位道友是?”

男子冷冷抬起眼,嘴角挤出一句:“在下青云派丘鹏。”

李悦闻言,脸色微变。

丘鹏,就是在一年前少英比武大会上被月星阑一剑挑飞的那个青云派新秀。

当初在少英大会,他因为月星阑不宣而战而深受重伤,青云派为此在明霄宗闹出不小的风波。

想到此,李悦迟疑地打量着他道:“丘鹏?你不是——”

“废了?”丘鹏冷笑一声,将他未尽的话说完。男人眼中仇恨显现,牙关咬紧道:“大家都以为我根骨已废,将我弃之如敝履,可惜我丘鹏大难不死,得遇高人,终于又重新活过来了。”

说着,他抖了抖衣袖,一股强大的灵力在身体流转起来,刚柔并济,精纯朴厚,看样子修为竟已是金丹了。

李悦立即警惕起来,转身要走,却被后面的青云派弟子堵住了去路。

“别这么快走啊,怎么,怕了?”

丘鹏冷笑着,强行将李悦拧转过来,虚心假意地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你们明霄宗还真是奇怪。年纪小的月星阑如此出格放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剑杀人,可你这个师兄胆子比老鼠还小,见了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人与人还真是天差地别。”

李悦听了心中一股酸气上涌,强压着怒火道:“月星阑打伤你确实是她有错,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跟她的恩怨,与我无关。”

“哈哈哈~~”丘鹏闻言突然爆发一阵大笑,直笑得眼泪盈眶,腰都要直不起来。

笑音未完,他突然一巴掌朝李悦挥去,李悦猝不及防,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威压如山似地压在身上,令他在地上翻身不能。

“与你无关?”丘鹏一脚踏上李悦的脊梁骨,眼中凶光毕露,“当年我与那月星阑无怨无仇,她拔剑对我之时可曾想过我有多冤枉?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我也不怪你们,怪就怪在我当时剑术不精,现在,我重新活过,目的就要让你们明霄宗的每个人血债血偿!”

说着,他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

李悦被他们制住,只能闷声承受着他的攻击,鲜血顺着眼角和嘴角流了下来。

丘鹏胡乱打了一气,见李悦浑身鲜血直流,却始终未吭一声,他停下手喘了口气,笑道:“哼哼,想不到倒还有几分骨气。”

说着他拔出腰中短刀,泠泠寒光逼近了李悦的脸。

丘鹏狠厉的声音如毒蛇般在耳边响起:“当年我被打得修为尽失,那月星阑都未曾有事,想来,让你挖个眼,抽掉根骨,我等也同样不会怎么样吧?”

李悦听言浑身一颤,抬起头来:“你真是个疯子!”

丘鹏得意一笑:“疯?这还不算什么……我到天门来就是为了找那月星阑复仇,怪就只怪在你自己运气太差,先被我撞上了。也罢,就先拿你开刀,当作是我对明霄宗的见面礼!”

说完,他手中那短刀高高落下。

正当那雪亮的刀尖要刺入眼中之时,身后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丘鹏的刀瞬间被弹飞,他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叫道:“谁?”

“幸好找不到去癸天宴的路,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看了场好戏。”

随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个娇小的身影自林中出现。

微圆的脸庞,猫似的尖翘眼角,微弯起的嘴角边依旧挂着一抹桀骜不驯的嘲讽。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浑若无事地道:

“也好,在这里消磨时间,可比去赴那无聊的宴席好多了。”

“月星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丘鹏见到他刻骨痛恨的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可月星阑只是斜着眼瞄了他一眼,歪头问:“你那位?”

丘鹏气得浑身发抖:“……”

“算了。”月星阑懒得深究,嗖地拔出剑来,直接道:“仇家是吧?那就别废话了,直接上吧。”

此刻的癸天宴上,高朋满座,宾主尽欢。

江羽寒端坐在席上,穿着一件墨色打底的仙露罩衣,风姿伟岸,仪态端方,引得场上女修频频注目。

洛剑遥趁着敬酒的空档,悄悄问江羽寒:“子仲,怎得未见月姑娘到来?”

江羽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已派人传话,想来她是会来的。”

洛剑遥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月姑娘性格桀骜,只怕你这大师兄的话,她恐怕也未必听得进去,你跟她提起过在宴会上与青云派握手言和的事儿吗?”

江羽寒摇了摇头:“只怕我说了,她就更不愿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对面山上惊天动地地一声轰响,半个山头突然从山峰上坍塌下来,带着滚滚碎石直接朝仙人聚这边砸落。

众人见状都脸色一变,纷纷起身警戒。

“诸位勿慌。”

只见洛费山不动声色的一扬袖,整个仙人聚被一团浑厚的灵力罩包裹起来,那些落下的碎石撞到灵力罩上,顿时变为粉末。

“出什么事了?”

人们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只见对面山峰翻滚的尘浪之中窜出两道身影,一青一白,正激斗正酣。

青色男子攻势凌厉,修为深厚,而白色女子剑法莫测,灵动自然。

二人战得不相上下,锐利的剑气相激,震得空间灵气开始扭曲,随着闪亮的剑光如浪潮般激荡开来,波及到地面,让地面都发出一阵阵震颤。

“星阑?”

江羽寒认出了争斗中的人,脸色一变。

他张开袖中缇线,数道银丝如天女散花般分朝天空中二人袭去。二人的武器瞬间被银丝牢牢缠住,被迫拉向地面。

待这两人脚尖落地,竟然还在不依不饶地死斗,直到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雄浑剑气将二人隔开。

“放肆!今日我天门盛宴之时,岂容你二人在这里撒野!”

天门派掌门洛费山十分震怒,站起来一拂袖子,欲叫人将他二人捉住,却被旁边青云派的掌门认出了自己的弟子,先声阻拦。

“丘鹏?”

青云派掌门沐云子手执拂尘,上前一步,责问道:“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伤吗?你为何会偷偷跟来天门派?”

这青云派掌门长得瘦瘦高高,模样斯文,相貌清俊,很有点文弱书生的风范。

丘鹏闻言咬紧牙关,低头回道:“师父,弟子伤已经全好了。听说这次天门派宴会上群英云集,弟子也想来见见世面。”

沐云子眉头一皱,显然是动了气:“撒谎。你既是来见世面,为何会在这里跟人打起来——”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负手看戏的月星阑,“这位是?”

月星阑不慌不忙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沐云子这才恍然大悟他弟子出手的原因。

他回头看向丘鹏,叹了口气:“鹏儿,你还是放不下仇恨。”

此言一出,丘鹏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抬起头满眼热泪地承认道:“是!弟子是放不下。凭什么——”他愤怒地指着月星阑大吼道,“凭什么她可以肆意妄为,随意伤人不用承受后果。而我却要从青云跌落,从一个天之骄子瞬间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

说着,他的眼泪从脸上滑落:“弟子想不明白,也恨也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都不能说清楚这个道理,那么弟子只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说得那么好听,你还不是一样地对待我们明霄宗的弟子?”月星阑忽然慢悠悠地发问,“你恨我对你肆意妄为,可又用同样的方法折磨李悦。你可知,曾经切齿痛恨的那个人,最终成为了你自己?”

丘鹏一听,脸色大变,毫无形象地怒骂起来:“我呸!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对待你们明霄宗这些小人,我不需要什么讲道理可言!”

他嗖地一声取回落在地上的本命剑,雪亮的剑尖直指向月星阑:“本来今日我师父来,是为了与你们明霄宗握手言和的,但既然今日我来了,那就容我斗胆做一回主,当着众人的面,你我二人的恩怨,我们一并算清!”

月星阑听他怒骂,无动于衷地看他表演:“你想怎么算?”

丘鹏手一挥,将地上掉落的长剑轰地插入地面,声音响彻场间:“你我以武定胜负,输的人不论生死,不得再有怨言!”

“好。”月星阑面不改色地笑了笑,“一言为定。”

说完,她走过去握住地上的剑柄,将它铮地从地上拔起来,扔回给丘鹏。

长剑的剑光凌厉,昭示着立誓人出言无悔。

江羽寒移了移脚步,正欲上前,却忽然又顿住脚步。

“哎呀呀,这算什么回事啊!”明霄宗的陆淮急得六神无主地,看向洛费山,希望他能阻止这场争斗。

洛费山微一沉吟,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沐云子挡住。

“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他们去吧。”

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场中央站定,不约而同地拿起手中武器,在空中动起手来。

月星阑身法极为厉害,来回十来招,就将丘鹏从空中高高打落。

这丘鹏吃了亏,身形一晃,立刻稳住阵脚。他恨恨地望向月星阑,眼中一抹暗红涌动,雾状的红光从瞳孔中溢出,在高速移动中拖出了一道弧形的长线。

只见丘鹏将左手食指一口咬下,鲜血喷涌出来,他身后空间随之一暗,顿时乌云密布,阴风大作,极具压迫性的灵压将空气都挤裂开来,在空间中卡卡作响。

丘鹏以指血结印,数个繁杂的手势使出,数道强光在头顶天空汇成了纹路繁杂的法阵。

暗紫色的法阵将丘月二人笼罩其中。血色的纹路诡异地在阵中飞速流淌着,伴魂魔魂的哀嚎声,整个法阵都透出极度不详的气息。

月星阑瞳孔一缩,回身警戒。

“这是——”天门派掌门洛费山见状,脸色骤变。

“丘鹏!”

站在他旁边的青云派掌门沐云子已认出了他自己的弟子。

他腾身向二人飞去,可在即将闯入法阵之中,却被强大的魔力震落开来。

“这是魔界的噬魂阵!”

沐云子踉跄几步,脚才站稳地面,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地望向洛费山,“丘鹏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魔界法术!”

洛费山当机立断下令:“这噬魂阵若是阵形完成,必定要吞噬到人命才肯罢休。快,大家一起使出法术,破掉法阵!”

听到掌门下令,大家都使出全力冲阵。

可惜效果甚微,魔界法阵连微小的颤动都没有出现,依然如死神阴影般笼罩在场中央的天空中。

“月星阑!”

丘鹏高高地临在空中,全身纠缠着无比强烈的魔气,此时的他红瞳白发,暗紫色的皮肤上遍布着骇人的魔印,他高声叫着,眼中透着快意且疯狂的笑,“其实我该感谢你,是你让我认清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功利无德,人性如此,天道亦如此。今天在众人面前我必然要将你狠狠击败,向所有人证明——”

话还未说明白,丘鹏突然哑然而止。

只见他眼白一翻,口鼻大张,竟像被人附身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两手臂如提线木偶般抬起,不由自主地使出各种复杂的手势。

只听得遥远处传来一声巨物的轰鸣声,法阵里魔气突然涌动起来。

在暗色的阵眼中缓缓凝显出了一个变幻无形的魔影。自它出现后,阵中溢出的丝丝魔气像得到指令般全都涌向了它,在黑色的飓风中,魔影汇成了一个三层楼高的暗体,它咆哮着张开巨大翅膀,包裹住了丘鹏。

丘鹏被魔影加身,似是无比痛苦,他仰头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在徒劳挣扎之间,他全身都被魔气撑得膨大隆起,变形成一个看不出本体的怪形模样,只听“碰碰”数声,被撑爆的肌肉炸裂开来,全身肉身模糊,散发出的一股股恶臭味四散开来。

丘鹏已然变成了一个失去意识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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