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初恋并非是千篇一律的甜蜜，或者是如同阴雨天的连绵细雨，还有懵懵懂懂的迷茫。

许聪看向一旁的吴敏，故作不经意的询问： “你还记得吗？今年圣诞节我还给你送过苹果？”

吴敏一下子回了神。终于，今年神秘人送的苹果之谜水落石出。平安夜而已，高中生还是需要上晚修。趁着宝贵的十分钟课间时间，吴敏赶忙起身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

再回来时，桌上就多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同桌挤眉弄眼的说是其他班的男生送来的。吴敏啊了声，呆愣愣的看着。一连串名单在脑海里翻动，可任何一个可能的存在都没有。没办法，吴敏只好把这个异常亮眼的存在放进了桌肚里，猜测或许是有人送错了。

反而是后桌的男生忽得凑上前。他拍了下吴敏的肩，通红着脸对吴敏说： “这个苹果你要吗？”

他掌心里躺着一颗漂亮的蛇果。吴敏莫名也脸热起了起来。像是忘了说话的能力，吴敏没有反驳，几乎是以着一股心虚的情绪接过来礼物。

他瞬间欢喜的模样叫吴敏脸热得不敢再四目相对，忙扭过头看向桌面上的习题。这种时不时缠绵的氛围在文理分科后便消失不见了。他几番纠结的问吴敏是不是真的要选理科，问吴敏觉得他有学习理科的潜质没。

吴敏看了眼他课桌面物理习题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又看了眼他快打结的眉毛。

“不知道，反正我一定要读理科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一个月后很快分明了。他在楼上的文科班朝楼下的吴敏挥手，很快身体就缩了回去。

吴敏的思维转了一圈才回到身边的他上。她心虚的低头，没看许聪期待的目光。空气也安静了几秒，意识到他正在等她的回复后吴敏才说： “不知道。你又没留姓名。”

“是觉得可能是其他人吗？”

吴敏有些被说中的难堪。她面上只是笑。 “是一个都猜不到。”

许聪哦了声。短短的一路，他的手背已经撞上了吴敏的手无数次。吴敏皱眉，她特意往左走开几步，哪知许聪又默不作声的靠近，脚踩着她的影子。

于是她就把手放进裤兜。这时吴敏清晰可见许聪面上的错愕。终于到了最终沸腾的那一刻，大水泡咕噜咕噜冒出水面，又像是突然间闪过解题的思路，吴敏好笑着重新掏出手，刻意往外摆动。

肉眼可见许聪刻意挥手的动作幅度加大。他快赶上了公园晨练大爷的手法了。吴敏为他的笨拙哭笑不得。她想了想，最后在好玩的心态中直接一把握住许聪湿漉漉的手掌。

许聪猛得扭头盯着偷笑的吴敏。他欣喜若狂，亮晶晶的眼满是喜悦。

吴敏不介意在他的喜悦之火上再倒上一斗油。她也高兴得不得了，为居然有人因为她能这么开心而兴奋，为她居然能这么轻松地让人高兴而兴奋。

手指在他的掌心中打转，轻轻往下一推便无比契合的十指相扣。吴敏起了玩心，她用力的甩手，连带着他的手在半空中画弧线。

“怎么了吗？我想牵手。”

吴敏故作自然地说。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的情绪变化。看见他骤然被点亮的笑容，遮不住的心动和按耐不住的狂喜，吴敏也笑开了花。最后的分别是一个短暂的拥抱。是他先提出来可以抱一下吗，吴敏就迅速张开了双手，飞扑进了他的怀里。

吴敏在他反应过来前跳了出来，笑嘻嘻的说只有这一次。是吴敏反复认真强调了几次许聪才打消了送她回家的念头，独自走在熟悉的路上，微量的晚风吹散了脑海里暖呼呼的窃喜，吴敏这才觉得每一步是踏在坚硬的水泥路上。

刚刚的欢喜跟着电影落幕消逝了大半。剩下的路程吴敏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一切都要回到分科。吴敏惊讶的发现新班级里居然还能有之前认识的初中同学。她开开心心的朝许聪挥手。许聪瞧见了，远远冲她点头。接下来的相处也没什么异常。相隔开的座位成了最远的距离，又不在同一个组，只能偶尔在走廊路过问个好而已。

事情转机在一个平常的晚修。往日约好了一起回家，挨过那段黝黑没路灯的同学请假没来，吴敏犹豫了会，还是自觉没有多少勇气能独自走过。此时学校里盛传附近有抢劫犯，吴敏紧张的问到来的同学有没有顺路的。

问了一圈下来，没有一个玩得好的同学顺路。吴敏正紧张时是许聪走上前来，说他刚好顺路。吴敏自然是欢喜的答应，跟着他走到了停车处。他推着单车，一路和叽叽喳喳的吴敏说说笑笑。多有意思啊，他没骑上他的单车，这也意味着吴敏不必要坐上那窄窄又不舒服的后车尾，双手要紧紧的抓着那一点点的座位边缘，生怕自己不一小心碰上了他身体哪里。

吴敏自然而然的维护着男女生距离边界的存在。她兴奋的听着其他初中同学的近况，思绪东倒西歪，最后落脚在他推着单车的手上。

她想，真好啊，她也有一个玩得好的男生朋友。

下一秒许聪停了车，他深呼吸，涨红脸磕磕碰碰的给了提前下定义的吴敏一句意想不到的告白。

“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吴敏几乎是眩晕着的点点头。此刻有另一个她从她的躯壳里抽离出来，好奇的观察着这该发生在偶像剧的一幕。

女主角如戏剧里面一样点了点头。嘭！这就是这一出告白的结尾。吴敏不满意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块，她使劲在记忆的海洋里搜索，可在怎么翻也翻不出任何两人的交集浪花。

吴敏开始感到无趣。手机的提示声在响。不用看到知道会是许聪的消息。他完全一副恋爱上头的模样，课上吴敏偶尔回头都能对上他的目光。课后手机消息没停，他总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自从那些熟悉的同学的八卦聊完后，吴敏就失去了和他继续聊天的欲望。

吴敏第一次发觉原来能有人能这么无趣。他的三餐，无趣；他的心情，无趣；他的爱好——在得知他也喜欢绘画后，这个共同爱好在吴敏的心里也打上了无趣的标签。无趣无趣无趣！每次一打开微信吴敏就觉得烦躁，她也不想当已读不回的人，可偏偏他就在一次次的‘逼’她假装不在！

可明明见面不是这样的啊！好奇心被他的情绪调动起来。吴敏睁大眼睛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她近乎享受的品味着他被自己举止所牵动的瞬间。她会开心的笑，会自动的做出故事里该发生的故事。主动牵手的是她，主动拥抱的也是她，短暂的约会里两人都是开心地笑。

但这份开心并不长久，只要一不见面就会消散，重回到无趣的烦躁里。

所以为什么会答应呢？在看不见他的时候，这个想法从会从脑海里钻出来，一遍遍的拷问着吴敏。是因为他的帅气吗？是因为他的好成绩吗？还是因为他的告白吗？

吴敏挨指头的数着他的长处。每说一个长处，无趣的厌恶就会跳出来，重重的挥拳将它打倒。到最后，只是一个无趣的存在就打倒了所有的长处。吴敏烦躁的点开微信，点进两人的对话。吴敏尝试好好看他的话，可数不清的厌恶和烦躁阻止了吴敏，她草草翻了几下便心慌的关闭。

可昨天许聪是这么说的。他甜蜜的提起他将两人的对话内容进行备份了，好不会让这份美好的记忆丢失。瞬间想要作呕，吴敏第一时间想嘲笑他，问他这是在作笔录吗？

为什么要时不时翻看？你到底想看到什么？

吴敏赶紧低头。她知道此刻她得脸色一定很难看。被她牵着手的许聪还在开心的分享着，他说日后要努力考到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两人一起生活。

他说吴敏喜欢宠物，那就到时看吴敏喜欢什么就养什么。绕着公园一圈圈的走，他说了好多好多以后，分享着他幻想中两人的未来。

吴敏早就把手抽回来。许聪疑惑的歪头，吴敏借口说她手心都是汗。他说没关系，蹭在他裤子上就行。吴敏哪说得出是被他吓的。她只好改成挽住他，陪着他在幻想路中走一程。

每一个幻想都足够动人，可偏偏是他说的。这已经脱离了无趣的范畴，吴敏被吓出了鸡皮疙瘩，脑海里激烈的喊着快跑。

快跑！

为什么不跑呢？

到家后吴敏立马将这一片段压在心底，刻意逃避那一刻惊慌的情绪。在好友圈里，吴敏恋爱是最抢手的新闻，只有最亲近的几人明白吴敏忽冷忽热的心境。她也不懂，怎么许聪哪都好，而吴敏就是不喜欢他。

吴敏不喜欢许聪。

这个假设提出的时候吴敏惊得差点拿不住奶茶。怎么会呢？她想起自己主动挑起话题时，两人之间融洽得像是冰川融洽，每一只路过的鸟都在唱着春天的歌；发现他偷看她时，她也开心地低头笑。

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他通红的脸是全程最大的乐趣。面对面接触时， ‘无趣’这个标签自讨无趣地离开了，等着他离开才重新回来。

这也算不喜欢吗？

吴敏咬着吸管，咕噜噜地吐着气泡。在朋友的支持下，暑假最后一天的见面时吴敏特意邋里邋遢的出现。她顶着一头没梳的发，穿着发黄的洞洞鞋，看着日光中的他卖力的朝她挥手，大跨步向她跑来。

啊。

吴敏忽地捂住胸口。她好像明白了，原来是这就是喜欢啊。许聪喜欢她，所以能第一眼看到她，而不是挑剔她不修边幅的外表。

自己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他。

彻底明了的吴敏忽然释怀的笑。她招招手，示意许聪来这块人少的地方。他急冲冲地跑来，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吴敏，吴敏就尴尬的扭过头，抱歉地说她想分手。

中间的拉扯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那几句‘为什么’， ‘怎么了’， ‘我做错了什么’的追问，以及‘我会改’， ‘再给几天相处试试’的保证——看似轻松的开口，背后却是密密麻麻的反复思索和纠结。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堆叠着，好不容易才将心里话说出口，这可不是几句保障就能改变的。

吴敏坚定的一一拒绝，心里想着自己确实不该拖这么久的，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的。

她发散的思维被他眼角的泪惊回。在他看来，一直相处得好好的吴敏今天突然变了脸，什么缘由都不说明白的要闹分手。他不懂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徒劳的挽留后，他开始默不作声地哭泣。

吴敏惊得靠上前。她有些手痒，想用指尖去碰碰那专门为她流的眼泪。居然有人为她流泪！吴敏不免心生怜惜，近乎着迷的欣赏这一美景。这一刻，吴敏发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头脑开始发晕。

她第一次看向了他薄薄的唇，惊讶于自己居然有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原来这才是心动。

吴敏略带惋惜的看着他。要是早知道他有这一面，或许还有‘再给几天试试’的可能。怀着加快的心跳，吴敏再一次的拒绝。

她想，原来这就是初恋。

下一个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