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之间
神主祝徽收了沈昭寒的信，急匆匆地就派镜萧下来，要不是镜萧拦着，他恨不得亲自来接她。
“看了您的信，主上急得不行，这会儿估计在长泽殿里团团转呢。”镜萧以宽大的袖子相隔，托住沈昭寒的胳膊，带她朝神宫里走。
听了他的话，沈昭寒笑笑：“那倒是给主上添麻烦了。”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神主祝徽，甚至打心底里还有些敬佩他。当初刚来到渺之间时，祝徽是第一个对她展露善意的人，其次才是晏如和清渊。
他是个十分和蔼的长者，害怕沈昭寒不适应渺之间的生活，三天两头地把她叫到长泽殿里关心。除此之外，祝徽常有意无意地告诫渺之间的上神们，不要对沈昭寒怀有偏见。只是那帮高傲的人做足面子功夫以后，私下里依旧瞧不起她。
祝徽虽然是众神推举出来的神主，可在渺之间的哪个不是活了千年万年，若要论资排辈，恐怕祝徽还得往后站一站。因此他也不敢太过苛责那些小心眼的上神，只能转头来安慰沈昭寒。
“这段时间里，渺之间可还好？”沈昭寒问。
镜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都很好，没什么大事。就是神主记挂着您，总要用浮生镜看一看，害怕您受伤。”
“只是没想到，”镜萧摇了摇头，“上神您还是遭到了魔族的暗算。”
“我这次回来，正是为了魔族，”想到霁涟，沈昭寒的神情严肃起来，“一会儿到了长泽殿，还得和主上好好商议此事。”
两人说着，长泽殿已近在眼前。
祝徽在殿里等不住，居然亲自跑出来迎接沈昭寒：“我说昭寒啊，怎么下了界变成这样了呢？”
听到祝徽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昭寒有些惶恐：“您怎么出来了，我——”
“行了，别说那些客套话了，赶紧进来吧，我已经叫擅长医术的桓邈上神等在里面了。”他招招手，示意镜萧快些把人带进去。
与此同时——
魔族驻地冥域里，霁涟服下修补内伤的药后，命人将一直等在外面的蒙面人叫了进来。
“尊上有何吩咐？”蒙面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望向主位上的女子。
“没什么吩咐，只是有件事情，本尊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或许对你有用。”霁涟的声音懒懒的，方才的药让她有些犯困。
“什么？”蒙面人疑惑地问。
“我记得，杀了你妻儿的是元家人，对吗？”霁涟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一听到那三个字，蒙面人立即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是，如今那个元家的后人还在云隐宗逍遥快活，我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别那么着急，”霁涟皱起眉，“你知道那个曾和灵族通过婚，因此获得了修复魂魄之力的白家吗？”
蒙面人不解：“我知道，可是白家在仙门中已经销声匿迹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藏在了哪里。”
“云隐宗里的探子说，元蓁有白家血脉。”
霁涟的话如一道惊雷，在蒙面人耳边炸响。
“尊上的意思是说，元蓁可以修复我妻儿的魂魄！？”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错，”霁涟点头，“事成之后，我可以帮她把你抓来，到时候你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蒙面人癫狂的笑回想在宫殿里，吵得几个护卫不得不捂住耳朵，可霁涟却不觉得难听，甚至还认为这笑声十分悦耳。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心里升腾起那种因操控别人而获得的快//感。
“一群疯子。”她语气嘲弄。
长泽殿内，气氛有些凝重。
“昭寒上神的眼疾，并不是生病所致，而是中了一种魔族妖术，”桓邈上神摇摇头，“我倒是有办法，只是配制清除妖术的丹药还需要时间，如今只能让昭寒上神先这么瞎着。”
“除眼疾外，”桓邈顿了顿，继续说，“再过几天，昭寒上神会慢慢五感尽失。我会尽快在五天里把丹药炼成的。”
闻言，沈昭寒愣住了，不确定地反问：“五感尽失？”
那她岂不是要过几天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尝不到的日子？若真的又聋又瞎，她做什么都要别人照顾了。
“可以再快一点吗？”沈昭寒问。
桓邈摇了摇头，没说话。随即反应过来沈昭寒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缓缓说：“确实不行。如今我们很少和魔族交手，不清楚他们修炼的功法，因此需要一定时间。”
“怎么会这样呢？”送走桓邈后，祝徽折回来，语气中满是自责。
“要是当初我派个人在你身边跟着就好了，”他叹口气，看向蓝绫覆眼的沈昭寒，“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如果这几天想留在渺之间，我可以找人照顾你。”
沈昭寒摇头：“算了，我就不留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明日我会回到云隐宗，那里有人可以帮忙。”
“好，”祝徽点点头，“那就来说说关于魔族的事情吧，霁涟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昭寒将在十里坡获得的所有线索详细地给祝徽讲述了一遍。
大约一个时辰后，镜萧将凉了茶换了三次，两人的对话终于停下。
祝徽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语气十分沉重：“霁涟的野心不小，看来我们需要尽快修复好清渊神君的魂魄，这样才能抵挡魔族的突然袭击。”
沈昭寒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换成别的吐出来：“我会尽快从霁涟手里拿回裴望的剩余魂魄，这样就能让清渊神君回来了。”
她原本想问，除了清渊神君，渺之间就再没有别人能和霁涟一战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集渺之间诸神之力，怎么能让霁涟逍遥快活？可问题就在，没有人会像清渊那样，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别人。
他们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君子 ”。
“霁涟能搞到裴望的魂魄，说明那次她与清渊的对战，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圈套。”祝徽叹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实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沈昭寒顿了顿，“若霁涟当初设下了圈套来杀死清渊，那她为何不在神君死后立马开始自己的计划，而是蛰伏到我们差一点就能复活神君时，才跳出来说要颠覆三界？”
沈昭寒以为，要么是霁涟的计划实施起来非常困难，必须花费两百年才能完成。要么就是——
“圈套是假，神君的死也有可能是意外。霁涟是在神君死的很多年以后才得知了这件事情，从而开始自己的谋划。”沈昭寒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有道理，本尊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祝徽的表情更加严肃了，“渺之间的上神会将清渊身死的事情告诉霁涟吗？难不成我们神族出了内鬼？！”
这个想法将在场的三人都吓了一跳。镜萧咽了咽口水：“不能吧......咱们神族的人怎么会为魔族卖命？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荒谬却不代表不会发生，就连下界的云隐宗里，也有魔族安插的奸细。”沈昭寒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的体力有些消耗，双目隐隐作痛。
那个蒙面人的术法不仅会伤害她的无感，还会消耗她的内力，让她常常感到疲惫。
见状，祝徽急忙招手让镜萧上前，为沈昭寒送入一点灵力做补充。
“有劳上神，”沈昭寒抿唇，没有拒绝，“我对渺之间的诸位上神都不熟悉，一时想不出来谁有可能做霁涟的走狗。”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祝徽拍拍沈昭寒的肩膀，“这两百年来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到时候清渊神君归位，渺之间不会再有人看不起我们的昭寒上神了。”
“我们的”？这个前缀让沈昭寒有些别扭，她扯起嘴角，笑得很勉强：“您知道的，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看——”
“昭寒，”祝徽温和的打断她的话，“你有这个本事，就该受到他们的尊重。”
他接着说：“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想打破神对仙和凡人的偏见，作为博爱的上神，怎么能如此小心眼？借着你这个机会，本尊就要让他们知道，被他们看不起的人反而要比他们厉害。”
“兴许这样，到时候再有上仙飞升进入渺之间，大家就能和平相处了。”镜萧扬起一个笑容，语气中满是期待。
祝徽是一个很公正无私且满怀抱负的神主，这点沈昭寒一直都十分认同。整个渺之间里，她想不出第二个能承担神主责任的人，当然，清渊除外。
眼看线索都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了，沈昭寒起身：“想来主上事务繁忙，既然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好，”祝徽很爽快地挥手，“镜萧，你把昭寒送回云隐宗再回来，务必交到她信任的手里，千万不能让魔族钻空子。”
镜萧利索地答应，带着沈昭寒离开了渺之间。
云隐宗宗门前，裴望一直守在这里。见到天上落下来两个人，他急急忙忙站起来迎接。
“这是您认识的人吗？”镜萧问沈昭寒。
裴望出声，向沈昭寒表明自己的身份：“师父，是我。”
沈昭寒微微惊讶，随后立即收敛情绪，扭头对镜萧说：“有劳上神，这位是我的徒弟。”
“哦，原来这位小公子就是您的徒弟啊，”镜萧友善地笑笑，看向裴望，“昭寒上神曾向我提起过你，果真少年有为。”
“上神过奖，”裴望谦虚，“多谢上神将我师父送回来，接下来请交给我吧。”
他的目光扫过镜萧扶着沈昭寒的手，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