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
将受伤昏迷的霁涟交给方引川看守以后,沈昭寒想再去祭坛中心帮助清渊。谁知镜萧此刻跳出来拦住她:“昭寒上神,您还是不要打扰主上和神君毁掉祭坛了吧。”
沈昭寒斜睨他一眼,记忆里此人一直与祝徽狼狈为奸,他的话绝对听不得。
“用不着镜萧神君来提醒,”沈昭寒握紧寒潇,“我自有分寸。”
镜萧看她的眼神,知道沈昭寒一定是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与灵力,此刻他不是她的对手,因此也不敢拦着她。
沈昭寒心下怒气极盛,除裴望的死外,还有祝徽从前做过的种种龃龉。如今她心头压着一口火,必须得找人出一出。于是沈昭寒决定,今日必须要和清渊联手压制祝徽,先为裴望报仇,再算一算从前的旧账。
她挥剑斩开挡路的黑雾,见到了祭坛内的情景——祝徽正与清渊酣战,隐隐有落下风之势。就在祝徽准备给他致命一击时,祝徽却忽然手掌朝地做出抓取的动作。只见地面环绕的黑雾像受到召唤似的,盘旋而上钻进祝徽的掌心,被他化作自己的力量。
这祭坛居然还有祝徽的一份?难不成他也想毁灭三界?沈昭寒心中一惊,立即飞上去从后面帮助清渊一起对付祝徽。
“阿泱!你不必插手!”见到沈昭寒的身影,清渊急忙喊住她,想让她快点离开这危险之地。
“呵,死到临头了你还要惦记她?果真是爱意深重啊。”祝徽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并不理会身后沈昭寒的攻击,而是抬手凝聚起黑雾,化作无数利剑直刺清渊。
“爱意”二字让沈昭寒动作一顿,盘踞在祝徽身侧的黑雾似乎有意识,瞬间便察觉到她的破绽。黑雾灵活地缠绕上沈昭寒手中的寒潇并越缩越紧,想要勒断坚不可摧的寒潇。
沈昭寒急忙收回思绪,向寒潇中注入灵力震断黑雾。紧接着她念出一串法诀,数道冰刺凌空飞起,攻击祝徽的后背。
此刻的祝徽有黑雾为武器,力量比方才又有提升,清渊在压制时甚至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清渊忍不住想,祝徽蛰伏的这两百年里,究竟做了多少准备,才有今日的威力?
“清渊神君,”祝徽发现他有一刻走神,立即抓住这个机会用黑雾发起猛烈攻击,“打架的时候,你也要惦记沈昭寒这个小情人吗?是不是你们二人苟合,她才从凡人一跃成为上神的?”
“若真如此,取了你的血,或许我们就能摆脱那个东西了!”祝徽癫狂地狞笑,继续加重手上的攻击,浓烈的黑雾将清渊包裹其中,试图迷乱他的心神。
“你可以杀了我,但绝对不允许侮辱阿泱,”清渊徒手从黑雾中撕开一个洞,缓缓走出来,“阿泱从未与我苟合,皆我一人痴心妄想,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
祝徽身后的沈昭寒神情茫然,手上的剑也慢了一寸,刺进祝徽周身的黑雾里,没能伤到他。
祝徽察觉身后的异动,迅速抬手控制黑雾化作长鞭攻击她。沈昭寒狼狈地躲过这一击,接着落至清渊身侧,对他说:“你我联手,应当能对付他。”
可清渊却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不,他以邪术供奉这座祭坛,以致里面蕴含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光你我二人,不是他和祭坛的对手。”
沈昭寒心中一惊:“难不成你要——”
清渊抬手,打断她的话:“从前你告诉我,没有人的使命是必须死亡。但看过苍生百态后,我想,我愿意为了他们而死。”
“啧,”祝徽有些不耐烦,“现在可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时......沈昭寒,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难道你不知道这位众人膜拜的清渊神君暗恋你多年吗?”
沈昭寒微微侧头,看向清渊。身侧人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攥住了自己衣袖的衣角。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祝徽眯着眼,“我还以为你们两人心意相通,所以只有你才能融合清渊的魂魄。”祝徽笑了,又接着说:“看来今天杀了清渊以后,我还是得把你再关起来好好研究。”
“就算把我再抓起来,你也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沈昭寒举起剑横在眼前,“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正好,若今日真死了,九泉之下再去找裴望相见。顺便向他道歉,再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沈昭寒没有去看清渊的表情,她斟酌了一番措辞,才缓缓对他说:“抱歉,神君。是我愚钝,没能察觉您对我的好。”她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可我心中已有一人,不能再接受你的情意了。”
“无妨,”话音落下时,清渊立马回答了她的话,“我知道,裴望也喜欢你。等我身死时,我会将他的魂魄从我体内分离,到时候你们就能重聚了。”
听到此处,沈昭寒才愕然地转头:“不,神君,您不必为了我做到这种份上。”
“就如祝徽所说,”清渊抬眼扫了一眼对面耐心等着他交代后事的祝徽,接着放轻了语气,“我很喜欢你,所以愿意让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清渊有些奢望地想,如果没有祝徽从中作梗,害他身死两百年,或许......清渊苦笑一声,或许他也有机会能获得她的青睐,只是终究晚了一步。
“遗言说完了吗?”祝徽的耐心耗尽,“清渊,你大可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不会亏待沈昭寒的,毕竟她可是个宝呢。”
祝徽冷笑,目光扫过沈昭寒。沈昭寒趁其不备,猛然发起攻击。寒潇剑音嗡鸣,伴着充沛的灵力,划破祝徽用来作盾牌的黑雾,直直地插//进他的肩膀里。
祝徽吃痛,瞬间愤怒至极,磅礴的黑雾在天地间翻涌,铺天盖地地朝两人席卷。沈昭寒扭头对清渊说:“神君,祭坛交给你,我去杀了祝徽。”
清渊还来不及回答,只见沈昭寒已经冲了出去,眼前只剩一道残影。于是他转身钻进祭坛中的阵法中心,去研究怎么毁了它。
另一边,沈昭寒手握寒潇,剑锋对上黑雾,本该一触即散的黑雾在此刻却异常坚硬。连锋利如寒潇这样的剑都难以斩断,于是沈昭寒退而求其次,用术法化作冰雨包裹住黑雾,将它们冻结在冰块内。
祝徽见招拆招,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就在沈昭寒终于找到他身法上的一丝破绽时,祝徽身后却出现了另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
原本在外围清理剩余魔族的渺之间诸神,此刻全部站在了祝徽身旁,为他助力。
“诸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沈昭寒放下剑,冷眼扫过对面众人,不见晏如的身影。
“昭寒啊,”祝徽笑眯眯地说,“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当然要站在我这一边了。”
“诸位上神,此人用心险恶,试图杀害清渊神君,你们还要和他为伍吗?”沈昭寒厉声说。
可对面的人不为所动,桓邈上神甚至站出来说:“昭寒上神,神主一心为我们好,怎么能谈得上用心险恶?我看是你搞错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先除掉叛逃的清渊神君。”
“什么?”沈昭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们含血喷人,神君从未叛逃!反倒是你们听信了祝徽这个小人的谗言!”
“昭寒上神,”镜萧抬手示意她先安静,“有的时候,你看到的可不一定就是真相。我们代表的,才是正道。”
“放屁,”沈昭寒第一次说了脏话,“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们也别废话了,我今日势必要杀掉祝徽!”
“既然她不愿意投身正道,”祝徽漫不经心低看着她,“那就先把她抓起来,再杀了清渊!”
诸神听令,开始合力对付沈昭寒。有清渊半数神力的她可以勉强敌得过祝徽,却不是上百位上神加在一起的对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沈昭寒几乎要落败。她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个窟窿,鲜血早就染红了她的白衣,连寒潇的剑柄上也淌着她自己的血。
此刻她半跪在地上,用寒潇的剑尖撑地,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歪倒在地上。祝徽慢悠悠地走到沈昭寒面前,随手抬起她的下巴,讥讽地说:“沈昭寒,本尊早就告诉你不要不自量力,如今你不是自讨苦吃吗?”
“自讨苦吃......”沈昭寒无声地笑了,唇角的血迹早已干涸,这个动作扯着她的嘴角,有些生疼。
就在祝徽以为沈昭寒要昏厥的时候,她用尽全身最后的灵力,猛然抬剑,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我看自讨苦吃的人是你,”沈昭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说过,就算是死,你也得给我陪葬。”
“主上!”镜萧慌张地大喊,冲上前抱住祝徽的身体,待命的桓邈立即跑上前给祝徽喂了一把丹药:“有我在,主上不会死的。”
“还不把她绑起来?”镜萧扭头狠狠扫过身后的诸神,“等她把你们都杀了吗?”
就在几个上神拿绳子走过来准备绑住沈昭寒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气流骤然冲击,将他们掀翻在地上。
清渊随后现身,同样满身血迹:“有我在,你们还动不了她。”
“清渊?你居然没死在祭坛里?”镜萧有些惊讶,但表情随即转变为了然,“也是,你和沈昭寒一样,都想先杀了主上吧?”
镜萧怀中的祝徽缓缓睁开眼,在桓邈的医治下恢复了一些神智。他强撑着站起来:“清渊,我今天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在他身后的诸神里,有人听了这句话以后开始窃窃私语。
“真的要杀了清渊吗?他死了以后,我们还能找到那个秘方吗?”
“谁知道呢,都听主上的安排吧。”
“万一以后又出现霁涟这样的大魔头,没了清渊我们可怎么办?”
闻言,祝徽狠厉的眼神扫过几个说话的人:“你们有异议?我可以送你们去为清渊陪葬。”被点名的几人瞬间噤声,祝徽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沈昭寒二人时,又有人站出来反对他。
“我有异议。”晏如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主上,为一己私欲害死清渊神君,非明君所为。”
见到晏如的身影,祝徽十分震惊:“晏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快回去?”
晏儿?沈昭寒的神思早就因为受伤而混乱不已,饶是如此她也依旧捕捉到了祝徽话中的关键——他为何对晏如如此亲昵?
还不等沈昭寒细想,晏如已经解答了她的疑惑:“父君,我不会任由你杀了清渊神君?”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晏如并不理会旁人的眼神,而是径直略过祝徽,走向沈昭寒。
“别过来!”沈昭寒看到晏如身后祝徽的异动,急忙出声阻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祝徽伸手用术法打晕晏如,示意镜萧上前把她抱回来。
“沈昭寒,你用了什么迷魂汤?”祝徽动用法术后,又牵扯到了刚才的伤口,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晏儿也对你情深意重,竟然还想违抗我的命令。”
“我没什么迷魂汤,咳咳咳,”沈昭寒一开口就被嗓子中的血沫呛得连连咳嗽,“是他们都被你蒙蔽,而晏如没有罢了。”
“呵,我可从来没有蒙蔽这些上神,他们都是自愿追随我的,”祝徽随意地笑笑,对身后的众神吩咐,“杀了清渊,沈昭寒留活口。”
清渊上前一步,挡在沈昭寒身侧。而沈昭寒透过他的身影,看着前方来势汹汹的诸神,心中忽然涌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
清渊被祭坛所伤,所剩法力十不存一,而她自己已是穷弩之末,就算两人合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至于祭坛之外的那些修者和赶来帮忙的仙族,与神族之间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又怎能对付得了这些足以毁天灭地的上神?
难不成他们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祝徽用祭坛毁灭三界,重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新世界?
“阿泱,”清渊忽然开口,“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只是今日一别,我以后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清渊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微微侧头,给沈昭寒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心里确实有些不甘,若能早点对你表明心意,大抵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当初的祝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威胁清渊。后来不知道他和霁涟达成了什么约定,两人联手设下圈套,害清渊身死魂裂,害沈昭寒失忆。
“不过在那个裴望的记忆中,我发现他同样爱你至深,或许他会对你更好,”清渊叹了口气,“没想到再活一遭,只能与你相处这点短暂的时间,我便又要离开了。”
“神君!”沈昭寒的声音嘶哑,“或许我们还有万全之法!你不必......”
话还没有说完,沈昭寒眼前迸发出耀眼炽烈的白光——是清渊,他引法自爆,产生的威力足以摧毁祭坛,并重伤神族诸人。有些离得近的上神甚至被白光刺透身体,还来不及挣扎便失去了生息。
祝徽有镜萧护着,却也被白光穿刺胸口,再度受到重创昏了过去,身死不明。而众人所处的祭坛中心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宛如天地万物同悲同泣。
祭坛外围的众人同样被白光的余威波及,有些受伤的甚至站不稳,还得旁边人扶一把才不至于倒下。方引川想飞进祭坛内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天地间盘旋着一股强烈的气流,阻挡他入内。
祭坛内,沈昭寒从半空坠落,恍然间似乎有人轻柔地托住她的身体,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朦胧间,不知是谁的叹气落在耳畔,伴着她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