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这层楼人不多，漆函宇长腿迈步走出诊室，靠墙，从运动裤兜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许城阳：在吗在吗。
漆函宇：林景洋在诊室，很配合。
停滞片刻。
许城阳：没问他。
漆函宇鼻尖溢出一丝哼笑。
他等了几秒。
许城阳：我的高 v 姐姐白月光呢，你哄回来没？
手机屏幕反射着光，许城阳乱七八糟的称呼让他反应了一会儿。
啧。漆函宇眯了眯眼。
他没回。
快到十点，林景洋等着抽血。
时间仿佛很慢很慢。
阳光斜射进来。
漆函宇低头，长睫下一片扇形阴影。
他恹恹地掀起眼皮，长指划拉屏幕，在微信里找到那个少见的没改备注的好友。
上一条消息她问：失眠挂神经内科好还是精神科好。
他说先挂神经内科。
两人消息其实不多，大多是她问他答。
毕竟——
这个微信号名义上是许城阳公司新研发的助眠对话机器人。
这就是那家伙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家真正的达标的哄睡 AI 客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来，就先给客户画大饼。
晨间温度逐步提高，一股燥热感蒸腾而上。
漆函宇扯了扯衬衣领口，神态极恹，长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动几下，补充一句。
——
[7-x]：要是做了很多检查都没问题的话，再去精神科。
-
脑部血管、血常规、心脏功能……
都没问题。
四楼神经内科诊室外金属长椅边，言舒坐着浏览江雪舟忙活了一上午拿回来的检测单，观察半天，得出结论。
今早上她来得晚，医生看了几眼，知道是个老毛病就随便开了点药。
虽然没花多长时间，但等她取完药回来江雪舟竟然还在做第一项检查。
言舒捏着最后一张检测单：“我还以为是绝症呢，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检查了个遍。”
江雪舟点点头附和。
“但检查出来都没问题…庆大附医靠不靠谱啊。”
大概也不是指标上能体现出来的病因。
江雪舟捂嘴打了个哈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回可能真是心病。
“我就说没用嘛。”
言舒看她一眼。
江雪舟倒是对检查结果不甚在意。
她今天穿了件休闲风的白色碎花长裙，坐下的时候起些褶皱。
脸蛋极素净，稍近些看，肤色濯白，像化了个脆弱梨花妆。
纯靠脸和衣品撑着，不然像女鬼。
言舒点了点她的脑袋。
叹口气道：“那你今天就这么不获而归？拿点安眠药回去得了？”
江雪舟摇摇头：“不用，安眠药我都有。”
可惜早就有耐药性了，她没打算再吃，再靠这些东西的话可能内分泌不调。
一个月前江雪舟不听劝，在忙着论文的同时还报名参加那个劳什子木构建造节项目，成天熬夜。
熬成了习惯后面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俗称失眠。
这一个月看过很多名气特别大的失眠诊所，就是不见起色。
愁。
江雪舟手肘靠在座椅扶手上，支起下巴苦着脸。
“那早知道不如去看中医，白白浪费一个休息日上午做这么多检查……”
“过几天我找找……”江雪舟温声道。
“那…”
伴随着言舒的絮叨响在她耳畔的还有一声不大不小的消息提示声。
江雪舟清醒了些，她把夹得不太好的头发抓夹取下来，头皮瞬间轻松。
丸子头变成温顺流畅的披肩发，她一手轻轻抓了抓，一手掏出放在包里的手机。
[7-x]：如果做了很多检查都没问题，那就去精神科。
几乎是同时。
“要不咱再去隔壁精神科看看？”言舒说。
江雪舟一愣，目光滞在屏幕上。
这 AI 客服怎么还带延迟的。
-
［7-x］:
“好梦助眠 AI 客服（编号 7-x）使用说明——”
“1.本款产品为试用版本，不定期更新升级。”
“2.对话型 AI，提供包括但不限于陪聊、哄睡、问答服务。”
“3.若有延迟回复及错字漏字逻辑错误等均属正常情况。”
哦，原来早提醒过会有 bug。
不过——
6：01 分。
“失眠挂神经内科好还是精神科好。”
十二分钟后。
［7-x］: 先挂神经内科。”
11：23 分。
［7-x］:“如果做了很多检查都没问题，那就去精神科。”
这 AI 也太不灵敏了吧。
某宝智能客服都可以秒回，他要五个小时才能完整回答一个问题。
婴儿版本？
江雪舟秀眉微蹙，关掉手机。
还没长大就出来打工了？
江雪舟起了些兴致，又掏出手机，发消息。
［独钓寒江雪］：可以查询一下现在庆大附属医院精神科挂号人数吗？
“咔——”
医院大门口，漆函宇一脚踹到石桩子上，往前踉跄一步。
林景洋吓一跳：“漆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
漆函宇重新站稳，下意识往四周望了望。
身上那股子松散懒怠的意味儿全不见。
还挺巧。
他低嗤一声，回头看拥挤的大厅，微眯着眼，粗略进行估计。
随后懒洋洋答：
［7-x］:三四十个人吧。
另一头。
这几个字快被江雪舟盯出窟窿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
总觉得这短短的几个字，有着一种敷衍，漫不经心，还有点不耐烦？
手机黑屏，倒映出她深沉的脸。
各个方面都是婴儿版本，偏偏语言功能肉眼可见的高级，说话连语气词都极度贴近人类日常用语。
商家投资巨大，和微信达成了合作，未来会广泛应用于这个用户量庞大的聊天软件上。
现在是试验期，江雪舟幸运地成为了第一批试用人员之一。
说是目前功能植入尚不完全，存在各种随机且奇怪的 bug。
细思极恐。
这语气，就像对面真有个懒懒散散的人，极为敷衍地回着她的每一条消息。
江雪舟烫手一样把手机扔回包里。
她决定今中午回去和商家说清楚，中断这次新产品体验期，等版本正式更新上线后再去捧场。
看江雪舟发呆，言舒以为她默认了待会儿挂号去精神科的提议。
她问：“先去楼下吃饭？快中午了诶。”
江雪舟反应过来，疑惑：“在医院吃完午饭再走吗？”
“……嗯。”
“你今天不是说去淮西路吃蟹黄拌饭？”
“……”
沉默片刻。
言舒看这反应就知道这家伙没听到她刚才的问题，忍了又忍，叹口气道：“江江，要不咱还是抓紧去精神科看看吧。”
江雪舟：“？”
言舒：“我觉得你已经灵魂出窍了。”
“……”
“我有个学长在这儿上班来着，让他给你推荐下医生？”言舒说。
“不去了吧。”
“为啥？”
江雪舟回想他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回答。三四十个人吧。
三四十个人也要排好久的队。
她认真说：“人多，太挤。”
言舒：“……？”
你怎么知道的？？！
她语气凝重：“江江，讳疾忌医不是好事。”
江雪舟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就算你真的精神出问题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江雪舟：“其实……”
吞吞吐吐一分钟后。
江雪舟掏出手机亮了亮日程表。
“…还是算了吧。”她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言舒看到她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从今天下午到下周末，接踵而至的 ddl。
撇撇嘴，了然。
江雪舟是那种不按计划行事会浑身难受的人。
“我今天下午要去图书馆写项目简介，准备面试呢。”
“……”
言舒再次叹气，试图劝说：“唉，江江，你但凡能歇两天呢。那样失眠问题肯定没现在这样严重。”
江雪舟扯出个为难的笑。
总而言之，睡眠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代价高昂的奢侈品。
收拾单子塞进包里，二人下楼。
走廊右侧一排窗户，风声徐徐，吹动江雪舟扎得草率的丸子头。
耳边突然响起某人不放弃的声音。
“不过，来都来了，我们还是去和展学长见一面吧。”言舒凑近她的脸，试探性地问。
江雪舟一下就明白了：“你不会真是为了展学长才来的吧。”
她盯着言舒骤然红透的脸。
不紧不慢道：“怪不得，明明头痛已经好多了。”
“主要是为了陪你……”
“哼。”
江雪舟识破。
离电梯路绕，二人选择走楼梯。
三楼的楼梯间走进来几个女护士，看到她们后压低了谈笑声。
擦肩而过的时候。
“儿科展医生今天白天值班。”其中一个护士小声说。
言舒停下脚步。
“嗯…”另一个女生难掩激动，“我刚刚路过看到他了，不愧是咱医院院草，帅得很温暖。”
“这还不算什么，今天诊室门外刚也站着个…小帅哥。”
女生疑惑：“只是小帅？”
满脸写着“那怎么配和我展医生相提并论”几个字。
另一个护士赶忙补充：“是年龄小，看起来像学生。”
“帅得很猖狂，痞帅的那种类型，懂吗？”
“我还是喜欢展医生那种温温柔柔春风一样的感觉......”
“你还挑上了。”
“......”
“帅气男大通常是海王，”女生一幅过来人的姿态，“还痞帅类型，越痞越海。”
女护士垂头丧气，回想诊室门口一直忙着回消息的帅哥。
从他旁边走过去人连下巴都没抬过，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叹了口气，“看起来确实蛮花。”
女生低头：“...不过我怎么没看到？”
“带着小孩儿来的，都穿黑衣服。”
这下江雪舟也停下了脚步。
“买一赠一，不亏啊江江，”护士上楼后，言舒拽着她拐了个弯，语气兴奋：“咱顺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