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散
“从小到大,明明我样样都比李程要强,所有的人都只看得到李程,仅仅是因为他是嫡长子。这世界上还有比我出身更加尊贵的人吗?”
李朴说:“太子喜欢的,我都要抢过来,当然也包括你,隋霜。”
隋霜在他的钳制之下如同一只濒死的鸟儿,从潮湿的鬓角滑过鸦羽般的眼尾,顺着紧绷的下颌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隋霜在这种窒息之下微微张开了嘴唇,她不舒服地皱着眉头闭了下眼睛,咬紧牙关问道:“你到底在吃食里下了什么?”
“足以让你跪下来求我的东西,隋霜,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那只猴子的脑袋里面有解药,你吃了它,向我俯首称臣,第二……”
李朴收紧了那只手:“被迫服从我。”
一直抱着隋霜手臂的那只小猴子开始唧唧直叫,它本是人类的盘中佳肴,被隋霜救下以后一直瑟瑟发抖,如今看到隋霜受到威胁,却顺着隋霜手臂爬上了肩膀,一口咬上了李朴的手。
李朴吃痛放手,隋霜趁机与他拉开距离。
他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抢那只猴子:“该死,把它给我!”
忽而,两道破空声同时出现,黄铜锁缠住李朴脖颈,锁链绷紧将人拉倒,在倒地间隙,一把长刀破空,刮破了四皇子的侧脸。
那刀收势不减,直冲前方的隋霜,猴子吓得吱哇乱叫,但是隋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在刀距离隋霜不过咫尺之间的时候,徐宁妄闪身出现,握住刀柄,甩去刀上的血珠,收刀立于隋霜身前。
那黄铜锁钩锁钩的主人一顿,收了武器,翻身而走。
隋霜微微缓了缓自己的呼吸,看着地上这个慌忙想要爬起来的李朴,一脚踩在了他的手上。
隋霜俯身,她向后招了招手:“徐宁妄,打断他的腿。”
“不不不!”李朴挣扎着,“隋霜,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想与中州为敌吗?!”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那个绿眼睛的男人沉默着,用布条勒住了他的嘴巴。
紧接着他便觉得剧痛袭来,他的腰部以下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直到这一刻,李朴的恐惧才堪堪压过了被羞辱的愤怒,让他真正想到了残废之后的半生。
他的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再没有了最初的嚣张。
隋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不可能,不可能,隋霜。你明明吃了我的含春散,你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李朴怒吼。
隋霜歪头一笑,满目的清明,哪里有半分中毒的样子:“啊,四皇子殿下,你要想一想往一碗水里面滴一滴染剂的样子,和往一壶水里面滴一滴染剂的样子。”
她的身体本就是个千疮百孔的大染坊,再加点什么进来,还能毒过白月魂去么。
隋霜逗弄着那只小猴子,撩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啊,我看四皇子如此的清醒,是不是没有打断啊,不碍事,我们再打一次。”
四皇子挣扎着往外爬,只要可以出去,就能喊人过来,他要让这两个人碎尸万段!
就在他快要爬到的时候,一双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隋霜替他打开了门。
门外横陈着满院尸首,他最最精良的护院皆被一刀毙命,以极其惨烈的样子死在了他的面前。
难怪这人进来了这么久,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救他。
难怪隋霜敢单刀赴会,派一个护卫潜入林家。
这里满院子的人,都是他杀的吗?
这个想法的产生让四皇子忽然后脊背发凉,他僵硬的想要回头,却觉得膝盖再次传来剧痛,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知道隋霜和徐宁妄从林家正门走了很久之后,林家的人才发现了昏迷多时的四皇子李朴。
而太守府中。
隋霜全程冷着脸回了自己的住处,她这次去林家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墨儿的踪迹。
如今也当真是收到了墨儿的消息了。
墨儿真的已经死了么?暮雨养母的妹妹,她死前托付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事情,就真的要以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结尾吗?
徐宁妄和隋霜说了棺材的事情,可是那口棺材真的可以作为墨儿死亡的证据吗?
还有林长生身上奇怪的味道,被自己戳到痛楚之后下意识看的地方。
以及那个在四皇子宅院中忽然出现,攻击李朴的黄铜锁钩,有海贼出现在林府,那个看似出手搭救隋霜的又会是谁?
隋霜扶额,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解决清楚。
但是……
隋霜开口,无声骂了一句脏的,她掩藏在衣袖之下的指尖蜷起来又舒展开,那种布料在肌肤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
艳色的红渐渐顺着她脆弱修长的脖颈攀上脸颊,那双冷漠的眼睛被颤抖的长睫遮住,漾起水光。
“隋霜,我觉得不太对劲……”徐宁妄推门而入。
两个人两两对视,在沉默中忽然察觉出了不同寻常。
那个混蛋到底是哪里找来的药!
隋霜在看到徐宁妄那双绿色眼睛的瞬间,头皮一炸,但已经来不及了,两相咒在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沸腾起来,她的心想要后退,可是泛着粉的指尖几乎是迫切的抓住了徐宁妄的衣袖。
她抓着对方不松手,嘴却没有半点的松口:“谁让你进来的,走开。”
徐宁妄动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那只拉着自己的手抓得更紧了。
徐宁妄蹲下来,蹲的比隋霜更低,他放任隋霜抓着自己,仰着头看向坐在矮榻上的隋霜,露出自己诱人的绿色眼睛:“姐姐,你真的想让我走吗?”
李朴的含春散药性刚烈,是寻常药物上百倍的剂量,可即便是如此,这种药效在白月魂的压制下依然不值一提。
但是奈何隋霜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冰蓝色的蝴蝶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在情|欲的催动下翩然飞舞,翅膀上洒下的磷粉迸发起巨大的花火。
隋霜脆弱而单薄的身体实在是难以承担这样浓重的情绪,过于深重而暧昧不清,似痛非痛地烧着了她的神智与骨头。
她死死抓着徐宁妄的衣角,以期从这个动作中得到安抚,指节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青白,但是这毫无效果。
隋霜在崩溃的神智中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推开了徐宁妄的脸颊:“不,走开。”
肉|体轻贱,皮囊而已,她并不介怀与谁在一起。
但是这个时候不可以,药性打破了她的防备,强行推倒她冰冷的疏离,摧毁那如同盔甲一般的运筹帷幄,这比扒光了她还让她觉得羞耻。
隋霜永远不向任何一个人展露自己。
徐宁妄看着她眼底细碎的脆弱,这种东西如同上瘾一般地勾着徐宁妄,他甚至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了隋霜这个人。
这种认知让他不想放手,徐宁妄顶了顶被隋霜碰触到的左腮,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攻击性,轻轻掰开隋霜抓着他的那只手。
他一下一下地亲吻着隋霜发着抖的手指,从指尖到指节,再去反复亲吻那发着烫的手背与手心。
直到吻到隋霜那双眼睛无焦距地散开,吻到她不受控制地呜咽着开始挣扎,吻到她茫然地受不住诱惑的小口喘息着捧起徐宁妄的脸。
徐宁妄用着最软的嗓音说:“姐姐,你想要我吗?”
隋霜手指捋过徐宁妄的薄唇,眨眨眼,一滴泪就顺着长睫滑落到了脸颊。
她俯身,用自己的唇凑近他的,给了徐宁妄第一个回应:“想的。”
徐宁妄伸手,揽住隋霜单薄的脊背,狩猎的野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性,他吻上了那个让他俯首称臣也甘愿的猎物。
这真是奇怪,明明是我诱惑她的。
为什么好像输掉的人,却好像只有我一个似的。
矮榻上摆着的小桌轻轻晃动,荡起了满杯的茶水,隋霜的呜咽声隐没在这水声里,这种灭顶的感觉让她觉得恐惧又荒唐,她徒劳的想要抓住徐宁妄的肩膀,却只抓到了一手的汗水。
她的手打滑下去,无力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另一双火热的手掀开她的手腕,逼着她看清这人热烈而赤诚的情意。
这真是太……
隋霜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她捏住徐宁妄的喉咙,吻上了争斗多年的宿敌。
一场颠倒大梦,隋霜醒来的时候身旁是眼巴巴的春桃,而徐宁妄端着一碗药刚刚关门走了进来。
察觉到她的眼神之后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将药放到了桌子上。
春桃满是担心地说:“小姐,您都已经睡到第二天了,头晕吗?赶紧把药喝了。”
她这样说着,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徐宁妄:“赵大夫说了,您得操心操心自己这幅随时要入土的身子,太过激烈的事情,不适合要入土的人干。”
隋霜摆摆手,沉默地喝完了药:“墨……”
她皱着眉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墨儿的事情,让暮晴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墨儿就是化成了灰,我也得给暮雨带回去。”
春桃还想说什么。
隋霜催促:“快去。”
而一旁的徐宁妄忍不住上前:“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