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
隋霜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墙的药柜,这面墙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其上刻有纹路,还来不及隋霜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纹路,便听一人缓缓出声。
“隋大人,这一觉睡得可好?”
从药柜两侧的窄道中走出一人,长眉白玉冠,手持拂尘道袍一尘不染,他这话说完,将药柜上右上角拉开的一个抽屉轻缓推上,隋霜终于看清了这个巨大药柜组成的图案。
那是一条缠绕在古怪花枝上的蛇,由每个抽屉的纹路组合而成,图案粗糙隐晦,带着铺面而来的嗜血与疯狂。
这长眉老道站于蟒蛇之前,明明是一派的仙风道骨,却带着种诡谲难辨的气质。
隋霜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腕,开口道:“明明是巫人,却要以道士身份作为掩护,国师,这些年想来你不太好过吧。”
在国师出现的那一刻,巫人的所有踪迹串成了一条线,海怪岛上的巫人为什么要全部自尽,眼前之人就是最终的答案。
国师冷笑一声:“设十二灵台遍布北陵,以长生诱使林家壮大势力,借此在海怪岛上安营扎寨。隋霜,你毁我根基,坏我族大业,好大的胆子。”
隋霜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这是一件非常宽阔的炼丹房,除了国师之外,还有几个神色麻木的小童在匆忙地从药柜里面抓了药材往药柜后面走去。
隋霜本来是金銮殿上朝,朝会结束之后嘉乾帝留下她说是有要事相商,隋霜在御书房之中等着嘉乾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隋霜想了想,当时她在大殿里面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只有一个面生了一些的小太监进来在香炉里面加了点香。
香?
隋霜抬眸:“你对嘉乾帝说了什么?”
隋霜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平日周遭守卫森严,想要抓走她可谓是天方夜谭。只有在皇宫中的时候,不能带上暗卫。
一个小童抓完了药材,将抽屉推回去,咔哒一声。
国师看向隋霜:“隋霜,你知道中州这些年一共死了多少个孩子吗?没有人能拒绝长生。”
房屋震颤,药柜缓缓下沉,露出了后面直直到顶的炼丹炉。
皇宫中,云妃娘娘慢慢关上了密室的小门,门缝中吾儿李秩的牌位一闪而过。
她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粘上的一点香灰,旁边的小太监过来,小心看着云妃的脸色:“娘娘,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吵着要见您。”
云妃将手里的帕子一丢,狠狠仍在地上:“呵,发脾气,发什么脾气,难道当真按照他说的,联合国师把隋霜拉下马,然后把人裹好了给他送去?他还当他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太子呢?”
小太监不敢回话,见云妃娘娘往外面走赶紧跟上:“娘娘,咱们这是要去东宫?”
“我才不去看那个没用的东西。”云妃映着铜镜重新理了理鬓发,出了门。
云妃进来的时候,嘉乾帝正在看一本经书,内阁呈上来的折子被他堆在一边。
“昨日户部交了今年的账目,所写的内容竟是比往年要厚上几倍,那个隋霜,这一年里头给朕挣了十年的银子出来,不但补上了往年的亏空,还剩余了不少。”嘉乾帝头也没抬,仍旧看着经书说。
云妃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怕是这嘉乾帝心里头觉得隋霜有大用处又想放了她。
她艰难咧嘴笑了一下,柔若无骨的手伸出来,想要搭上嘉乾帝的肩膀。
但是还没等她动作,就被嘉乾帝后半句话钉在了原地:“我听说太子正在闹呢?”
嘉乾帝终于肯放下手里的书,他站起身,溜溜达达背着手走了过来。
嘉乾帝老了,甚至背都已经很难如年轻时候挺的那样直,云妃比他小很多,有时候凑近了都觉得嘉乾帝身上有种没办法被宫廷香压盖掉的老人味。
可是就是这样一日不如一日的嘉乾帝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会让云妃感到胆寒,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点什么。
但是还没有说出,就被嘉乾帝扳着下巴被迫抬起了头。
“你们一个两个,还是这个样子,都喜欢算计朕。你也好,隋霜也好。”
隋霜自重生回来,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即使是再如何的隐蔽,所造成的结果仍旧是无法避免的,她拔掉了所有的皇子,让长公主李麦上位。
“但是你看看隋霜做了多少事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忠臣良将啊。倘若朕一直重用她,怕是将来流芳百世也不成问题。”
云妃的心剧烈跳起来,嘉乾帝到底什么意思,那现在她再利用他算计隋霜,嘉乾帝又是怎么想的?
他慢慢摸上了云妃这张熟悉的脸,话是对着云妃,却好像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只有她不会算计我,但是她死了。”
嘉乾帝笑起来:“你抖什么?”
云妃想笑,可是她根本笑不出来。
“你放心,国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嘉乾帝放开云妃,转身回去他说,“以后要多和麦儿亲近亲近,她是我的女儿,当然也是你的女儿。”
云妃心中大骇,嘉乾帝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嘉乾帝好像已经彻底放弃了李程,他真的愿意立自己的女儿称帝吗?
云妃忽然想通,或者正是因为他想要立李麦称帝,才更要杀了隋霜。
而且即便嘉乾帝觉得隋霜是个能臣,但是也相信国师有几分本事,愿意顺着国师的话试一试。
隋霜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味即将被炼化的药材,忠臣良将,流芳百世,都敌不过嘉乾帝那颗想要长生的心。
想到这里,云妃忽然笑起来,她袅袅婷婷来到了嘉乾帝的身边,扶住了嘉乾帝的肩膀,笑得一派柔情蜜意:“那照陛下所言,这隋霜定是必死无疑了。”
无边高的炼丹炉撑起天地,里面燃烧着的火光映亮了隋霜的半边侧脸。
国师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笑吟吟的声音中带着畅快与恶毒:“请吧,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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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钱万贯痛苦地说,“殿下,咱们又不走了吗?”
他这句话最后一个吗字都没说完,就看到徐宁妄拿吓人的表情,当即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去给南冶递话。
驿站前头马声嘶鸣尘土飞扬,一列车架向着北陵边境奔去,在一个转角之中,好像有人骑马逆流而行赶回京城。
南冶来迎接徐宁妄的队伍中,特意备了两个和他长相与身高都比较相似的人,如今替身暂代他回到南冶,徐宁妄自己则带着师父留下的人再次回到了指挥使府。
进去之后发现人还不少,二马、青竹、左相隋柏涵以及一众的锦衣卫全都在。
隋柏涵在知晓了徐宁妄真正的身份之后,心情很复杂,在知道了这人不是傻子之后,心情更加复杂。
但是如今徐宁妄居然能够放弃回南冶的机会,再次涉险回到北陵……
隋柏涵也只能叹了口气,冲门外站着的徐宁妄招了招手:“也罢,浅露平日里没白护着你。”
二马脸色很难看,她率先开口:“老师是在皇宫里面消失的,宫外的暗卫等了她两个时辰还没有人出来,去问宫里的太监,太监却说隋大人早就出来了。”
吴昌洪接着二马的话继续说:“我和今日值班的御林军打听过了,他们之间到大人进入御书房,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她出来。”
隋柏涵叹了口气:“皇宫中的建筑错综复杂,很多地方都设有地道。浅露最近动作太大,恐怕是引起皇上的忌惮了。”
青竹皱着眉头问:“可是皇上如果想要对师妹不利,不是应该找个理由吗?怎么会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
是的,皇帝倘若是想要杀她,也定然是会寻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绝对不会这样匆忙的动手。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持,每个人的脸上都摆着明显的担忧,现如今过去的一分一秒都可能要了隋霜的命。
徐宁妄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我能找到她。”
徐宁妄说:“自从中了两相咒,我发现我一直都能隐隐感觉到隋霜的方向。后来经过资料查证,说是因为我体内的子蛊会受到母蛊的吸引。”
徐宁妄指向京郊一处山头的方向:“隋霜在那边。”
他在察觉到隋霜的方向之后,就立刻前去查看,但是整座山却被众兵把守,层层盘绕着包围了上方的道观,他带的人手有限,这才回来调兵。
几方人马同时行动。
李麦赶回皇宫,左相联合一众官员,自在道人也给下级各个官员传讯,无数官员联名上奏,询问隋大人去向。
青竹坐于一处树桩之上,横笛吹奏,山上的人转头寻找声音来源,无数条蛇从洞中簌簌爬出,对着这些人就咬了下去。
锦衣卫全部倾巢出动,由徐宁妄带领着摸上了山头,在对方看到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呼喊出声的一刹那间,抹掉了对方的喉咙。
山林无声而寂静,人影攒动,于黑暗中收割性命。
快些,再快些,隋霜/浅露/隋大人/老师/师妹/霜儿,请你坚持住,一定要活下去啊!
终于,徐宁妄带着众人来到了道观门前,两边的锦衣卫训练有素的将道观包围起来。
徐宁妄连呼吸都来不及喘匀,一手持刀,侧身抬脚踹向大门。
“咣!”
一声巨响,门闸被生生踹断,两扇大门砰得摔向左右。
道观大门洞开,露出满地的鲜血。
徐宁妄压了一路的脾气,看见此场景瞬间急了,他大喊:“隋霜!”
“喊什么。”被血浸染了全身的隋霜从一侧走出来,随意将手里的尸体丢到一边,看着徐宁妄以及身后一众的锦衣卫,愣了。
“不是,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