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
隋霜骤然这样一晕,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李程已经被逮捕,准备押解下去,偏巧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刚刚被抓也从容不迫,曾经满朝称赞的太子忽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也好,也好,隋霜,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来世再做夫妻!”
都不等人发话,周围的士兵通通围了上来。
“住嘴。”
“你怎么敢这样说隋大人!”
有人一脚踹在李程的膝弯,迫使他跪下来,接着无数拳脚落下,然而即便是这样,李程仍然大笑不止。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可是嘴却没有停下过,直到有人往他嘴里面塞了一块脏布,将他拖下去,这才中止。
军队没有慌乱太长的时间,时无尘指挥,王文鸳做他的副手,几位将军领命,便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青竹已经去照看隋霜,他们需要面对的则是接下来的战争,毕竟杀了一个徐霆烨来了一个齐冽,杀了一个齐冽,谁也不知道南冶的下一步棋会往哪里走。
南冶主帅身死,趁胜追击才是上策,但是北陵在这场战场中损耗也不少,他们需要尽快整顿攻打南冶。
然而就在一项项军令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时,一斥候打马而来,冲过城门后马没停住,他已经翻身下马,几步助跑,跪在了时无尘面前。
“大人,南冶皇帝、薨了!其子徐宁妄登基,下令停止交战,不日便会派使团过来会和谈!”
斥候此话说完,周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报信的斥候,接着,全军沸腾起来。
时无尘罕见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踩着夕阳的余晖转身,继而越走越快,接着他跑了起来。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跑了起来,直奔隋霜的营帐。
他一撩营帐,看到了站在隋霜床前风尘仆仆眼眶通红的徐宁妄。
那个下令要停止交战,刚刚登基的南冶新皇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了北陵的营帐之中。
时无尘:“……”
这人到底是怎么避开北陵的层层防线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的,那可是他刚刚才安排好的布防!
徐宁妄没有理会时无尘,他看着昏迷的隋霜,想要上前又收回脚步,想要抬手又怕碰碎了她,只艰难地从嗓子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我还是太慢了。”
徐宁妄在南冶的布局其实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的,早到他第一次和师父给他留下的人接上手,早到他第一次和钱万贯达成合作关系。
虽然他后来才回到南冶,但其实南冶的朝堂他早有插手,而随着他的回归,迅速引爆曾经埋下的雷,扩张自己的势力。
直到杀死自己所有的兄弟,将皇宫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杀死老皇帝谋地得皇位。
这其中每一步的风险不与外人知,并且随着他的疯狂推进危险成倍增加。
徐宁妄常常坐在由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在这件御赐给他的宅院中,静静等待着破晓的第一缕天光,转头再次投入到下一场筹谋中。
刀山血海跨过,他拼了命加快脚步,但还是太慢了。
时无尘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得外头说话声响起。
“陛下,陛下!”
紧接着,一个穿着宫装的明艳少女撩帘而入,能被叫做陛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陵的女帝李麦李二马。
南冶和北陵的两个新皇帝就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见了面。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登基是为了相同的事情,来这里也是为着相同的事情。
但显然,李麦也好,徐宁妄也好,他们都没有拿到想要的结果。
李麦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带来了北陵最好的药材。”
徐宁妄接着她的话:“南冶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随后就到。”
之后两个人一齐说:“发了圣旨,广寻天下名医。”
而旁边的时无尘这个打断两个人:“我年轻游历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游医,能解天下千万种毒。这些年青竹游历四方,我也派人四处寻找,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他。”
时无尘在李麦和徐宁妄的注视下继续说:“此游医留一八字胡,自称圣农。”
他把后面的不知道这人是否还在世上,以及不知道此人能否解毒全都没来得及说,两位新皇已经大喊着让手下去寻人了。
隋霜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昏迷,她无视了所有人通红的眼眶,表情平静的好像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她醒了之后没有问现状如何,也许在看到徐宁妄和二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隋霜说的第一句话是:“把我塌下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上百本的书册,将床底下那点空间塞得严严实实,全是隋霜用细细的小楷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里面包含了停战以后方方面面的措施。
谁也不知道隋霜是如何在每个殚精竭虑,被苦痛折磨的午夜梦回,凭着多么大的毅力写下来的。
而她又写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
但是留给她的时间还是太少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上百卷的书册说不完往后,只要她是清醒的,她就在和二马还有徐宁妄交代这些。
从清醒讲到昏迷,等再度清醒以后就接着上次的继续讲。
有一次二马实在熬不住了,她流着泪对隋霜说:“老师,求求你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求求你了老师。”
但是隋霜却只是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摆了摆手。
二马崩溃了,她身边的徐宁妄却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他没有去管二马,而是示意隋霜接着说。
而后,隋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摩挲着想要抓住徐宁妄的手,却摸了个空的时候。
徐宁妄知道,隋霜看不见了。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徐宁妄告诉她:“今天是除夕,要过年了。”
隋霜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徐宁妄说的是什么日子。
“哦,除夕啊,除夕好啊。”她说,“除夕要吃饺子,包饺子了吗?”
于是临祈城上下在除夕这天吃上了一顿热乎饭。
军营中的士兵们支起了大锅,在下面堆上了厚厚的柴火,点燃后煮沸了水,腾腾的带着潮湿的热气扑在每个人的脸上。
用各种菜和猪肉包成的馅料,面是今年的新麦磨成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城里面百姓的家里收上来的。
老百姓不想要钱,但是军中却是以高于市价的价格付了百姓账。有了这些钱,他们可以买到更多更需要的东西,也能过个好年。
因为各家各户的囤积的蔬菜各不相同,饺子馅最终成了大杂烩,除了给的足足的猪肉,什么菜都有。
为了尽早吃上这顿饭,便把所有会包的人都叫了过来,但是一群粗人,包的饺子也是什么形状的都有。
那些包着各种馅料的七形八状的饺子滚入沸水里面,排着队的士兵领上这么冒着尖儿的一大碗,不顾滚烫先扔进嘴里一个。
躺得龇牙咧嘴,美得不似人间。
等到把皮咬破,又鲜又香的馅料和汁水炸开在口中,这眼里的泪水也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士兵们都看着那顶安静的营帐,是里面那个人让他们有了安稳。
而这个人好像再也没有了下一个来年。
有一个士兵哽咽着出声:“还、还没有找到那个叫圣农的神医吗?”
没有人说话了。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没有。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即便是浮屠塔成林成山,却也等不来一个奇迹。
而就在此时,抱着饺子守着城门的士兵忽然听到城门被扣响。
他擦了把眼泪喊了一声谁啊,又想起之前交代的南北两个太医院的御医不日便到,便觉得应该是这太医院的人到了。
于是打了号角,示意两边的士兵打开城门。
高大的城门朝里,缓缓敞开,露出了门后的场景。
外面黑压压的人头看不见尾巴,打头的几个人穿什么的都有,一人穿着僧袍提着把大刀,一人一身江湖郎中的打扮,额角贴着块狗皮膏药,另一个人手上讨饭的碗都没有放下!
看门的士兵都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要不是穿得实在是个别,而且南冶的皇帝就在他们城里头,都以为是南冶要重新打上来了!
而再去看,就发现从这密密麻麻的人里头,看到了熟悉的朝服,和着这太医院的人是来了没错,但通通都被挤到角落了去了。
士兵抱着碗饺子瑟瑟发抖:“敢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打头的乞丐拿手一指,呲出来一嘴的黄牙,以当街耍混的姿势,带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嚷嚷道:“你们只找那个圣农废物干什么,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至毒看病的高手,不比那个圣农差。当然老子是里头最牛的!”
旁边提着刀的大和尚把这乞丐赶开,笑得一脸的慈眉善目:“阿弥陀佛,贫道乃一介苦行僧,不过对这药理之说也略同一二。”
“隋施主救民生于水火,解世人之艰难,受天地之苦难。余等虽非神医,却愿竭尽毕生所学,换得隋大人一线生机。”
这数不清的医者都是听闻消息,从各处赶来,想要报答隋霜的。此刻大和尚说完之后,齐声喊道:“愿竭尽所学,报女诸葛恩情之万一!”
士兵眼眶一热,手里抱着的饺子玩脱手,咔嚓碎了一地。
他们寻不来神医,但是这里有千千万万个医生,还顶不了一个神医吗?
这白月魂没有解药,那就现配出一份解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