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欢喜
沈落沉起身的动作停住了。
她突然庆幸自己戴了口罩，赵淑桂也很不出意外地，根本认不出沈落沉的背影。
球球本身就不认识这个远在诒城的姐姐，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栏杆上，还和沈落沉对视了一眼，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她听见赵淑桂的脚步靠近，在展示牌前停下，缓慢地念着牌子上的字：“夏夏……3岁……先天性……心脏病啊！”
夏夏这时已经机灵地跑到球球那一边，铆足了劲在原地蹦跶，两只后腿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试图获得潜在领养人的欢心。
郭佳昭看见机会来了，刚准备开口介绍，只见赵淑桂如临大敌似的，拉起趴在栏杆上的孙子，教导起来：“不行的哦，这只狗不健康，会死的。”
随后转向她：“这样子的小狗，你们这边有没有健康的？”
出于礼貌，郭佳昭语气还是很克制：“我们夏夏也是健康的小狗……您要不去旁边再看一看，可以领养的小狗都在这块。”
赵淑桂不死心：“让你们老板看看呢，就这个品种的小狗，我不信没有第二只。”
沈落沉背对着赵淑桂起身，避开和他们正面接触。
转身打算离开，就听见赵淑桂在身后胡搅蛮缠未果后，对着孙子安慰道：“没事，我们也可以看看小猫。”
脑袋嗡地一声，她突然浑身冰凉，不由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她控制着自己的喘气频率，防止因为呼吸过快导致自己缺氧，然而指尖还是有些麻木的趋势。
她立刻快步走回放包的地方，从角落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水，拉下口罩，喝了一口。
视线还在赵淑桂身上徘徊。
她记得球球已经上幼儿园了，怎么今天明明是周四，却出现在这里，还是赵淑桂带着。
赵淑桂带着孙子又走到待领养的猫咪区，一个笼一个笼地仔细看着。
沈落沉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神情过于专注，连傅焉予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觉得口罩麻烦？”傅焉予开口。
沈落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确实忘了把口罩拉上去。
“忘了而已。”说罢，把口罩提了上去。
傅焉予从侧面看着沈落沉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不愉快的事情，琥珀色的瞳孔含着寒意。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
“觉得怎么样？”傅焉予也从一旁拿起一瓶水。
“什么怎么样……哦，这里啊，挺好的。”
沈落沉显得心事重重，无法冷静思考傅焉予的问题。
傅焉予听罢，没有说什么，只微微挑了眉，拧开那瓶水，扯下口罩喝了一口，随即又拉了回去。
沈落沉自觉失了态，人家特意为了她把活动安排在这一天，自己却显得很不走心。
所以她强打着精神，带着很刻意的笑容，强行聊天：“领养日很有意义，你们每次活动能领养出去多少流浪猫和流浪狗？”
傅焉予瞥了她一眼，看得沈落沉很心虚。
“不多，一般一次活动，五到十只已经很不错了。”
沈落沉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数量这么少。
“其实我一直主张把线下活动放在工作日，”傅焉予继续说了下去，“周末人流量虽然大，但很多都是路过，好奇而已。工作日还能特意赶过来的，都是真心想领养的。”
沈落沉远远地又看到赵淑桂和小孙子，还在猫笼前转悠，似是还没决定好要领养哪一只。
“可是很多人工作日都出不来。”沈落沉说。
“确实，”傅焉予承认道，“所以很难安排……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老太太？”
沈落沉诧异地收回视线，看向傅焉予：“你说什么？”
傅焉予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看穿沈落沉的想法，他微微眯眼，看着沈落沉的眼睛：“你一直在盯着她们。”
沈落沉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再加之口罩的遮挡，应该无人会注意她的情绪变化。
一双澄澈的眼睛，突然蒙上了雾气，沉落尘眨眨眼，将迷雾散尽，随后扯出笑容：“你眼力真好。”
她把视线挪回到赵淑桂身上，语气很轻地继续说道：“确实认识，但是不想认识。”
“那想让他们领养吗？”傅焉予很直接。
沈落沉沉默了两秒，无奈轻笑：“你们自有领养标准，不是我想不想的。”
-
猫咪领养区，一只橘猫的笼子前面，围了好些个人。
赵淑桂其实还是看不中这只橘猫，觉得它爱答不理，看人的眼神很冷漠。无奈自己的宝贝孙子又一眼相中，喜欢得不得了。
“球球乖哦，这只猫猫已经很老了，养不家的……”试图劝阻自己的孙子。
负责橘猫的志愿者，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憋了一肚子的吐槽，眼看着祖孙俩在猫区转了一圈又一圈，老太太挑剔这挑剔那，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完全健康，不怕人，性格温顺的橘猫，还嫌年纪大。
球球也不闹，只犟着鼻子看着赵淑桂，看得赵淑桂又心软了。
“好好，奶奶再问问，有没有小一点的猫。”
然后抬头看向橘猫志愿者。
橘猫志愿者立刻假笑相迎：“怎么了奶奶，看好了吗？”
赵淑桂：“你们老板在哪里，我们想要小一点的猫。”
志愿者：“所有可以领养的猫都在这里了哦。”
赵淑桂一摆手，显然不相信，笑话道：“刚刚狗笼子那边的小姑娘也这么说，我才不信呢，让你们老板出来跟我说。”
周围的志愿者们面面相觑，橘猫志愿者耐着性子回头找负责人，发现傅焉予已经站在了身后。
“小伙子，你是老板？”赵淑桂显然觉得他太年轻。
“我是，”傅焉予答道，“您有什么问题吗？”
志愿者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人就是烟雨，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思亚的负责人。
赵淑桂上下打量了一番傅焉予，随后刻意一脸慈祥地笑开：“我孙子喜欢这个，这个什么，大橘猫，但这只年龄有点大了，你们有小一点的橘猫吗？”
“没有。”傅焉予回答得很干脆。
赵淑桂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还戴着口罩，瞬间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们回去找找啊。”
“我们是做公益，不是做慈善，”傅焉予没有感情地回道，“只有这只，您想领养吗？”
赵淑桂见没有迂回的地步，自己的小孙子又眼巴巴看着，妥协了：“行吧，我孙子喜欢，那就这只吧。”
傅焉予点点头：“好，是您领养还是小朋友领养？”
赵淑桂：“给我孙子领养。”
傅焉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的，那请小朋友的监护人和我们联系，我们需要核实信息，并且签署协议。”
赵淑桂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复杂流程，反问：“还要签协议？我能签不？”
傅焉予依旧冷漠脸：“您不行。”
赵淑桂吃了瘪，她以为只要自己选定了，就能立刻把猫带走，结果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儿，瞬间毛了。
“果然免费的没好事，领养个猫而已搞这么复杂，球球乖，我们不要了。”拉着孙子的手，转身就想走。
孙子不乐意了，赖着不肯走，直到听赵淑桂说去宠物店买一只名贵品种猫，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离开。
傅焉予倒没有刻意刁难，只是在发现沈落沉情绪不佳之前，就已经听狗区的负责人汇报了情况，所以也着重注意了这祖孙两人。
是有一些人，听说这里可以免费领养，就抱着捡漏的心态，看看有没有品种猫或者狗。一旦看到大部分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小问题，就立刻退缩了。
他见的太多。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祖孙两人，沈落沉竟然认识，而且好似有故事。
她不愿说，他也没多问。
-
可能是前一天爆火的视频起了很好的宣传效果，稍晚一些时候，人竟然多了起来。
场上工作人员人手不够，傅焉予和沈落沉也纷纷进场，协助介绍。
但不知道大家是来看流浪动物的，还是来看这两人的，现场围着傅焉予和沈落沉形成了两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
沈落沉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上午的阴霾被热情的人群一扫而光，整个人尤其专注投入，和前来咨询的领养人做沟通。
尤其是在夏夏被一个小女孩和她父母领养后，她兴奋地朝傅焉予看去。
傅焉予在人群中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
沈落沉踮着脚，高高地挥了挥手，然后指着夏夏和那一家三口，示意他领养成功。
哪怕是戴着口罩，也无法遮挡她由内而外的喜悦，一双眼睛在夕阳下，弯弯亮亮的。
傅焉予朝她点点头。
沈落沉好像看到，口罩下的傅焉予，也朝她笑了一下？
不等她多想，领养了夏夏的小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角，认真地向她请教，该怎么照顾有心脏病的小型犬。
再抬头时，傅焉予身边又围满了人，女生居多，几乎遮挡了她的视线。
满心的欢喜突然就顿住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爬上心头。
她堪堪收回视线，却总觉得他的方向有着难以克服的引力，容不得她控制，只好转过了身去。
差不多快收工，沈落沉和郭佳昭走到展台旁边休息。
郭佳昭意犹未尽：“沈医生，今天多亏了你。”
沈落沉：“我？”
郭佳昭转过身，一脸真诚：“今天不仅播放量破纪录，领养数量也破纪录了！”
说完，郭佳昭双手握拳在胸口激动地挥舞。
沈落沉也不免笑了。
郭佳昭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冒心：“沈医生，你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哦。”
而后看向傅焉予的方向，说：“你跟予哥简直了，带口罩站一起，绝配。”
沈落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傅焉予还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少许多，他微微低头，听着身边几个女生说话。
几个女生说着说着捂嘴笑了起来，仿佛聊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傅焉予却没有特别大的波动，或许是戴着口罩的缘故，沈落沉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郭佳昭又被旁人叫走了，留沈落沉一个人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
发现崔静雅几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静雅无敌大美女：【姐妹你可以啊！又火了！】
沈落沉莞尔，大惊小怪的。
静雅无敌大美女：【不过你自觉点】
静雅无敌大美女：【烟雨的正脸照，我等着呢】
沈落沉发了个“不听不听”的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崔静雅又发了个链接过来。
静雅无敌大美女：【恭喜再次上榜】
沈落沉狐疑地点开，发现依旧是那个不露脸高颜值排行榜。
傅焉予高高在榜首。
自己的名字也出现了榜中。
往下一滑，看见思亚官方的评论，附带了她和傅焉予今天在活动现场的照片，趁机宣传领养日。
沈落沉忍不住轻笑，估计又是郭佳昭的主意，为了这些小猫小狗真是操碎了心。
好奇地点开下方的回复，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我就说烟雨和落尘特别般配嘛】，画风突变，整个楼都歪了。
【真的不是一对吗？】
【不是一对为什么戴情侣口罩！】
【一个绑架一个嘎蛋，夫妻店产业链哈哈哈】
沈落沉看得满头黑线。
“看什么呢？”傅焉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落沉吓得抬头，立刻划掉手机页面。刚刚围绕着他的那些女生终于离开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地靠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些评论，有些慌张：“没什么……”
傅焉予懒懒地靠着，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手，又抬眼看向她的脸，口罩下的唇角勾起弧度。
一旁的沈落沉毫无察觉。
“沈医生。”
“嗯？”
沈落沉抬头，对上傅焉予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听他尾音勾着温柔笑意。
“炒cp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