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沈落沉独自拉着箱子进了酒店房间。
身上的火锅味儿挺重，她放下行李立刻洗了把澡，出来时在化妆包里翻到了那支未拆封的药膏。
下意识地翻出傅焉予的微信，再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直接把药膏放进了包里，打算第二天再带给傅焉予。
吃完火锅结账时，服务员自顾自地把账单递给了傅焉予。
傅焉予单手接过账单，看都没看，不等沈落沉开口，手腕一翻，朝沈落沉递来。
倒确实不跟她见怪。
当年傅焉予刷卡给小狸花做了全套检查，确认没有什么特别的疾病后，在宠物医生的建议之下，顺带做了绝育，且留院治疗，再放归学校。
全部费用都是傅焉予掏的。
沈落沉过意不去，非要和他均分。
傅焉予收起卡，瞄了一眼沈落沉的钱包，懒懒抬睫：“这样吧，我不喜欢收现金，你给我带一个月的早饭好了。”
大概富家公子哥对金钱真的没什么概念，沈落沉本想和他仔细算个金额，一个月的早饭也抵不上一个绝育费用，然而对方只摆摆手：“就当跑腿费，我早上到你教室拿。”
沈落沉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而后的一个月，傅焉予真的雷打不动天天在沈落沉班级门口等着。
沈落沉往往是吃过早饭才来教室，所以都只提着一份早餐。
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傅焉予拿了早饭转身就走。
一来二去的，年级里开始传出八卦，有说国际班豪门二少在追实验班班花，天天早上在人班级门口等着只为看一眼。
亦有说班花在倒追二少，天天给人变着花样带早饭。
沈落沉独来独往惯了，这流言也是隔了一阵才传到她耳朵里，还是同寝室的国际班室友问起。
她只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确实是我给他带早饭，但我是在还他钱啊。”
傅焉予那头不解释不反驳，只懒散地对着嘲讽他的兄弟比了个中指，然后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把沈落沉给他带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
沈落沉不知道傅焉予那边的情况，生怕给他添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提议在操场那儿给他送早饭。
被傅焉予拒绝了。
然后沈落沉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傅焉予百无聊赖地站在食堂门口，等她出现，跟着她进去，拿好早饭让她付钱。
再然后食堂的同学们就能看到，国际班二少和实验班班花坐在一起，相顾无言吃早饭的画面。
还是班花付的钱。
当时沈落沉觉得有些尴尬，这还不如每天在班级门口碰面。可时过境迁，现在想起来，沈落沉只觉得滑稽。
傅焉予因为早起了十分钟，几乎都是闭着眼在啃包子，却莫名坚持了半个多月。
直到小狸花被接回来，沈落沉也不用给他送早饭了，流言才稍稍平息。
……
沈落沉怔怔地回忆着当年的事情。
手机里收到了傅焉予的微信。
烟雨：【早点休息，睡不着找我。】
-
很幸运地，沈落沉这一夜休息得很好。
在南伶的第二天，正巧碰上思亚的领养日活动。
傅焉予本意要开车来酒店接沈落沉，被她婉拒了。
总是不好意思让人家放下手上的工作，给她当司机的。
于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她独自在酒店叫了车，前往悦洋广场。
出门前，她翻了翻包，确认带上了那支药膏。
思亚在悦洋广场正中心的活动草坪上，搭了展台，把已经做完免疫和绝育的、适合家养且达到领养条件的流浪猫狗，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展台中央。
每一只猫猫狗狗面前，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这只小动物的基本信息。
沈落沉到达时，基本上布置得差不多了。
她很新奇地看着现场的一切，遥遥的望见傅焉予带着黑色口罩，站在展台的侧面，正看着卞浩捣鼓摄像机。
他的身形修长清瘦，依旧是一身黑衣，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看得出来是刻意藏在人群之后，却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傅焉予突然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沈落沉也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得微微抬手，轻轻晃了晃。
她看到傅焉予朝身边的卞浩说了些什么，卞浩顺着他的话抬头看向沈落沉，随后兴奋且夸张地朝沈落沉挥手。
沈落沉刚准备过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郭佳昭。
“沈医生你来啦！”郭佳昭心情好得不得了。
昨天发布的视频，意料之中地火了，沈落沉再一次上了颜值榜。
意料之外的是，官方媒体翻牌转发，着重强调了视频背后想要表达的主题，连带着非宠物圈的观众，也关注到了这期视频。
24小时播放量几近历史新高。
郭佳昭兴奋了一整晚，一直在评论区互动，借机宣传第二天的领养日活动。
此刻的沈落沉，在郭佳昭心里，就是她的幸运女神。
郭佳昭直接伸手，亲热地挽住沈落沉的胳膊，拉着她往展台方向走。
沈落沉低头看着被挽住的胳膊，一时有些僵硬。
她很不习惯。
她从来没有和旁人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哪怕是和崔静雅，也从来没有挽过手。
但看着兴冲冲满脸明媚的郭佳昭，她又不忍推开，只好抿着笑跟着上前。
仿佛是刻意而为，沈落沉被拉到傅焉予身边后，郭佳昭突然就撒了手，嚷嚷着展台另一边有个围栏没拉好，丢下沈落沉就跑了。
沈落沉抬手看着郭佳昭的背影，欲说还休。
一旁的傅焉予突然递过来一个口罩。
“诶？”沈落沉指着自己，“给我吗？”
“嗯。”
沈落沉看不见傅焉予口罩之下的表情，想到之前说的什么保持神秘，没多问，就接了过来。
和傅焉予的是同款。
“昨晚没有水土不服失眠吧？”傅焉予问。
“还好，”沈落沉环顾四周，“今天好像人不多？”
兴许是太早了，场上零零散散，工作人员比领养人还多，很多小动物面前都没有人。
“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傅焉予解释。
沈落沉戴上口罩：“为什么不放在周末？”
傅焉予没有说话，一旁的卞浩插嘴：“平时都放在周末的，但这周末沈医生不是要回……”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卞浩立刻收声，偷偷瞄了一眼傅焉予，继续说：“……啊，这周末这个场地被定掉了，所以就放在工作日了。”
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又回过头去鼓弄自己的摄像机。
沈落沉看向了傅焉予，她不是傻子，卞浩说漏嘴的话，她听明白了。
“不会特意为了我吧？”沈落沉小声问。
傅焉予垂着眼睛看着她，承认：“嗯。”
沈落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会不会不太好，你们老板不介意吗？”
听到“你们老板”这个词，卞浩突然神情疑惑地转过身，看到傅焉予冷眼杀过来，立刻转了回去。
“他不介意。”傅焉予淡淡说道。
“那就好。”沈落沉松了口气。
不过至今不知道他们老板是谁，昨天在办公室里也没见着，沈落沉不是特别好奇，就没有多问。
倒是前面卞浩，一脸古怪地欲言又止。
看见一旁地上放着大家的个人物品，沈落沉也把包放了过去，想起带来的那个药膏，伸手取了出来。
她走到傅焉予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把药膏递上：“这个药膏祛除疤痕效果比较好。”
傅焉予抬手接过，举到眼前看着侧边的文字说明。
沈落沉抬脚准备去场地里面转转，听到身后傅焉予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落沉走开后，卞浩凑了过来：“什么好东西？祛疤痕很有用吗？给我试试。”
抬手就想拿过去。
傅焉予啪得打掉他的手，转到另一边。
“拍个照自己买。”
-
沈落沉发现工作人员里还有些陌生面孔，一问都是来帮忙的志愿者。
个别志愿者还认出了沈落沉。
沈落沉戴着口罩，和视频里几乎一致，反而更好认了。
她在一只约克夏面前停住了脚步。
灰色的小小一只，在大约一平米空间的围栏里，朝着周围路过的人不停地摇尾巴。
见人走开了，才灰溜溜地坐下，直到下一个人驻足，又继续打起精神。
沈落沉很诧异：“约克夏也会流浪？”
郭佳昭今天正好负责夏夏的介绍，解答道：“哎，有身体疾病，就被遗弃了。”
展示牌上写着：夏夏妹妹，3岁（估），性格活泼爱粘人。先天性遗传心脏病，早期已用药干预。
旁边还有个二维码。
沈落沉扫码进去，看到当初的救助过程。
上一任主人看起来是极不负责的，貌美如花的小约克夏，被养成了拖把样，灰头土脸地蹲在纸盒里，瑟瑟发抖。
说不负责吧，竟然还留了张字条，说刚刚查出来有先天性遗传心脏病，虽然是早期，但没有钱救治，于是丢在了思亚门口。
思亚无奈，只能收下。
送去医院一顿检查，情况并不严重，暂未病发，可以用药控制住。
基地里养了一阵后，终于到了可以领养的阶段。
大约是心脏病这个问题，被颜值吸引驻足停留的人虽多，真正愿意领养的人几乎没有。
听说了先天性心脏病，都遗憾摇头，生怕自己照顾不好。
郭佳昭在一旁怎么解释，都很难说服领养人。
沈落沉蹲下，轻轻摸了摸夏夏的脑袋。
夏夏是懂事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沈落沉心都化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声：“奶奶，这只小狗好可爱！我想要这只！”
沈落沉刚准备起身，想要帮一把，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那位奶奶嘴里传来。
“让奶奶看看，我们球球喜欢哪只小狗呀？”
巧了，沈落沉内心冷笑一声。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