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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坊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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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降下一层雨雾。

晏惊时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在“陈府”面前停了下来。

还未等她敲门,就听大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妇人站在门口,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鬓边却缕缕白发,眼圈微肿且泛红,似是哭了很久。

她似乎是诧异门口有人,与晏惊时对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姑娘这是?”

晏惊时行了一礼:“夫人好,在下是陈小公子的朋友,得知今日是他的头七,特来悼唁。”

听到小儿子,陈夫人的眼睛更红了,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她自觉失礼,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引着晏惊时进到院子里。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竟未听阿缘提起过。”

晏惊时:“在下姓晏,与陈小公子在张婶子羊汤相识,因喜爱美食而结缘。虽未见过几面,但在我这已视小公子为知己了。”

陈夫人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先前不知那孩子喜欢这些,他身体不好需得日日服药,我和老爷也不让他吃外面那些吃食,总觉得自家厨子做的更适合他。倒是他兄长,总帮着他跑出去,为此没少受老爷的呵斥。”

二人走过院子,来到灵堂。

灵前摆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香炉,一个背影结实的男子正上着香。

“到底还是他兄长懂他,这么多年来我不让他跑跳,不让他经常出府,甚至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派人看着……”陈夫人情绪激动,发出呜咽之声,“多谢晏姑娘愿意与他做朋友,那孩子一定十分高兴。”

晏惊时抚着陈夫人的背,用力不轻不重,既不越界也不显生疏。

“夫人莫要自责,当娘亲的总是考虑地多些,陈小公子与我相谈时还说了许多夫人的好呢。”

陈夫人似不可置信,微微正大双眼:“当真?他不怪我?”

“为何要怪您?”晏惊时询问,眼中有不解,“小公子说他最喜爱的就是夫人您了,虽然整日管着他,但他却不恼,因为知道您在乎他。”

陈夫人流泪,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陈家大哥上来扶着她,向晏惊时微微颔首。

晏惊时点了三根香,向那棺椁拜了一拜,余光中瞥见身侧有人与她动作一致。

将香插在香炉里,见旁边那只手只虚虚握着,什么都没有。

顺着手臂看上去,那张消失了几天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眼前。

同陈家大哥说几句话,晏惊时便离开了陈府。

她今日来一是为了悼念陈小公子,毕竟相处了两日,后来也算共危难过;二是来看看陈夫人的反应。

她在青坊镇一直有耳闻,说陈家的小公子自出生之后就缠绵病榻,其母很少让他出府。

中年丧子本就心痛,若再将那些遗憾懊悔扣在自己头上,恐怕陈夫人下半辈子都过不舒坦。

晏惊时撑着伞在雨幕中慢慢走着,沈诏在她身侧,出奇的安静。

晏惊时:“这几日不见你踪影,怎么跑这来了?”

“我和陈兄可是结拜过的交情,怎能不来送他?”他转过头,看向晏惊时,挂着一丝浅笑,“倒是大人,嘴上说着我们烦,背后却偷偷来悼念,若不是我今日看见,竟不知大人心肠这么软。”

啧,这小子。

晏惊时:“我亲手送走的,既希望他来世能投个好胎,也希望他在世的亲人也能过得更好。”

她看着沈诏,话锋一转:“那日你溜得倒快,吸了那恶鬼许多怨气,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

沈诏嘿嘿笑着:“大人你见我这样能有什么不适,我反倒觉得比以前更好了。”

吸收怨气却仍保存理智,没有变成恶鬼,晏惊时从未听说过,不免也担忧了几日。但见沈诏这般,想来也没什么事,只要他不用怨气害人,那便随他去吧。

走到院子门口,晏惊时停下来问:“还不走吗?”

“大人好生无情,我只不过是来赔罪的,没得到大人的原谅怎么能走呢。”说完,未等晏惊时询问,自顾自穿过院门进去了。

赔罪?赔什么罪?

晏惊时收起伞,走进屋子。

屋内里香气扑鼻,属于美食特有的香味盘旋在她身边,晏惊时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怎么样大人?是不是闻起来特别有食欲?”沈诏笑着将油纸拆开,一只色泽金黄的熏鸡躺在盘子里。

“这是......鸡?”

在寺中时,寺内众僧人皆食素,纵使她再顽皮,也不好破了他们的忌讳,只能偷偷地在一些馆子外面闻闻味道。再避开僧人从后院翻进去,把染了味道的衣袍用大量皂角清洗。

至于这鸡,她也只见过活的,隔壁院子养了几只,每日天还未亮就开始鸣叫,聒噪得很。

“这是给我的?”

“是啊,我前几日说过要补偿的。”沈诏凑过来,“怎么样?这不比那羊汤什么的好吃?”

虽说羊汤什么的是她买的,但她却并未尝过,平日里常吃的也只是些糕点果子。

气味太过诱人,晏惊时不自觉地伸出手,却又停在盘子边缘。这一整只鸡,是要拿起来啃吗?可未免有些多,吃不了就浪费了。

沈诏满脸期待地看着她,见她手停在那里又有些着急:“大人不喜欢吗?好歹先撕下来一只鸡腿尝尝。”

原来是这么吃的。

晏惊时撕下鸡腿咬了一口,只觉满口鲜香,竟比味道更加令人喜欢。

“唔,这是如何做的?怎么会这么好吃?”一只鸡腿在她手中很快就成了光溜溜的骨头,她又向另一只探去。

“大人不知道吗,这熏鸡是八角、丁香、肉桂等香料磨成粉,涂抹在食材上,再经熏制而成,是不远处暮云城的美食。”

晏惊时手一顿,鸡腿将将停在嘴边。

暮云城。她此刻才觉察出哪里不对,难道沈诏这几日去暮云城了?若是真的,那这东西他是如何拿回来的?若不是,也不合道理啊。

还没等琢磨明白,她无意间瞥到沈诏手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诏抬起手,包着熏鸡的油纸被他举在面前:“这个?油纸啊。”

按理说普通灵魂在世上存在,触不到物、无法对世间产生影响,沈诏怎么还能拿起东西呢。晏惊时因一直能看见他,故而忽略了这一点。

“你为什么能拿起来?”晏惊时将油纸从他手中拿来,“还是说这油纸有什么特别的?”

晏惊时前后看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哦,我忘了说,自那日吸收怨气之后,我竟可以触碰实物了。”沈诏拿起桌上茶壶,茶壶端端正正地在他手心。

他又将手放在茶壶下面,水流穿过手心,在地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有的东西就不行,时灵时不灵的。”

晏惊时半信半疑:“那这只熏鸡又从何而来?别说你是去暮云城买的。”

“这个嘛,确实是我买的,”沈诏顿了顿,满脸为难,“至于原因大人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晏惊时:“你有隐情?”

“说不上是隐情,但也不太想让人知道。”

见晏惊时面色难看,沈诏边说话边往门口挪去:“那大人你先吃着,我就不打扰了。”

“喂......”沈诏跑的之快,她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晏惊时看了眼手里的鸡腿,愤愤地咬了一口。看来这小鬼身上秘密不少,日后还需盯着点才行。

丑时,晏惊时睡得正熟,半梦半醒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声“仙子”,以为是梦,便没搭理,谁知道一个大喊声又在耳边响起,吓得她从床踏上坐了起来。

晏惊时捂着胸口:“什么鬼叫,吓死我了。”

屋内并非漆黑一片,有白光在身后闪着,照得屋子忽明忽暗。

回过头,枕旁的玉佩一闪一闪地发着白光,里面传来判官的声音:“仙子醒了吗?”

还确实是鬼叫。

晏惊时拿起玉佩:“怎么了?我正睡觉呢,你喊这一下还真挺吓人。”

判官从满桌子的命薄中找出本红色的册子:“自然是有事找仙子。暮云城昨日死了个乞丐,但鬼差没有找到灵魂。今日又死了几个乞丐,也是同样的情况。”

名册上几人的名字被红色的朱砂划掉,判官轻轻划过几人的名字:“这几人皆阳寿未尽,灵魂又消失不见,我怀疑暮云城内有恶鬼作祟。”

晏惊时面色凝重,这几人若都被恶鬼吃了,那他的怨气一定很重,若不早些除掉定会伤害更多的人:“我明日一早便去看看。”

判官:“那就拜托仙子了。”

玉佩恢复原状,判官接着处理手中事物。

一名鬼差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摞册子:“判官大人,这是今日各层地狱的情况,还请大人过目。”

判官斜睨一眼:“放下吧。”

桌上没有一块空闲地方,鬼差将册子放在地上,又将桌面整理好,东西都摞在判官右手侧,悄悄退出去。

本打算休息,又加一份活的判官:“啊啊啊!!!”

鬼差吓了一跳,偷偷探头向屋内看去:“怎么了大人?”

判官坐得笔直端正,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没什么,早些休息吧。”

鬼差走后,判官将衣摆下撕成碎片的册子捡起来,用法术复原。

看来大声喊叫有利于身体健康,他现在心情舒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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