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垃圾车下来，众人被解开链条，按照磁环的信息标号被一个个带进洗浴间。“将你们身上的脏东西都洗干净了。”
进入中央城区的那一刻起，可以用富丽堂皇、人间仙境来形容。
中央城区具备特殊的防护罩，能够完全隔绝污染，吃食水源都有专业设备净化。
中央城内的子民衣着光鲜，不用对生活有任何忧愁，更不用什么防护服。和外围的地区可谓天壤之别。
妙氤不知道洗浴时间有多长，会不会突然被中断，她想着速战速决，拧开喷头，高压水柱从不同方向砸向她的身体，刺激着腿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很快被水流带走。
她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自己身上的伤口，最严重的右腿上，从大腿外侧延伸至脚踝的一长条、边缘不规则，就好像是被什么撕开了！
会好的，会好的……她这样想着，颤抖地将手指合拢覆上腿上的伤口，祈祷疼痛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车厢里她会觉得那个防护服的声音熟悉？自己应该是有防护服的？去哪里了？垃圾场？贵人？
她，为什么受伤了？
当她一瘸一拐出了洗浴间，队伍中大半部分人已经穿好发放的白色服装、坐在房间内等待了，每个人都露出干净整洁的脸庞，难得。
“磨磨唧唧！还有几个东西没出来？”柔软的牛皮沙发上坐着银袍女人，她的目光从一张张人脸上扫了过去，最后不耐烦地数完了数，指了指妙氤和断手少年，“你们俩，再进去，把没出来的赶出来。”
少年腿脚更灵活走在妙氤前面，洗浴室里雾气袅袅，这是他们在外围不敢想象的生活，干净、舒服。
如果不是脚下湿滑的浓绿色液体和雾气中令人窒息地腥臭，两人可能会愿意躲在里面多呆一会。
银袍女人进来的时候，嫌恶地遮住口鼻，“垃圾场就是垃圾场，死也死的恶心！”很快有人拿着仪器对着地上三具尸体检测，“滴——新鲜度79%”，银袍女人挥挥手，“拖去处理。”
“新鲜度？是什么？”队伍里一个小孩不明白地仰头问身边的大人，站在他身旁的人捂住他的嘴巴，抱歉地看了眼银袍女人。
“新鲜度么。”她鲜红的嘴唇弯弯，“等你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队伍剩下的十三人被带到玻璃房内，像橱窗陈列一样一字排开。
灯是白的、衣服也是白的、玻璃房的五面也刷成白色。银袍女人抛下一句，“等候大人们临选。”就走了。
被选择、等待，是陈列品的宿命。
在安静的半封闭空间里，断臂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中央城不是说是神降临的地方吗？神就是这样？畏畏缩缩，只会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看人？”
“神难道不该庇佑众生，为什么只蜗居在中央城！！中央城之外的那些人怎么办？”
“你们不是有净化污染的方法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任由污染一天天加重！？”
……
玻璃房内，少年用尽全力辱骂着中央城操办的展品挑选会，却有队伍里一大半人过来拉扯、阻止他。惹怒了外头的大人们，不论是真神还是假神，他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也会消失殆尽。
最后以少年被一群人死死按住收场，银袍女人出现在入口，点了七人，宣布他们已被选中，其他人将立即送外污染一线进行清污工作。
“为什么！为什么？”一人指着地上力竭的少年，“为什么他辱骂大人就可以被选中，我为什么不可以？”
银袍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估计，你太丑。又或者不够高、太高、太胖或者太瘦，这里多出来一点破坏了你的整体、少了点头发、眼睛太大。”银袍女人吹了吹刚刚做好的指甲，“你还不明白么，想选你可以有千百个理由，不选你、看不上你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银色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弹了弹，“一点点。”
很多事不也就差一点点么。
剩下了七个人，分别是怯怯的小女孩、中途问银袍女人的小男孩、一个一直闷不作声的老头、断臂少年、壮实的青年、貌美的少女和一瘸一拐的妙氤。
高座上分别是两男两女，还有几个空位。
为首的男人先点了小女孩，而后示意其他人选选择。紫袍女人只领走了小男孩就退出了这片空间。
第三顺位的中年男子见一直不出声的老头有些面熟，不禁从高座上起身，迈下台阶，走近众人。待他确认了心中所想，按耐住激动，手指有些颤抖地点住老头，又随意点了老头身旁的断臂少年。
粉袍女人娇笑，选了七人中最壮实的青年。
轮回一圈，选择权重新回到为首的男子身上，男子的眼神在木木的妙氤和貌美的少女之间徘徊，正要做出选择之际，貌美的少女俯身跪地一拜，“求大人垂怜，若能得大人青眼，我必献上满腔赤忱！”
妙氤的眼神和为首的男子对上，男子似乎还等着自己开口，等什么呢？妙氤避开视线，选完她好准备去污染区了。
为首男子向前倾的身子收回，重新靠回了椅背，点了伏地的少女。
第二顺位的紫袍女子已经走了，中年男子刚准备捡个意外之喜，门口传来一声冷淡的叙述，“她被污染了。”
“污染？谁！”中年男子看向妙氤，“她？”
门口迈进一位灰袍男子，衣摆划过妙氤身侧，站定，“是。”为首的男子有些惋惜地看了眼妙氤，受污染的人需要被及时处理。
妙氤一动未动，她应该做些什么？可能被她忘记了。
带着武器的几人上前准备带走妙氤，却见断臂少年猛地靠近！抽走了最近一人身上的匕首，狠狠扎进下了台阶的中年男子，口中高喊，“去死吧！你们这些恶魔！”
血液很快浸染中年男子白色的衣袍，“这……”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少年刺中的地方，又不甘心地看向老头。
少年有些疯狂，“我把那张图里的都记下来了！这里是心脏！这里是咽喉！大动脉！”他一刀一刀的痴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带着武器的几人上前围攻，却见刚刚被抽走匕首的男人反手一枪一个将他们毙命，几人倒地，他搜出剩下的武器，扔给距离妙氤最近的老头，“其他人同一时间动手。大门已经被我关了，只有两分钟。”
妙氤动了动脖子，还有高座上的一男一女，除她以外剩下的五位被选品，一个橘黄色穿着防护服的男子，还有看起来置身事外的灰袍男子。
她呢？她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老头先动了，他冲向为首的高座男子，男子不以为意摸了摸手下小女孩的脸，“吴博士真是豁得出去，连自己的孙女都带来当人质。”
老头不发一言，持枪靠近。
为首的男子轻而易举掐住小女孩的脖子，高高举起，女孩的脸一瞬间通红，很快变得青紫！
粉袍女人被壮实的青年挡住，断臂少年大吼，“你居然和他们一起！”青年只想制住少年，“我就快有好的生活了！就快没事了，你们停下来就没事了。”
“哎，你们知道为什么中央城一直固若金汤吗？”为首的男子动作很利落，他将女孩的脖子硬生生掐断，扔在地上，对着老人的枪口不躲不避，慢慢往前，“就如你刚才所说，这里是神——降临的地方。”
子弹一颗一颗冲出枪膛，却瞬间在空气中变成粉末……
“博士我可以选择你，也可以不选你。”下一秒老人沧桑的面容破裂，汩汩流血，很快化作一滩血水。
“一、二、三、”粉袍女子点着数字，最后指着妙氤，“四。四？不仅是哑巴，还是个木头？”她脚踩着断臂少年，右手折断了叛变防护服的手臂，示意青年将两人叠到一起，“这样看，你们更像了，一样的残缺，一样的不自量力。”
断臂少年拼命挣扎，“放开！混蛋！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去死！都去死！”
“无能狂怒。”粉袍女子盈盈一笑，对着为首的男子摆摆手，“不玩了，剩下你们处理。”转头冲着有些不安地青年招手，“乖狗狗，刚刚表现不错，跟我走吧。”
粉色的裙摆摇到妙氤面前，停了一瞬，又很快飘走了。
“你赢了，她的确什么也没做。”为首男子拍了两下，大门应声而开，清洁使者鱼贯而入，“把这两人带去污染区前线。”
“是！”
“人你带走吧。”为首男子带走了刚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貌美少女。
灰袍男子上前，抬起妙氤的左手腕，随意摆弄了下，转而牵住她的手掌，“这边，我的战利品。”
“怎么了？怕了？”橘黄色防护服男子看着断臂少年安静下来，捂着自己的伤口，“去了前线，估计很快就死在污染里了。你……”
“不，不是。”断臂少年的眼中有些懊悔，“不，不对，最后走的时候，那个灰袍人，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他的确没注意，好像那个人悄无声息就在那里了。
“她们……”
少年赶忙拦住，高喊，“他们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他们才是垃圾！一定不……唔唔唔。”
驾驶座的防护服闻声回头看一眼，就见两个断手的新劳工扭打在一起，“啧，真真好活力，希望多干几天活。”
车厢中的两人很快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