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与心事
第二天早晨潘西果然起晚了。塞勒涅把她从宿舍半拖半拽地拉进礼堂吃早饭,布雷司把他们的课表递过来,“怎么了?”
“开学第一天起不来而已。”塞勒涅摆摆手接过自己的课表。九点钟的算术占卜开启第一天,好极了。午饭后则是保护神奇生物,他们几乎都选了这门课,也不算太坏,就算有什么难以应付的也不会是一个人。
时间快到了,她和朋友们告别,赶往算术占卜的教室。这门课选择的人不多,教室里还有不少空位——塞勒涅在赫敏身边坐了下来。
“早上好。哈利还好吗?我听人说他昨天在车上晕倒了。”她把课本拿出来。
“哦,你也选了这门课吗?我听哈利说了。他说你也选了古代如尼文——抱歉。”赫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一口气说道,“哈利的话,没事。昨晚麦格教授带了庞弗雷女士想给他检查一下,建议他吃点巧克力就会好起来的。”
塞勒涅点了点头。这门课的任课教师维克多已经进了教室,她们就停下了交谈。
算术占卜的内容是全新的,简单的预习起了一点作用,但不多。下课后,塞勒涅也来不及问什么问题就匆匆忙忙赶去上下一节魔咒课了,直到魔咒课也结束,大家随着人群闹哄哄地去礼堂吃午饭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潘西把炸鱼推到她面前,“今天是第一天。”
“算术占卜比我想象得难。那些数字演算——算了。”塞勒涅说道一半就停下了,“一会得回一下宿舍,我没敢把保护神奇生物课那本书直接带着,太重了不说,我可不想担心随时被咬掉手指。”
吃过午饭,拿上东西,他们来到城堡外面,顺着草坡而下,朝禁林边的小屋走去。雨已经停了,天空是一种清清爽爽的淡灰色,脚下的青草湿漉漉的,踩上去很有弹性。
“哈利。”塞勒涅对那个乱蓬蓬的后脑勺喊了一句。她这才意识到这节课是要和格兰芬多的学生一起上,说不好开心多点还是担忧多点。
“塞勒涅!”哈利转过身来和她打招呼,“你还好吗?”
塞勒涅耸耸肩。\"该我问你才对。\"
哈利的耳朵有点红了,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拍拍他的手肘,“没事的——这样想,这些恐怖的生物让布莱克那样危险的巫师都研究了十二年才逃出来呢,你要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可就太可怕了。”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完全放下了这件事,但还是对她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海格站在小屋门口等着同学们。他穿着那件鼹鼠皮大衣,大猎狗牙牙站在他的脚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
“来吧,来吧,抓紧点儿!”同学们走近时他喊道,“今天有一样好东西给你们看!这堂课精彩极了!人都到齐了吗?好,跟我来吧!”
他绕着树林边缘往前走,五分钟后,学生们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围场的外面。围场里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聚到这道栅栏周围!”他喊道,“对了——保证自己能看得见。好,首先你们需要打开课本——”
“怎么打开?”德拉科不满地问。
“呃?”海格说。
“我们怎么打开课本?”他又问了一遍,拿出他那本用绳子绑着的《妖怪们的妖怪书》。其他同学也把课本拿了出来,有的和他一样用绳子捆着,有的把书塞在又窄又紧的包里,或是用大夹子把它们夹了起来。
“你们——你们谁也没能打开课本?”海格问,看上去有点儿失望。
全班同学都摇了摇头。
“要抚摸它们一下。”海格说,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明白不过的事情,“看……”
他拿过赫敏的课本,扯去上面捆着的魔法胶带。课本张嘴要咬,海格用粗大的食指顺着书脊往下一捋,课本颤抖了一下,摊开来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上。
塞勒涅有些同情这个大个子。尽管他偏爱恐怖生物,但好好上着学就突然被人栽赃嫁祸成打开了密室的凶手,五十年后又被同样的事情纠缠上,在阿兹卡班待了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有机会做一个教授了,这可是他的第一节课。
“我们应该看到什么神奇生物呢,教授?”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空空荡荡的围场。
“是啊,”海格似乎如梦初醒,“我这就去把它们带来。等一等……”然后就撇下他们,走进禁林不见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十几只动物。它们有着马的身体、后腿和尾巴,但前腿、翅膀和脑袋却像是老鹰的。它们冷酷的利喙是钢铁的颜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是橘黄色的。它们前腿上的鹰爪有半英尺长,看上去令人生畏。每只怪兽的脖子上都围着一个粗粗的皮项圈,由一根长链子拴着。所有的链子都抓在海格那双大手里,他跟着这些怪兽慢慢走进围场。
“快走,那边!”他吼道,一边晃着链子,催促那些怪兽朝全班同学站的栅栏走来。海格走近,把怪兽们拴在栅栏上,同学们都稍稍往后退了退。
“鹰头马身有翼兽!”海格朝他们挥着手,开心地吼道,“多漂亮啊,是不是?”
塞勒涅悄悄向后后退了一步。德拉科和潘西都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不该提醒海格,结果带来了这么危险的生物。她缩了缩脖子。
“记住,关于鹰头马身有翼兽,你们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它们都很骄傲,”海格继续说,“鹰头马身有翼兽很容易发脾气。千万不要去羞辱它,不然可能会送命的。一定要等鹰头马身有翼兽先行动,这是礼貌,明白吗?你朝它走过去,鞠一个躬,如果它也朝你鞠躬,你就可以摸它。如果它没有鞠躬,你就赶紧离开它,那些爪子会伤人的。”
“好了——谁愿意先来?”
听了这话,大多数同学又往后退了退。那些鹰头马身有翼兽甩着凶恶的脑袋,伸展着强有力的翅膀,似乎不愿意被这样拴起来。
可是哈利,善良又勇敢的哈利是不会让海格的第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就不顺利的。他说着“我来吧”,就在两个格兰芬多女生喊着“别忘了你的茶叶”的声音里翻过了围场的栅栏,站到了一头被解除了束缚的,灰色的鹰头马身身翼兽面前。
“茶叶是什么意思?”塞勒涅悄悄问身后的达芙妮,她选了占卜课。
“占卜课上,教授教我们认茶叶。她说波特的茶杯里是’不详’。”达芙妮小声说。
这难道还用看茶叶吗?塞勒涅忍不住腹诽,哈利自从来到霍格沃茨,身上发生的哪件事是很顺利的吗——当然了,这么说不公平,毕竟麻烦总是追着他。
身边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她看了过去,发现鹰头马身有翼兽居然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哈利拍了拍他的喙。
“很好,哈利,”海格说,“我想它会让你骑它了!”
哈利刚爬到它身上坐好,海格就一拍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后腿,吼了一声“走吧”。
看着那只灰色的动物驮着哈利在空中飞了一圈的样子,塞勒涅突然想起了刚刚过去不久的夏天,在扫帚上划过海面和沙滩的夏天。只是八月和夏天都像一杯美酒,已经如此快速地从指尖溜走,只剩下了美好而珍贵的记忆——希望不要有人像她一样,能读出此刻她心里的想法。
这样想着,当海格鼓励其他同学都试试的时候,她稍微上前了一步,刚好选中了哈利刚刚骑过的,灰色的巴克比克。
向一只动物鞠躬,还要时刻尊重他的想法对于她的朋友们似乎还是太超过了。于是塞勒涅叫他们站在一边,自己鞠了躬。巴克比克对她还礼,现在正在她手里温驯地闭着眼睛享受抚摸,甚至主动贴了过来。
“它可真喜欢你。”哈利在一边看着。
德拉科发出了大声的嘲讽,“你都能做到,塞勒涅当然可以”,被潘西打了一下。
“我总觉得它有点像里欧。”塞勒涅说道,“刚买到里欧那段时间我天天给它梳毛,已经掌握方法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巴克比克,“不过,我还是不会骑它的。我连扫帚都不会呢。”
她和哈利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笑了。
下课后他们一回到公共休息室,潘西就直接把她拉回了宿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塞勒涅不得不拼命躲闪她的眼神才能避免读出她的心声,但是这样的躲闪显然起了反效果——她看着她的视线更加怀疑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假期只邀请了波特一个人去你家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塞勒涅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为什么’?”
“别装傻了,女孩,”潘西义正严辞地晃了晃她的肩膀,“你以为刚才德拉科要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被我按住了?因为波特看了一眼他的两个跟班就在看你。你和那头鸟——鸡——鞠躬的时候,他就盯着你。”
塞勒涅不得不拼命克制心里“潘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反问,因为潘西扳着她的头,不肯让她避开视线,她被迫读出了潘西心里的想法——
“我没有!”她被吓了一跳,立刻挣脱潘西,跳了起来,“我没有喜欢——”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但是你刚才和波特对视一笑!”
“他救了我的命,我们是朋友——”
“那就是他没把你当朋友!”
“停下,潘西,停下!”塞勒涅拼命比划着“停止”的手势。等到潘西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瞪着她的时候,她才放下胳膊,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误会了。在我来霍格沃茨的第一天,还不认识你们的时候,在火车车厢里哈利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对我来说,这本身就是珍贵的,”她重复了一遍,“他是朋友。”
潘西看上去对这个说法仍然不满意,盯得塞勒涅瑟瑟发抖。
“好吧。”她最终妥协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塞勒涅不知道她说的“不会放弃”指的到底是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都专心上课、记笔记、不必要的时候不谈起哈利;但是到了星期四上午,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有双料魔药课要上,她总不能再装傻了。
今天他们要做一种新的魔药:缩身药水。黑板上的配置说明塞勒涅再熟悉不过了。
“波特今天居然没被找麻烦。”德拉科诧异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因为他假期就看过这个配方了。塞勒涅腹诽,同时余光看到斯内普走了过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丢进坩埚。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的魔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下次再瞎好心,我会连你的分数也扣掉。”
这时,他们旁边的桌子上,一个格兰芬多学生正好走到了哈利的身边。“喂,哈利,”他说道,“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的《预言家日报》——他们认为有人看见了小天狼星布莱克。”
塞勒涅抬起头。她发现德拉科居然也留意地注视着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利。他浅色的眼睛里不是以往那种要找麻烦的兴奋,也不是听到布莱克在附近出现、知道他是冲着哈利去的那种幸灾乐祸,而是一种酝酿许久的怂恿。
她把没用完的雏菊根丢出去,打在他身上。
“搞什么——你什么意思?”他转过头来皱起眉。
“你知道什么关于布莱克的事?”塞勒涅压低声音,一眨不眨地盯着德拉科。
后者的神色从诧异变成了然,再到嘲讽。她不想从他脑子里读出想要的东西。
“你可以问问你爸爸,他肯定知道。”德拉科趁着全班都在围观斯内普检验纳威·隆巴顿的药剂,轻声说,“不过我警告你,以波特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你是绝对拉不住他要去送死的举动的。三年了,塞勒涅,我们才是一边的同学,你还看不清楚吗?你没有成功拉住他去找麻烦,不是吗?他也从来没有听你的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波特是格兰芬多,和我们就是不一样的。还不如早早离他远一点,否则你会被他害死的。”
下课铃声响起,他转身就走了。塞勒涅却盯着坩埚,直到潘西在门口奇怪地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匆匆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