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兮（一）

惠妃恨不得直接用手堵住儿子的嘴：“你这张嘴是要给你惹祸的！”见李瑁表情不变只是叹了口气，“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原来，李瑁刚出殿门，正好碰上了来传旨的高力士。高力士奉了皇帝陛下口谕，宣寿王于甘露殿见驾。这本是不合常理的，纵然李瑁是皇子，但业已成年大婚，宫外也早有府邸，不可在寝殿宣召。就连惠妃见儿子与儿媳也是在正殿，皇帝不可能不明白这个规矩，但高力士绝不可能假传旨意，这可是重罪，会祸及家人。

甘露殿内，李隆基寝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衫，懒懒地靠坐在软塌上。李瑁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忙拱手问安：“父皇圣安！”

李隆基似是刚反应过来有人进入寝殿，稍稍拢了拢外衫，端起旁边的茶盅，“来了？”

语气如寻常人家的慈父一般，只是久为帝王的威严让人无法忽略。

李瑁恭谨道：“儿子来给父皇请安！父皇昨日休息可好？”

李隆基继续喝茶，自顾自地说着：“既是新婚之后的第一次请安，怎的就你一人？杨氏呢？”

“回父皇的话，早起怕打扰父皇处理国家大事，儿子与媳妇儿就先去了母妃处。不过媳妇儿的规矩还有些问题，母妃怕惊扰了圣驾，就留下媳妇学规矩了。”

“坐吧，高力士，给寿王搬个凳子过来。”李隆基这才放下茶盅，看着春风得意的儿子和煦一笑，“听说杨氏父母早亡，是由她叔父抚养长大的？”

“父皇说的是。”

“哦，弘农杨氏啊，他家族中不论男女都颇有几分颜色，只是仕途上实在是没有多少才干。你那王妃伺候你可还顺心？”

李瑁一时有些不明白李隆基的意思，只得回答：“王妃很好。”

“回去问问你母妃，这规矩要学多久，学完之后过来给朕看看。”李隆基好像很累的样子，没什么精神，摆了摆手，“回去吧。”李瑁也就退下回了延嘉殿。

“依你所言，陛下话里话外对玉环关注颇多？”惠妃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玉环，你怎么看？”若无早上马车上的事情，李瑁是绝不会询问玉环的。可今早之事让他对这位新婚妻子有了别样的看法，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可若是外有倾城之貌，内有卓谢之才，那岂不是人生美事？

玉环心中冷笑，怎么看，还能怎么看？杨氏一族大多容貌姣好，想必是没有如预期一般见到自己，所以对杨氏女颇有几分好奇。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场相见，既要让李隆基善待他们夫妻，还不能让他起了纳她为妃的心思，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委实是个难题。

“看来陛下对妾身存了几分好奇啊。如果运用得当，倒是一件好事。”玉环隐晦的提了一下，说完看向李瑁与惠妃，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惠妃脸色一凛，抬手让所有宫人全部退下，又命霜降等几个贴身侍女守在殿外，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清儿，你和阿娘说句心里话，对那个位子，你可有想法？”

“阿娘这是何意？”

“阿娘先前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有心，那就要好好筹谋了，毕竟太子暂时还动不了，还有你的几个哥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阿娘自然要多多为你考虑考虑。”

李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原本儿子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后来年纪渐长也想开了。阿娘虽然手握凤印，但到底不是正宫皇后。儿子非嫡非长，已经失了先机。朝廷官员大多也都已经站队，儿子的支持者甚少。”

玉环听懂了李瑁的言外之意，怕是如今已经歇了称帝的心思，想必惠妃也是明白的。果不其然，惠妃叹了口气：“都怪阿娘的出身，若是则天大圣皇后还在世，本宫何愁皇后之位？也能给我儿挣得一个嫡出的身份。”

殿内一时有些低迷，母子俩缄默不语。

玉环见状，只得开口劝慰：“殿下若无问鼎帝位之心，势必要进行站队某位皇兄，眼下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李瑁沉默了一瞬，又瞥了一眼惠妃才开口：“这几年我暗暗观察了一下，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三皇兄也有不少人支持。况且太子生母不光彩，而三皇兄，”李瑁余光觑了一眼玉环，见其毫无变化，“三皇兄的生母也是出自弘农杨氏，养母又是已故的王庶人，隐藏势力不容小觑。”

玉环才想起来，当今太子的生母乃是一风尘女子，又早早失宠，若不是太子还有个长子的身份在，恐怕也很难有立足之地。而这位三皇子忠王爷生母确实出自弘农杨氏，算起来他还应称呼一句姑母，那忠王爷李亨，她还得叫一声表哥。只是弘农杨氏支系颇多，就连则天大圣皇后的生母也同样出自弘农杨氏一族。只可恨最后落得个全族被诛的下场。。。。。。

“妾身倒是觉得不必过早表现出来，可以再观望一下陛下的态度。”

“玉环说的不错，如今陛下心思难测。近几年又频纳佳人，后宫之中多了不少新人。你们小夫妻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现下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余下的以后再议。只一点，陛下面前，说话办事要三思而行。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府吧。”

李瑁扭头看见媳妇已是有些疲惫的脸，又听见母亲的体贴之语，自是不会拒绝，与玉环告退之后直接回府。

“你是说，老十八自己说无称帝之心，也不想站队？”甘露殿内李隆基把玩着玉如意，听着内侍的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