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草
拿回了地契,祝青禾心情颇好的回了铺子。
不过沈无魅倒是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般冷面无情,还是挺靠谱的吗。
想来短期之内,宋氏也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了,这个时候,祝青禾才知道原来有靠山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只可惜,沈无魅这个靠山也就能撑到这了,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再见的机会了。
接下来的几日,祝青禾整顿铺子,上上下下的跑,终于搞得差不多了,她的算命行当又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这回她改革了模式,像之前那样排队算命实在是太耽误时间,能赚到的钱也有限。
祝青禾决心把算命变成本朝子民的日常,她在各间分铺推出抽签模式,一文钱即可抽一签,每日出行抽上一签占卜吉凶。
若吉自然好,也有个好兆头,若是凶,可以选择买一张平安符破财消灾。
若有重要之事难以抉择,便登记在册,赛先生每日随缘抽取解惑。若是再有十分紧迫焦急之事需要马上求得结果,那就需要百两银子亲自来“赛半仙”处求解。
祝青禾看着面前的张贴告示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意在一旁歪着脑袋有些担忧问道:“小姐,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会有人来吗?”
祝青禾不以为意:“百两银子,对于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何况这次的措施也有针对那些贫苦之人的,可谓是雨露均沾,雅俗共赏。”
这样一来既打开了市场,又都能满足大家的需要,岂不妙哉。
如意实在是跟不上自己小姐的脑回路,自从小姐三个月晕倒之后再醒来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果断又锋芒毕露,花招一个接着一个的。
不过,如意看着祝青禾脸上的欢悦笑容,也不自觉笑开了,既然小姐现在这么开心,那这改变就一定是好事。
尚书府的案子不可谓不轰动,这几日就算祝青禾忙得脚不沾地也能听到各种议论声。
“听说那两个青楼女子要被处以极刑了,啧啧啧也真是够惨。”
祝青禾脚步微顿,不自觉竖起耳朵细听。
“之前不是说要报到大理寺复审吗?”有人疑惑问道。
“哎呀,那多麻烦。”先前那人回道,“死的可是尚书府的公子,办案的人不得上赶着把凶手严惩才能不得罪尚书府啊。”
“那可是尚书大人啊,一个处理不好,以后的官途都要断送了。”
“可是那陈士坤确实可恨啊。”
“嘘,这话可不能瞎说,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能报送大理寺,那样不仅尚书府丢了面子,说不定那两个青楼女子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你们想想,尚书大人能乐意吗?”
“只要是有脑子的办差之人,恐怕都会把凶手送给尚书府处置,哪会管什么真相大白啊。”
“嗐,当官的不都这样,谁让咱们只是小老百姓呢。”
几人边议论着边走远了,祝青禾却依旧呆怔在原地,这时却淅淅沥沥的飘起春雨来,摊后的老板放下油布制成的遮棚,纳闷问她:“姑娘,你到底买不买东西啊?”
祝青禾回过神道:“老板,给我一把伞。”
祝青禾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府衙外,却被门口人挡住不客气道:“你是什么人,此乃府衙,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祝青禾举着伞道:“我找沈无魅沈大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更冷:“满口胡言,沈大人怎么会识得你,你这女子,速速离开,这可不是你随便胡来的地方。”
沈大人虽然来他们府衙时间不长,但他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他的性子,他一天天除了案子还是案子,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姑娘,这多半又是对他一见倾心死缠烂打的小娘子。
若是放进去,他们绝不会好过。
祝青禾与他们说不通,倔脾气上来,干脆站在一旁等,她就不信沈无魅还不出来了。
春雨绵延不绝,倒是下了很久,沈无魅今日要押要犯去大理寺,他吩咐手下去提人,他则缓步走了出去。
行至中庭,他目力过人,远远的看到门口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位姑娘。
他正纳闷,那人却抬伞望了过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水眸楚楚,水绿色裙衫衬得肤白胜雪,熟悉的眉眼轮廓,沈无魅脚下步伐不自觉的快了些。
她怎么来了?
沈无魅站到祝青禾面前,皱眉问:“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细雨如丝,虽然不大,但是未撑伞的沈无魅身上依然被打湿,肩头布料颜色略深,祝青禾走近一步,把伞举高撑在他头顶,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琳琅和璎珞她们,你们准备如何处置?”
沈无魅神色冷峻:“此乃机密,你不要多问。”
祝青禾听他这么说,更是心里没底,抬眼看他,似乎要从他深邃淡漠的眼底找到答案:“你不会真的像那些人所说,要把她们送到尚书府吧。”
“那她们就死定了!”祝青禾急道。
“杀人本就是死罪。”沈无魅不为所动,“再说了,璎珞还劫持过你,险些杀了你,你还有功夫为她们操这份心。”
“一码归一码。”祝青禾攥紧手中的伞柄,“你明明知道背后的内情,却要为了自己的官途昧着良心徇私,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服吗?”
沈无魅看着她,蓦地冷笑出声:“如果你今日是来和我说这些的,那说完了可以走了,我还有任务在身,恕不奉陪。”
祝青禾现在简直对他失望透顶,她以为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前几日还帮了他。却原来他也像那些蝇营狗苟的贪官污吏一般为了自身利益可以罔顾国法朝制。
门口站着的那二人已经惊呆了,他们没看错吧,沈大人居然和一个姑娘说了那么半天的话,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气氛好像并不太妙啊。
沈无魅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府衙内手下们带着琳琅她们出来了。
祝青禾打着伞站在一边,看到琳琅她们被带上车,心内焦急,不自觉开口:“这就要去尚书府交人了吗?”
还是莫武走近听到她的话,有些诧异的反问道:“什么尚书府,我们是要把人交到大理寺。”
祝姑娘是从哪里得到了假消息,头儿没和她解释吗。
祝青禾整个人都傻了:“啊?”
完了,先入为主了,她居然冤枉了沈无魅。可是一开始他为什么不说明白啊,她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这可怎么办啊,沈无魅肯定生气了。
祝青禾举着伞羞愧的挪过去,狗腿地给沈无魅撑伞:“沈大人别淋了雨,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沈无魅毫不留情的把伞推开:“别,我可承受不起,我只是个狗官。”
“……”还挺记仇。
祝青禾往回找补:“怎么会呢,沈大人为国为民,心怀正义,绝对是个好官,以后前途无量,谁敢骂沈大人是狗官,我第一个打死他。”
沈无魅冷哼一声:“你口风变得倒快,属墙头草的啊。”
祝青禾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就算是墙头草,也是长在沈大人墙头的,永远支持沈大人。”
沈无魅嫌弃的瞥她一眼,脸色倒是看上去缓和了不少,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祝青禾小心翼翼看他,被他察觉到,“有什么话就说,别摆出一副便秘的表情。”
“……”祝青禾敢怒不敢言,开口问道:“你要是真的把人送到大理寺不就是正式得罪了尚书大人,那你以后岂不是要被他事事针对,官途怎么办啊?”
沈无魅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不是你说的,我总得对得起我这身官服。”
“再说了,”沈无魅露出一个有些疏狂张扬的笑容,“我本来和那陈老头就有梁子,也不差这一段。”
“沈大人威武。”祝青禾适时拍马屁。
“不过你这个算命先生,管得实在有些宽啊。”沈无魅看她,被她瞪大眼睛堵回去。
“嘘——沈大人,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别人,我还要靠着这个吃饭的。”
“啧,真是麻烦。”沈无魅皱眉,“难不成你变成了女子,就没有找你去算命了吗?”
“当然没有了。”祝青禾哀怨叹气,“你想,那些和尚道士算命的,都是男人,如果大家知道赛先生是个女子的话,肯定不会再来找我算命的。”
“行吧。”沈无魅应承了她,“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先回去吧,我们要走了。”
祝青禾狗腿的将自己的伞塞到他的手里:“这伞给你,就当为我之前误会你赔礼道歉了,你不许再生气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一触即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愣怔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来,那道绿色身影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柔软的裙摆在如丝如缕的细雨中飘摇,朦胧得令人看不真切。
沈无魅握着尚有余温的伞柄转头,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他慢慢走过去,沉声开口:“出发,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