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轻重
春中的时候张笑愚和陈迎秋将要大婚。男方高堂位上是师父王谦和,女方高堂是师娘张帅翊和李规——总之不合常理。
宾客也基本上都是熟悉的左邻右舍,平日里不说互相照应,也能称得上是相知相熟。
另就是张笑愚他们家太小了,宴请肯定是摆不下。张家班虽说更大些,但听班子里的小九提“要不在班子里设席办宴吧!”之后张笑愚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小九如今是班子里的半个台柱子,人长得周正,身量也高挑,二十出头但脸上似乎还有些婴儿肥,上了妆后可以说是相当美艳。又会打扮又会说话,办起事来也是干净利落,给班主提意见时也从直言不讳,“租场地可比在自己家办贵多了嘛。”
“但是我如今是班主,班主在自己班子里办自己的婚宴,得收份子吧,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兄弟实在是没有必要。”
小九笑出了声,转身后没回头地离开,“嘛,人情世故嘛,没招。”
张笑愚家里虽然小,实在是因为和楼的房子属实贵得离谱,张笑愚因为班子里的事儿基本上拿不出来太多的圣钱,陈迎秋给人打工的营生也存不下嘞钱,所以张笑愚和陈迎秋俩人一家出一半出了一笔钱之后付了首款,还上搞房屋租赁出售的李规那儿搞了个分月的付圣钱。
和楼,张家班。
信历新年眼看着就要结束了,重整旗鼓的张家班打算开始接堂会。张凤竹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玩儿失踪,能碰到张凤竹的地方张笑愚全都指使那这个小六小七小八小九去找,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张笑愚突然就有种奇怪的,不太好的预感。最近越来越摸不透师兄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会觉得他虽说笑着,但身上会散发出压抑感觉。和从前高傲凛冽或者欢脱的感觉完全相反。
而且最近明显地能感觉到师兄醉的言行都有些怀旧,举止也有些放荡。张笑愚很了解张凤竹,他对自己有不少的条条框框。比如一定要注意挺直身板,吃东西要注意控制食量,出门时一定要收拾的立正的。现如今虽说也是干净利落,但属于他那种柔美的气质好像消失了。
张笑愚就郁闷啊。自己眼看着的举止柔和,凤尾眼角高鼻梁,平日里长发披肩发尾用发带浅浅一系,两绺长些的刘海从额两边顺下,气质柔美温和的大美人,如今莫名变成普通老爷们。实在是让人,尤其是张笑愚接受不能。
另一边在一间里闲得五脊六兽的陈迎秋又看到了几个嘴里念念有词的披着特别宽的大衣裳,看不出性别年龄从一间门口像飘一样从陈迎秋面前呜呜泱泱地过去。
所过之处飘过一团团字面意义上的乌烟瘴气,为首的几个人穿着红绿衣瞪着眼睛,个个把眉毛抬起,嘴瘪瘪着。看着就隔应人。
后几个人着灰衣直排成一横排,怒目圆瞪,嘴里叨叨着,“顺我大主,痛病全无,不守宫朝,祸事全消,国教无德,顺者瞬亡。”而后陈迎秋接着听了几遍,没再有其他的话,只不停重复这几句。
啊,原来是朝廷通缉的那个专门跟信国对着干的“献祭教”。所谓献祭教就是四处装神弄鬼,让旁人相信了他们教主的鬼话,这些不知情的旁人便自愿“献祭”自己,把自己的力量赐予教徒,然后认为有了“力量”的教徒用这些力量可以去跟皇帝对着干,可以跟国教对着干。
嗯……难以评价……不对!
坏了!献祭教!坏了坏了!
前几天和陈映川吵架给陈迎秋吵耳背好几天,今天好得差不多了,兴致勃勃地坐在门口跟一间附近几个流动商贩的摊主凑热闹,刚还和门口卖麻酱的老大爷唠了半天磕。结果唠半天什么都没买,不过老大爷应该不能生气。
坏了,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陈迎秋虽然相比较来说和陈夫人亲点儿,也比较心疼陈夫人,但当时跑的时候没想着她,现在有什么好事儿也不想着。就好像陈夫人不是陈迎秋的娘,是那种不太熟悉的某亲戚。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想分析过,反正十几年没回映希班也没少一块肉,用不着分析。
张笑愚不一样,她特别喜欢陈夫人,就算是平时说话都要废个牛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笑愚这边在后台用仅她自己可见的神奇字体写着一些安排之类的东西。
张帅翊在一边感慨当年捡到她的时候多可爱多聪明,再感叹这一转眼大闺女二十多岁了。然后絮絮叨叨说了对“喜悲伶”的敬佩……总之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夸得天花乱坠的。
什么好词都用上了,聪明啊,勇敢啊,果断啊,夸得张笑愚都懵了。
其实这样的话张笑愚是爱听的,她不爱听的夸赞是类似于美丽,端庄,得体,贤淑这种。
如今快入了春了,三花猫毛掉得开始离谱起来,衣服上椅子上哪儿哪儿都是。最近实在是事儿不多,闲得闹心的陈迎秋打算洗个猫,虽然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喵——”三花猫被新小昭抱着,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叫得特别惨烈,“啊啊啊啊啊它挠我啊啊啊啊啊。”新小昭两只手抓着三花,头使劲使劲往后缩,肩膀耸起来,原本长得毛头小子样的脸上面目狰狞,“啊啊啊啊啊——”
“直接塞水盆里吧!!!!”
“别别别全都是水会扑腾地哪哪都是水啊啊啊啊!!”
听着后院两个人叽叽歪歪地准备洗猫,曹寄殊在前屋里既闹心又想笑,从后院和和前屋中间的那扇门的门帘子那里看戏。
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整的,反正是好不容易把小三花按进了水盆里。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三叔,来吧前爪抓住,我往他身上浇水,你牵制住它。”
“按不住!它劲太大了,我怕给他爪子按折喽。”“哎呦不能啊。”
曹寄殊没养过猫猫狗狗,一直以为放着到处跑就行了,也没见过谁家洗猫猫狗狗,这跟拆迁一样的洗澡是怎么回事啊!看了这惨烈的样子,
“猫是这么洗的嘛我说。”
一片混乱之后三花猫好像是屈服了,只是龇牙咧嘴,不再补补腾腾地到处溅水。
接下来洗起来就容易可不少,一刻钟之后好不容易地把一个毛被水打湿,看起来精瘦的猫被捞出来。
新小昭刚把猫猫捞出来,陈迎秋就跟刚刚俩人说好的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毛巾就包住猫猫擦洗起来。
“哎我去,累够呛。”信小昭表情终于回归到了正常人类的表情,站起来端着水盆往后院地上一倒,把木头盆放回到门口。
这好家伙,洗个猫跟打仗似的。
这边放好了盆,那边擦猫的继续跟猫对着干,猫从毛巾里往外退,陈迎秋就把三花往自己身边捞。
“来来来,我帮你,”后院门门口凑热闹的曹寄殊跨过门槛子,门帘子一放冲着陈迎秋说道。
“行,那你把它按住,我擦,”这话说完把毛巾拿开,猫递给曹寄殊,自己开始擦起来,“擦完它自己还得舔,但是现在天有点儿冷,怕冻着所以还是得擦擦。”
把老实了不少的小三花猫擦完,毛巾一拿开,三花猫晃晃头开始原地舔起来。
接下来的一刻钟之内不停地舔,从头舔到尾儿。
“这怕不是嘴里全是水吧!”
另一边,宫家字画铺。
今天宫绾儿没出摊。他俩商街的那个摊子经常是两人一起看摊的,京中长街上的那个铺子平时丢给宫绾儿的五弟弟宫修盛,宫修盛和孟岚枫不对付,所以宫绾儿和孟岚枫在铺里的时候一般给宫修盛轰走。
宫绾儿家姐弟共五个,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宫绾儿行四。得,这在外人眼里老五一个儿子肯定是最受宠的啊。外人觉得得对啊!
其实也不完全是。宫绾儿她爹老年间思想了,天天就知道“闺女再好干活也赶不上儿子”。
但是她娘不是。在宫绾儿记忆里,她娘是最委屈的那个。从前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当时信国因为被组织了从北山国分裂,打仗,家里生意做得基本一分钱都打不到。
然后给宫绾儿她娘嫁了在那种乱世里还能苟着的宫家做媳妇。
她娘就被宫家要求着生儿子,不管是宫绾儿她爹还是宫绾儿爷爷奶奶以及其他的亲戚。宫修盛出生那年信国的仗打完了。
这也是宫绾儿和孟岚枫成亲了十多年的之后也不愿意要孩子的原因。
也是孟岚枫看不太上宫修盛的原因。虽然宫修盛本身因为他娘从小教育的“你爷你奶就是重男轻女”原因不认为自己比姐姐强。
但是他怎么认为没有用。从小享受姐姐们没有的好的教育,享受着重视,他范了宫家这一代人的“修”字辈,姐姐们却没有。
所以孟岚枫觉得他得便宜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