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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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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总觉得,对人对事,只要表面功夫做足了,就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很少因他人自责,很少感受他人情绪。我随心所欲,我自私自利。”

山上,微风阵阵,按常理来说此处本是个应该安静的广阔之地,但山坡上下都是络绩不绝来来往往的一伙一伙的人,一块块地占着山上山下的地面。

“我表面热情,实际呢……就像我接手班子那日和你说过的话一样。我那天说,“我才不愿意管这些”。”

山顶上,一块相对比较安静的空地上,搭着的草棚子前方,张笑愚一边归拢东西,一边朝着不知是何处念念叨叨。

“我助了别人时,心中常是冷漠至极,有时还默默骂别人蠢……比如林姑娘那次,我表面抚慰安心,心里寻思着,读书人竟然会这么蠢。林幼安反过来帮我之时写文书上给皇帝那次,我亦是表面感激之词滔滔不绝,内心竟是毫无波澜。不喜不悲,毫无波澜。”

这便是守灵。信国老百姓家通常没有灵堂,只在山上。说是人死魂归天地,而山是天地灵气收集之处。

“可事到如今,我自然坚定赞同我自己的活法。大抵是幼年独立,我更依赖我自己罢。”

手上的忙活没停,只是说到了这里张笑愚的脸上一直存在的平静神情突然似随着她的语言变化,而变得不合时宜地欢快起来。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哎!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呦!所以你是独一份儿——虽然早点告诉你就更好了哈哈哈哈……虽然我对师兄其实也是啦……嘿嘿。”

京中郊区的山上,正值夏日末时翠绿的山上草木交错,蝉鸣和不知是鸦还是什么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不断响起,形成一个立体且笼罩之感的声音效果。

京中有个丧葬的习俗,便是在山上和亲戚朋友们一起,要么轮流要么是一起,搭个棚子在那里守灵三天。

张笑愚她们家这拨人在山上,陈迎秋他们家那拨在山脚处。这俩人明明是两口子,但偏偏赶到了一起。

这守灵虽说是三天,但实际上是分为“大三天”和“小三天”。譬如死者于下午之后去世,实际上只需要守灵两天半。

根据信国之礼,于山上守灵时需寻空地搭起草棚或席地而躺,在棚前或席前点上一盏烛灯,从早到晚地亮着。守灵之则在山上尽量减少活动,期间可以接待前来探望亲朋好友。

一般情况下接待来的亲朋好友们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少有一个人自己从第一天守到第三天的。三天结束之后,死者的直系亲属或亲友需要设宴哀悼。

此守灵之时的习俗据说是来源于几百年前还没有被北山国占领的信时就有的。不过那时流行起的大多为有钱有势的人家还行此事,没钱的基本上挖个坑就埋了,更甭说棺材和山头坟什么的。

“笑笑,馒头,吃吗?”

归拢完了一堆草叶,正抱在怀里准备带进去草棚子里,忽而被从身后的熟悉的,一听就是自己家陈迎秋的声音叫住了。

“啊,等会儿我先把东西放下的。”

张笑愚没回头,放下了抱在怀里的一怀燃烧的引燃物放在棚子里之后,直接找着位置坐了下来。坐稳了之后向外边招招手,“来,进来待会儿。”

“怎么上来了?”

“下面的人我是半个都不熟悉,还个个“啊呀这不陈家的儿子吗这么大啦?”,待得难受,”见陈迎秋身着一身白腰间系一方白布,迈腿跨进棚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陈迎秋这个人,是来不来在不在,他们压根儿不关心。”

原本的习俗是死者直系家人白布戴在头上,但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改变,变成了系白布在腰上。具体是怎么变成的估计老一辈比年轻这一辈更知道。

张笑愚也是如此,不过她不是直系,所以身着一身黑佩戴白布。烧纸花圈之类的需要写上亲友名字的上面她都以妹妹的身份写上的。

棚子里的东西便都是祭祀所需之物,例如烧纸上香所用,还有三天三夜的亲友守灵和过夜时所用的吃喝休息之类物品。

“那你是什么想法?”结果进了棚子的陈迎秋递过来的一个纸包。打开手上的纸包,里面摆着两个包子和两个馒头。

一想就是在外面买的,从昨天晚上在家里获得到小九带来的王寻默去世的消息到现在,这两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几乎没有半步的停歇。

“什么什么想法?”

“就是现如今这种情况,咱俩以后要怎么办?”

这句话说得陈迎秋一头雾水,但两人多少会有些内心相通,陈迎秋也大多了解了张笑愚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背后,她的意思。

“你这是……迷茫了?”

陈迎秋轻轻侧身,仔细盯了正认真拿起一袋包子打量着的手中的包子。感受到眼神的张笑愚抬起头来,也伸手一递,没确切地回答自家夫君的问题,只说了句。

“要么?”

“来一个吧,”陈迎秋倒也不客气,“欸,忙活一上午也没吃饭,应付那些个亲戚应付得我头都大,刚才找个安静地方烧纸。”

自家夫君感受到自己反常,张笑愚自己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反常。

刚才递个包子说个话的功夫,陈迎秋番了好几个白眼,虽说有这破习惯,但他也从来不会这么频繁,而且陈迎秋是个常常被动说话的人。

眼下山上没有人,正值中午的整片空地也只有张笑愚一个人,但今日她因从昨日到如今的这些事情多少有些消沉,话也少了不少。

所以一对比下来,陈迎秋的话到是多得明显。

“你不也在迷茫?”她没回他的话,只也侧过身来,抬起手来把陈迎秋额前碎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后,“你又在你迷茫什么呢?”

“是归途不再,自己原本的只是“逃离”已经彻底变成了“独自”?还是说……”

没等张笑愚说完话,陈迎秋洗耳恭听地听完话,山边突然传来了有人呼哧呼哧地上山的声音,惹得两个人停下来仔细聆听。

“班子里的人今天一早都来过了啊,这回是谁?我出去看看。”

“整个班子全来了?不可能的吧。”

“那没有,那些长辈们说让我好好在这边看着,他们帮忙看家,还有我前几天排了半个月的戏,长辈们都给我救场了。”

说着,两个人探出身来向上山路边看了一眼。边说着,“三师姑为了帮忙顶替我,五年之后重新出山,师娘都出面帮我控场。”

从草棚里出来,定睛一看。

“绾儿姐,孟先生。”

不同于平日在当铺和班子里迎客之时招揽客人的积极,陈迎秋和张笑愚都只平静地声音声叫了一句,然后没有其他的话,只请人走进了棚内。

饶是再熟悉的街坊邻居,此时能做的也只默不作声地是朝画像鞠了躬,而后再退身出了棚子,坐在了外边的垫子上。

四个人坐在棚前,最开始有些相顾无言,但过了一会儿孟岚枫打开了话题。

把手中的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送到了张笑愚陈迎秋的面前,让他过目,“这是花一上午赶出来的,可能略微有些粗糙,看一下吧,正好还有时间,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递过来的是两个缩小版的墓碑,大概是正式墓碑的模型。碑上一个刻着“张氏凤竹”另一个上刻“陈氏寻默”。除却一瞧便是孟岚枫字体的字迹以外还有些花纹和样式。

递过去之后,孟岚枫没再说其他话。或许也没人知道孟岚枫在刻下张凤竹这三个字,在亲手验了张凤竹的尸身时是什么心情。

……

那大概快十来年前是第一次听信剧,此前只听说过信剧场面很大,常常能给人以“震撼”的观感。

那时正为卖自己所书书法和绘画,食不果腹四处摆摊的孟岚枫正摆到了和楼和楼张家班附近。当时和楼刚建成不久,房屋崭新红漆锃亮。

在摆在和楼前的张家班的水牌上,孟岚枫了解到那日那场因为上场的大多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所以票价相对便宜些。

于是孟岚枫心一横,一边念叨“我是为了写出更好的字画出更好的画才来欣赏的!”省了一顿饭钱去看了那场。

就是那次,一出武旦重头戏的一出戏的主角儿,正式张凤竹。那洪亮的声音和大开大合拥有视觉冲击的动作,让二十多岁的孟岚枫张大了嘴震惊在了那里。

至于对他的影响,孟岚枫至今都认为也是之后能获得宫绾儿的知遇之恩的原因之一。所以前几年在一间当铺门口遇到张凤竹时,他就彻底变成了刘木桦口中的,“张凤竹的那个迷。”

……

不说了,这些话其实不说也罢。

“这个,”张笑愚指了指身旁拿着,“陈氏夫人寻默,改成王氏寻默吧。陈家人若是问,就说是王寻默儿媳所言。”

“当然我可能说的没用,但这句话,我想我还是说一句比较好些。”

“陈夫人改成王寻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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