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恋
N：「蓝色还是紫色？」
X：「紫色。」
屏光湮灭之时，手上的画笔轻旋，蘸点在靛蓝色的颜料处。
这几天，向念发掘了AI男友的新用途——做选择题，比如：早上穿什么？晚上吃什么？现在又该用哪种色彩？……
只不过，最终她选的都是另一个答案。
原因倒是很简单。
那天她带着小雀跃的心将偷拍的合照分享并沾沾自乐地配问「好不好」时，这个AI男友给出的回答是：「不好。」
一盆冷水浇落，扬起的嘴角逐渐收缩聚拢，蜷成委屈的樱桃状。
哼哼，你这个机器人的审美才不好呢！
自此，AI男友的答案就成了对立面参照。
笔尖的蓝在画布上一点点晕开、抹匀，层层叠垢，融入纯净的白，然后交缠、延展，起伏成絮状，似泛海的波浪流动进潮湿的空气。
沉静治愈的音乐色调，她很满意，恰与今日身着的牛仔色相近。
衣角的白碎轻颤，重新蘸上颜料的画笔搁落于色盘。
程响：「抱歉，今天实验室忙，恐怕赶不及蹭伞时间了，你早些回去。」
向念盯在他发来的信息上，几分失神。
许是上天的眷顾，连着几日的雨天，蹭伞成了两人的默契，明明都没有说出口，却像是早就约定俗成，有如此刻，他竟知道她在等他。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像剪不断的线绕上心头。
**
经历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理斗争，向念还是走在了去实验大楼的路上。
她的力道不如他，较不过风，只能压低了伞檐抵抗，视野又归于局限的地面，所见是雨滴砸在石板上的跳跃高度，水洼里漾起的圈圈涟漪，以及她沾上水渍的白色帆布鞋。
“雨伞一元清仓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前日的卖伞生意并不如意，义工会索性换成了一元募捐，而此时看摊子恰好又是那个大一的学妹。
雨伞所剩不多，学妹急于收摊，卖力地吆喝了两声。
“学姐，要伞么？”见向念停下脚步，学妹仿佛看到了提前下摊的希望。
向念柔柔地一笑，掏出一块钱放进了募捐箱。
“就是只剩这两把了，好看的前两天都给人挑走了，委屈漂亮学姐了！”学妹嘴甜，立马打包好递上，“给。”
前两天？
向念微微一滞，试问道：“前两天这儿也卖伞吗？”
学妹点点头：“对啊，下雨这几天我们一直都摆在这的。”
一直都在？这么明显的摊面，他不会看不到，那他的蹭伞，难道，是故意的？
像是连贯了什么，心里在微微颤动，几分不确定，又有几分小窃喜。
是因为她吗？因为想和她一起回家？那他，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学姐，伞。”学妹重复了两遍，将她的思绪勾回。
“不用了，给更需要的人吧。”笑容在向念脸上洋溢起来，她该去找那个蹭伞的人了。
不用？掏钱不要伞？而且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提前下摊的计划落败，失望的学妹挠了挠头，看着向念轻快步入雨中的背影，内心咕囔：怎么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点怪呢？
**
收合的雨伞甩了甩，沥下的雨水在石阶渗出几道零星的水痕。
这还是向念第一次踏进实验大楼，四年里，她很少去别的院系溜达，几次经过信科院还是陪张希希来找楚南时，不经意会偶遇上程响，不过想靠近他的女生太多，她没有勇气，总是瞄上一眼就逃离，而这一眼似乎就是她经过的初衷。
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向念握着手机，犹豫。
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她在楼下？还是，就在一楼等他？
“向念？”
打结的眉头在突兀的声音中回转。
“还真是你。”门口的人收起伞抖了抖，身形眼熟，是——
“阮教授。”向念讷然。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阮教授走近，略显意外地问。
“我……”向念颤了颤眉，脑袋在迅速杂糅着各种可以用来解释的理由，可到了嘴边却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找程响？”似乎是从她微微泛红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阮教授了然一笑，“走吧，我带你上去。”
“啊？我……”不是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脚尖在迟疑，心里在打鼓。
要直接上去吗？会不会打扰他？会不会不好？……
可她明明就是来等他的，怎么此刻却突然冒出一丝丝莫名的紧张？
阮教授回头：“走吧，他们忙起来可没数，你在这等到啥时候？”
被拉起的手没有缩回，脚步已然不自觉地跟上，视线里是拎在阮教授手中的一个小方布袋，一步步，在攀高的楼梯上摇摇晃晃。
**
电脑上的时间眨眼又闪过一秒，要蹭伞的人些许走神。
不知道外面的雨小点了没？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
“小程？”耳边的声音停顿，罗教授摘下眼镜看他，“怎么，昨天没睡好？”
“不是。”自己的不专心被逮了个正着，程响赧然。
罗教授是个严肃的人，尤其对待实验，这种一丝不苟多少添了几分疏离感，因此，他的学生多有敬意却少有交心，程响是个例外。
大抵是充当了父亲的角色，亦师亦友。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会放宽对他的要求。
“你——”数落的话才溢出音被敲门声打断。
“师母。”再看到阮教授身边的人，程响眼中不由透出惊喜之色。
“你怎么来了？”罗教授哝了哝嘴，似乎不太满意这打扰。
“还不是怕你忘了吃药。”阮教授从小方布袋里掏出了一瓶药和一个饭盒，然后动作熟稔地倒了杯温水，就着几片药递过去，“你不爱惜身体要加班，总要给年轻人一点自由时间吧！”
罗教授接过水和药，顺着阮教授的余光之意瞥了一眼，若有所思地一口咽下。
门口的向念因某人的目不转睛红了靥，手指略显局促地抠着门边。
程响才收回目光，关心道：“教授，你生病了？”
“老毛病了，别听你师母夸张，就是血压升了点。”罗教授摆摆手，放下水杯，瞟了两人几眼，挥了挥手，“行了，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刚才的数据……”程响迟疑。
罗教授不耐烦：“让你回去就回去，废什么话？没看见我要吃饭了嘛！”
一旁的阮教授忍着笑意将饭盒摆弄开。
倒是他没眼力见了！
程响略显尴尬地摸了摸头，礼貌告辞：“那教授、师母，我就先走了。”
“等等，那个明天中午上家里吃饭。”才到门口的人又被喊住，罗教授举着筷子指了指，“噢，把你旁边那姑娘也一起带来！”
“我？”向念茫然。
程响看向她，笑着应道：“好。”
**
两人并肩，十几步的走道变得漫长。
“你是来等我？”程响忍不住问。
“我看还在下雨。”向念有些语无伦次，“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
程响点着头，暗暗自喜地偷瞄她的小表情，新荔面颊宛如果冻，粉嫩得让人生出想咬一口的妄念。
她穿了一身牛仔，缀着碎花边，是清新的田园风，尽管他记得早上给她选的是一条白色连衣裙，似乎是她刻意为之，关于穿衣这件事，总是跟他这个AI男友反着来，不过每天出门，都能撞上她给的小惊喜，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你好你好。”溜过来的智能机器人眨着眼，声音悦耳。
“小水？”向念脱口而出。
“它不是小水，是另外一款。”程响解释。
“很像诶。”她伸手摸了摸，上下打量着所谓的不同。
第一次来实验室，对这些科技感十足的东西，向念满是新奇，不免多瞄上两眼。
见她爱不释手，他邀请：“想参观一下吗？”
“可以吗？”她立马抬眸。
“当然，一些成功的智能模型本来就是对外开放的。”他边走边介绍，“这边是我们的讨论区，这块玻璃幕墙是试验区，展示区在那边。”
“你刚才看到的和小水一样属于服务型机器人，不过小水主要擅长的是程序记忆，这款的操作性能会更强，它会根据发出的指令，获取既定的区域，拾取相关的物品，比如——”他转向身后跟着的智能机器人，示范，“我需要一瓶水。”
“收到！”机器人点点头，开启扫描模式，步伐稳健地巡视周围，很快找到了瓶装水的位置，伸出手自如地拾取出一瓶水，即刻返回。
看着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向念的眉眼处欣然弯起一道彩虹。
“再看看别的？”他将水塞到她手中，继续讲解，“这个模拟的是无人驾驶，那个人形机器人主要模拟的是障碍跳跃，还有这个，别看它一只手，可是接球高手……”
他带着她领略科技的魅力，各种造型、各种操作、各种用途……原本只是一次即兴的参观，在他的娓娓道来中，成了一场有趣的探险。
科技的世界是炫目的，可向念觉得，属于这个世界里的他，才是真正的熠熠生辉。